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暗黑中，指纹锁发出滴的一声，紧接着，两双交缠在一起的黑色皮鞋踢开了那扇被月色渡了一层细碎银光的深色大门，一秒钟后，房间里响起了一声沉重的闷哼声。
“姜之，别乱动。”程淮沉着声音低低地唤了一声。
“呵……”姜之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整个人歪歪扭扭地往地上跌去。
“姜之。”程淮耐着性子，又叫了一声，“到我这边来，别往地上躺，脏。”
劣质红酒的后劲有些大，程淮觉得自己的脑袋重的要命，视线也已经有些迷糊了起来，可偏偏姜之比他醉得还厉害，稍稍不注意就往地上摔。
那条几经□□的领带被程淮胡乱挂在脖子上，他闭了闭眼，使出身上最后的力气将姜之一把扛上了肩头，然后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朝着二楼楼梯的方向走去。
片刻后，姜之被一股大力猛地抛在床上，也许是享受惯了贺谦在他每次喝醉后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对程淮的粗暴行为感到十分不满，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摔疼我了。”姜之坐在床上，一件皱皱巴巴的衬衣贴在身上，精壮的胸膛若隐若现，整个人看上去别有一番颓废又迷人的独特气质。
程淮没理他，伸手将他脸上的眼镜取了下来，转身从茶几上抄起一瓶水丢进了姜之怀里。
“喝，喝了赶紧睡。”程淮耷拉着眼皮说。
姜之低着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那瓶水，就在程淮以为与他会乖乖喝完躺下睡觉的时候，姜之拧开了那瓶水，顺着自己的头顶一路浇了下去。
“你干什么？”程淮惊呼一声眼睛咻的睁大，一脸沮丧地看向姜之身上那件已经湿了一半的衬衣，早知道他喝多了是这个样子，刚才就不应该让贺谦回去。
“我热。”姜之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
程淮看着他身下湿掉的那张床，心里烦得要命，连话都懒得再说了，直接抄起姜之就往自己房间走去，一分钟后，可怜的姜之再次被他大力摔在床上，床垫上下晃了晃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脑袋昏昏沉沉的，视线中的画面不断交叠又散开，程淮双腿一软，脱力一般猛地躺倒在姜之身侧，胳膊压住了姜之垂在一旁的手。
姜之还在断断续续地喊着热，程淮躺在床上，仔细地辨认着自己身边这个人的面孔，片刻后，他缓缓地抬起手，将姜之裹在身上那件浸了水的衬衣扒了下来。
“不热了吧？不热了就睡吧。”程淮轻声呢喃了一句，姜之哼了一声，脑袋满意地在床单上蹭了蹭手搂过程淮的脖子，心满意足地睡了。
一夜宁静，早上七点，姜之的手机闹铃声准时响了起来，程淮的眼睛缓缓地睁开，再闭上，再睁开再闭上，重复了三四遍之后才确定这是自己的房间。
闹铃声还在孜孜不倦地响着，姜之搂着程淮的那只手微微动了动，紧接着，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睛定在了程淮脸上。
“几点了？”姜之将自己搂着程淮的那只手收了回去，哑着嗓子问。
程淮从床上捡起手机看了一眼，呆呆地回了一句，“七点了。”
“昨晚……”姜之率先开了口。
“昨晚你喝多了，贺谦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你。”程淮立马解释道。
姜之顿了顿，眼神在房间四处打量了一番，最后皱着眉问：“我为什么会睡在你房间？还有，我的衣服怎么不见了？”
程淮有些头痛，仔细回忆了片刻后摇了摇头，“不知道，昨晚我也喝多了，想不起来了。”
空气突然变得十分寂静，两个宿醉的人并肩躺在床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半晌后，姜之扶着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昨晚谢谢你把我带回来，你放心，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都会补偿你的。”
“怎么补偿？”程淮轻笑一声，望着姜之那洁白如玉的腰肢，用一种带着挑逗般的语气问。
姜之伸手捡起那件昨夜被程淮随意丢在地上的衬衣，边往身上套边说：“你想要什么或者想让我答应你什么事，都可以说出来，只要不违法乱纪就行。”
“那要真是违法乱纪的事呢？”姜之这副典型的酒后乱性想要补偿对方的样子，成功地激起了程淮的兴致，他撑起半边身子，挑着眉毛问。
姜之系扣子的手微微一顿，“那就只能请你再想别的了。”
“哈，你可真是守法好公民啊，老公！”程淮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
