第2章 相撞

开学刚一个月，学校就开始举行月考。

        考试对于成绩好的学生，是炫技吸睛的好事；对于成绩中等偏上的学生，是名次向上爬动，活动下筋骨的事情，如果能在前几名露下脸，心情也至少能高兴飘扬一个月；对于成绩中等的学生，是可以两天不上课，能多看会小说、综艺节目的可有可无的闲事；对于成绩差的学生，既可能变成下油锅进火海的煎熬，也可能成为补充睡眠的幸福事情。

        无论怎么样，考试终究是件必修的大事。

        小学时期只有两个重要的日子：期中考试与期末考试。初中开始，“两”变身为“四”。一个学期被严格地分割成四个部分：第一次月考、期中考试、第二次月考和期末考试。至此，每个月都成了不一般的月份。考一次试就觉得一个学期快过去了。就这样，考完一次准备下一次。刚想放松一下翻翻课外书、看看电视，老师又开始提醒你下次考试的时间快来临了。

        一次次考试，就像一个按部就班的程序。一个人的一生也是一个程序，上学、工作、结婚、生子最后死去。所有人都这样做，谁也不质疑有没有别的走法，谁也不去想这个走法到底对不对。仔细想想，一个人的一生从生到死一下子就能看到尽头，但是考试却看不到尽头。就仿佛进入了一个长长的黑暗的隧道，隧道两边贴满了考试题，每写对一题才能向前进一步，可是前进了很多步还是看不到头，逐渐的人的精力都被耗光了，人也被磨平了，磨得无棱无角。

        育才中学的传统是一学期举行两次月考，由本校老师出题目，题目比期中、期末考试题目难出许多倍。且考试流程严格按照期中、期末考试标准，打乱教室，整个年级学生穿插着坐，拉开桌子，贴上学号。

        班主任王世儒从开学第一周就开始渲染第一次月考：同学们你们要好好努力，争取第一次考试都考出好成绩。新生们一开始能很听老师的话，所有的同学都很重视第一次月考，考前一周就开始挑灯夜战。一份好的笔记从第一排传到最后一排。一下课，数学老师周围挤满了一颗颗小脑袋，津津有味地点扣着头，仿佛一颗颗小樱桃挂在一个小桠枝上在大风中晃动。

        考试前一天，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翻书声。李羽阳停下手中握着的浸着汗意的笔，揉揉右手中指间磨起的小“疙瘩”。“小疙瘩”是所有中国学生的标志，人手一份，绝对公平。

        她转了转僵硬酸痛的脖子，习惯性向陈星辰座位瞟去，发现他正手中捧着一本《小王子》，聚精会神地看着。那微皱的剑眉，垂落的睫毛，让她脸微微发烫。她纳闷着，陈星辰考前还在看课外书，公然和班主任唱反调是怎么生存下去的？这次他还能考第一吗？

        下课，李羽阳踌躇了好一会，拿起笔记本逼迫自己静下来，可是文字却拒绝入脑。

        她小心翼翼地转身，轻声问陈星辰：“陈星辰，明天考试，你不复习，还在看课外书？”

        旁边邵逸轩笑着拍了拍陈星辰。

        陈星辰定睛看了看李羽阳说：“我复习过了。”

        李羽阳红着脸讪讪：“哦。”沉默了两秒，氛围尴尬，就转过去了。

        张玉畅睁开惺忪的眼：“陈大学霸式怪胎。你看他平时只看课外书，课堂上讲的那点知识全都在他肚子里。免习型！”

        “免洗型？”

        “免复习。”

        李羽阳更佩服陈星辰。不止她，班上很多女生都佩服他，甚至包括别的班的女生，因此也招来很多男生的嫉妒。

        考试使时间沙漏流落的更快。考完所有的课程，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阳光宛如打翻的橙汁，温和、柔软，透着甜甜的香气。李羽阳沐浴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夕阳，慢慢地收拾着文具。她喜欢柔和的阳光，暖暖的让心情舒畅。金色一片或是橙红一片，照在身上，照在眼中，照在心里。让人心镇静，看不到未来长长的迷茫，不用想繁乱纷扰的尘事。

        恰逢所在班级的学生从各个考场涌入本班教室。李羽阳在门旁站了会，让他们先进来。班级里的陌生人就是□□，总能给本班人带来兴奋感与刺激感。

        每个进来的学生都好奇地望着这位“守门员”。李羽阳感到如芒刺背，脸像被近火烤了，红彤彤的，不安地扣着鼻头。

        等人差不多进来了，她摸着右腿，一深一浅向外走去。后排的男生突然爆发出阵阵爆笑声，目光纷纷投射过来，激动地像在看足球赛，夹杂着尖锐的口哨声。

        一小群男生在一起时一丘之貉。他们有着相似的爱好，篮球、军事政治、历史、游戏甚至黄段子；他们有着不言而懂的手势、语言、词汇、动作；他们还有这心照不宣的规则和眼神。每当他们针对一件事或一个人发出爆笑声时，这笑声会变成一把利剑穿破当事人的心脏。

        李羽阳眼睛一酸，泪珠在眼眶中晃动。她低着头快速向前走，丝毫没注意到前面的人。

        李羽阳撞到那人胳膊，一个趔趄，向后倾倒。胳膊肘的骨节撞到了她的双眼，突来的疼痛让她眼眶一震。那人有力的拽住她的手臂，她抬起头，看到那张熟悉帅气的脸庞。

        “陈星辰。”她喃喃道，眼眶中徘徊的泪珠瞬间如断线散落的珍珠，轻落而下。

        那泪珠像一根簪子的尖头划过他的心脏，微微疼痛。他俊眉一紧：“走路看路。”说罢，松手走开了。

        李羽阳回到教室，教室里台风过境般一片狼藉。刚卖了猪的猪窝大概就是那样凌乱。讲桌上的粉笔头也到处散落。粉笔灰厚厚地盖在讲桌上。地上到处是纸、零食袋、塑料瓶。邵逸轩作为旁围着一堆男生，拿着月考试卷对答案。张莹雪座位旁围着一堆女生对答案。最后一排一个男生和一女生拿着水壶、扫帚打架。前面，古启圣和他前面的女生聊得眉飞色舞。

        班主任王世儒在教室里走了一圈，看了看地面点点头说：“以前每次月考后，地面像垃圾场似的。这次还不错。虽然这次月考过去了，但同学们不能有丝毫松懈，无论在思想上还是在行动上。再过二十天又要期中考试，这次考试首次记入学生档案，你们一定要好好把握，争取让首次记录是开门红！”

        教室里墓地般沉寂，只能听到钟表滴答声与老师话语的参差交错。李羽阳浑身扎刺一样坐在这种氛围中。傍晚的幕布遮住了阳光，也遮住了心中的欢畅。她开始反感老师的每次考试动员。

        她望向窗外，脑海里还回味着刚才与陈星辰相撞的画面。他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海盐香气，让人心情平静。想着想着，她的眼神越发柔和，心情也舒畅了许多。新的学习生活似乎压力很大，但是她已经找到了让自己喜悦的方法。暗恋陈星辰，会成为她上学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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