就是这声老公，顺利勾起了姜之脑袋里某些模糊的记忆。
他记得昨晚好像有人用自己挑衅程淮？然后程淮当着那人的面亲了自己一口？还说……还说什么自己之所以跟他结婚是因为他……
当床上功夫很棒这几个字从脑袋里跳出来的时候，姜之面色一僵，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向身后的程淮，连声音听上去都有些微微发抖。
“你知道昨晚在四季大厦的时候，你都说了些什么吗？”
“想不起来了，怎么了吗？”程淮耸了耸肩问。
“没，没怎么。”
姜之快速系好扣子手忙脚乱地拉开卧室的房门出去了，程淮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昨晚？昨晚自己说了什么特别的话吗？管他呢，反正都已经是昨晚的事了，想那么多干吗？
……
上午九点，姜之准时出现在了自己办公室里，虽然气色看上去极其不佳，但好歹有那张先天优越的脸撑着，情况也还不算太糟。
程淮在姜之走后又睡了个回笼觉，一直睡到下午才起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下楼去看贺谦有没有把自己的车送回来，还好，贺谦这个人说话算话，他的心肝宝贝此刻正安然无恙地停在车库里。
“程少爷，饭菜准备好了，可以吃了。”吴婶儿的声音在程淮背后响了起来，程淮应了一声，踩着拖鞋准备往回走。
门口那扇深色大门看上去有些奇怪，程淮脚步一顿，围着它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在确定它跟平时没有任何变化之后才继续往里走去。
“滴～指纹认证成功，锁已开启。”指纹锁自带的机械般的女声响了起来，程淮有些晃神，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个指纹锁，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些很奇怪的画面。
有自己拖着姜之开门时的画面，也有姜之往地上倒被自己拉住的画面，还有他一直喊热往头上浇水的画面。
程淮抱着手臂在原地转来转去，那些画面交叠在一起，就像是一幅带着魔幻色彩的画一样，让人难以相信又不得不信。
“程少爷，可以吃饭了。”吴婶儿见程淮半天都不进去，特地从里面出来叫他，结果一出门就看到程淮面朝大门直愣愣地站着，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程少爷？”吴婶儿又唤了一声，程淮回过神，将抵在门上的脑袋挪开，面色铁青地跟着吴婶儿进了门。
一整顿饭，程淮吃得索然无味，脑子里一直在重复着昨晚姜之喝酒后的场景。
昨晚真是自己把他扛去卧室的？还让他睡了自己的床？并且还帮他脱了衣服？可贺谦把他们送回来之前的事呢？他怎么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程淮有些头痛，他知道自己喝醉酒之后有间接性忘事儿的毛病，所以他几乎从不让自己喝醉，可昨天到底是什么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才会让自己喝醉。
“程少爷，姜少爷刚才打电话说让我不用准备晚饭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吴婶儿将身上系着的围裙取下来放进柜子里，搓着手对程淮说。
“好，碗一会儿我自己洗，你路上注意安全。”程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笑，吴婶儿应了一声，转身正准备要走的时候又听程淮在身后叫她。
“诶，程少爷，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昨天是几点回去的，我想找个能全天待在这儿的人，不知道你方便吗？”程淮将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边吃边说。
“啊？这个啊……”吴婶儿有些为难，毕竟这么大个家里只住了姜之跟程淮这两个年轻小伙子，让她一个中年妇女住在这儿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儿压力的。
“没关系，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不用非得答应我。”程淮又说。
“是这样，我家里还有小孩儿要照顾。”吴婶儿不好意思道，“全天的话怕是不太行。”
程淮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个颇为遗憾的表情，“这样啊，我还挺喜欢吃你做的饭的。”
吴婶儿有些窘迫，刚想再解释几句程淮的手机就发出叮的一声。
“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程淮将勺子放在一旁，伸手将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吴婶儿冲他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
“程总，我是刘总的秘书，刘总让我转告您，五百万。”
程淮看着手机上的那条短信，心里的疑惑直接映在了脸上，刘总？哪个刘总？五百万？自己为什么要给他五百万？
“不好意思，刘总是？”程淮回了一句，片刻后，对方回给他一条更为简洁的消息，“苏家东边所有地皮，刘总说了，五百万。”
苏家？怎么又扯到苏家了，关于昨天跟刘治鸣见面的事，程淮是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此时此刻，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己遇上诈骗团伙了，而且是极为专业的诈骗团伙，对方显然已经连他的家底都调查清楚了。
……
程淮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姜之正在会议室开会，手机连接了会议室的放映设备，程淮两个字在大屏幕上不断地跳动着，惹得下面几个年轻员工频频抬头看。
“喂。”姜之接起电话，冲下面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儿。
“你在哪儿呢？”程淮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姜之皱了皱眉，“在公司，怎么了吗？”
“你能不能回来一趟，我有点儿事要问你。”
“现在？”姜之抬手看了看表，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半小时。
“对，现在。”程淮坚定道，“我有急事。”
电话吧嗒一声挂断了，两分钟后，姜总裁生平第一次，乘上了早退的电梯。
墨绿色玛莎拉蒂在贺谦出神入化的车技下一路飞驰，从公司到家往常起码要用二十分钟，今天硬是十五分钟就到了。
“你在这儿等我。”姜之丢下一句话就推门下了车，贺谦透过窗户看着他匆匆往家赶去的背影，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爱情的力量？
“程淮。”姜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口，冲着楼上叫了一声，不一会儿，程淮踩着拖鞋从楼上飞奔而来。
“姜之，你还记得结婚的时候你送我的那几栋楼吗？就东边那些。”程淮急切地问。
“记得，怎么了？”姜之点头道。
“那你知道楼旁边那几块正在开发的地是谁家的吗？”程淮接着问。
“应该是苏家的。”姜之说。
程淮呼吸一滞，心里更加坚定自己遇上骗子了，“你怎么知道那些地是苏家的？”
姜之看着程淮，觉得他今天看上去非常奇怪，“我不能知道吗？全市谁不知道那些地是苏家的？”
“所以他们找我要五百万也是应该的对吧？”程淮耷拉着脸嘟囔了一句。
“什么五百万？谁问你要五百万？”姜之完全听不懂程淮在说些什么，眼神从一开始的好奇变成了疑惑。
“没谁。”程淮一脸无奈地看向姜之，“我遇上骗子了，不过还好，我并没有五百万被他们骗。”
手机被程淮啪地一声摆在了茶几上，姜之扫了一眼，上面刘治鸣秘书的号码令他皱了皱眉。
姜家跟刘治鸣之间也有不少经济上的往来，姜之自然认得这个电话号码，只是不知道，程淮怎么会跟他联系上。
片刻后，姜之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转移到了程淮脸上，“程淮，昨日的事你还能想起多少？”
“就……贺谦打电话让我去接你。”程淮恹恹地说。
“还有呢？接我之前呢？我们到家之前的事呢？”姜之问。
程淮盯着他，皱着眉想了大半天，可还是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想起来，昨晚到家之前的记忆就好像被人一键删除掉了一样，连一点儿稀碎残渣都没给他留下。
“我不知道，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在接你之前好像喝了很多酒，别的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程淮说。
姜之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然会有一丝失落，程淮连刘治鸣的事都忘了，就更加不可能记得他吻了自己的事了。
“骗子的事交给我去处理，你别担心，无论是姜家还是苏家，我都不会让他们有事的。”半晌后，姜之将手机还给程淮，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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