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条龙
第11章
许是扛了太多货物的原因，商队走得慢，几天了也没赶多少路。
桑桑坐在最后方的车厢内，斜躺在半卷的车帘上，数着天上的云，啃着手里的馍馍，从未感觉有这般快活。
若不是左一个神明右一个烛九阴布置了一堆不知道能不能完得成的任务，她倒真想置上两三亩田地，养上四五只鸡鸭，在这古代好好生活下去。
可惜，也仅限于想想。
颠簸渐渐停了，她从善如流地爬下来，跟着镖局的人一起搭建篝火。
她没什么力气，没办法摆弄刀剑，便只能做些杂事帮忙。
汉子们一如既往地将一把把锋利的武器插入地面，据吉子说，这叫子午器阵。是当今中元国师所创造的阵法，以长年沾血的兵器为根基，连成凶煞之气，用来震慑妖怪不敢靠近，乃行走江湖，出门在外必会的技能。
“若有一天，我能得国师赏识，入仙宫学上那么一两招仙法，我定能成为开武镖局的馆主。然后嘿嘿，我要把开武镖局的旗子插遍整个中元。”吉子笑得一脸猥琐。
“你口水要掉下来了。”小封狐瞥他一眼。
“小孩子懂什么？这是男人才有的理想！”吉子哼唧一声，小封狐没理他，兀自把弄着桑桑的头发，一圈圈绕在手心，又一圈圈松开。
听他拍了几天国师的马屁，桑桑倒真有点好奇了：“中元国师真这么厉害？”
闻言，吉子激动起身：“你知道黄泉台吗？”
桑桑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如此伟大之举你竟然不知道？”吉子瞪大了眼睛，唾沫横飞：“近年妖怪邪祟越来越多，不知道多少人死于妖邪手下。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国师向皇上呈上一道请愿书，请求天下万民共同建造黄泉台。”
“虽然黄泉台还没建成，但它完工那日，就能斩尽天下万妖，世间也能恢复清明。到时候走镖也不用战战兢兢，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性命。”他两手摊开，一脸崇拜，就像个狂热的信徒。
小封狐再次瞥了他一眼，没作声。
“这还是位女国师嘞。”旁侧有汉子听见动静过来添了一句。
“仙人，仙人懂吗？！”吉子睁圆了眼睛，当即怼过去：“伟大的人跟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她就算是坨屎那也是伟大的！”
那汉子“哈哈”笑出声，吉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是，国师当然不是屎，我不是在骂国师。”他慌忙解释，可惜越解释越黑，急得自个儿满脑门都是汗。
桑桑看着眼前的场景，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火光跃动，映得她眉眼弯弯，一双杏眼几乎弯成了月牙，发丝因为沾了汗，凌乱地贴在脸上，却美得惊人。
烛休一时失了神。
他见过她虚伪的笑，算计的笑，挑衅的笑，却从未见过她这般放松的笑。
“尊上，”一道粗糙的声音拉回他的神智，蛇妖眼珠子轱辘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虎君死后，烛休没叫它走，它也不敢走，只亦步亦趋地跟着对方。
车队走了几天，这位大佬就跟了几天，它没猜全也能猜中□□分，这会儿终于大着胆子开口了：“尊上若想更近点接近那小娘子，小小妖有主意。”
它嗓音颤颤，烛休眸色加深，面上无波，淡淡睨它一眼。
蛇妖吓得立刻闭嘴，一条尾巴打直了不敢动，忙不迭磕头：“求尊上饶命，求尊上饶命，小妖不是故意”
“说”
嘎？
蛇妖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地起身：“凡人多惧妖物，小小妖自认为有些道行。”
“现在天黑，一会小妖幻化得恐怖点，把那群凡人吓得毫无抵抗之力，届时尊上从天而降，降服小妖，便能顺理成章地收服那群凡人。那小娘子想来也会对尊上倾慕不已，事事相依了。”
它想通了，虎君算什么，要跟就得跟着眼前这位，只要能帮大佬达成所愿，以后定少不了好处！蛇妖想得美滋滋。
烛休眸子里溢上几分气恼，也不知在气些什么：“我何需她的倾慕？”他语气生硬，蛇妖听出不对，忙换个话术，讪笑道：“这，尊上，近点也好‘监视’人家，免得生了乱子不是？”
它笑得脸都僵了，好半天，才得来大佬嫌弃的一瞥：“还不快去？”
蛇妖“蹭”得一下飞身而去，像踩了块香蕉皮。
桑桑正就着白水嚼馍，忽听得周围传来嗡嗡声响。循声看去，却见是一柄刀无风自动，她眨眨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直保持警惕的宗之最先注意到异象，很快，第二柄、第三柄所有的兵器都震动起来，齐齐发出嗡声响，吓人得紧。
宗之瞳孔骤缩，抄起手边六星刀，大喝一声：“娃子们，有东西来了，抄家伙！”
所有大汉麻溜起身，不过三秒，便摆好架势。
桑桑他们被围在中间，处于最安全的地带。
声音越震越大，猝然，嗡嗡声消失，天地间静得诡异。
四面八方，有黑雾铺天盖漫来，一道刺耳粗糙的声音夹杂其中，隆隆作响：“嘿嘿，天助我巫山老妖，路过此地竟落下这么多人族，吃了你们定能功力大涨！”
虽然平日里总谈论着妖怪，但见过真货的没几个，这群大汉们个个牙冠打颤，小腿肚子直哆嗦。
吉子手握小刀护在桑桑他们身前，又兴奋又害怕，他没想到第一次跟着大当家出来走镖竟真的碰上了妖邪。
宗之深吸口气，抬起持刀的手，待到黑雾临近，即将触到立在地上的众多兵器时，他大喝一声，右手重重挥下。
就在这一瞬间，华光大盛，无形的杀气自众多兵器上出现，形成道道月牙斩，朝四面八方斩去。
黑雾被横着截断开，化作簌簌几片。
吉子松口气，骄傲地同桑桑道：“我就说国师很厉害吧，瞧瞧子午器阵，那劳什子巫山老妖定已经被砍成数片。”
桑桑没说话，小封狐从前方黑雾中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一张脸皱成一团，转头扑进少女怀里：“姐姐，我怕。”她拍拍他的脑袋作安抚，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蛇妖隐身在雾中，确实被阵法的威势惊了一下，与此同时，后背敏锐地感受到大佬刀子般冷凝的视线，它心头凛然，手一挥，黑雾再次拼接在一起。
镖队的人惊呼出声。
“无知凡人，当真以为几柄破铜烂铁就能保你们的命？”黑雾猛地涨开涨大，形成一张血盆大口作嘶吼状，散发浓浓的腥臭。
矗立在地面的兵器被卷着倒悬而上，随后叮铃哐啷地坠落。
见状，汉子们露出绝望之色，子午器阵是他们最大的依仗，这个妖怪却丝毫不受影响，它到底有多强？
他们今天能活下来吗？
握着兵器的手开始松了。
吉子傻愣愣的，完全没想到局势会变化得这么快，而他们连这妖怪的真身都未曾看见。
宗之神色凝重，手腕一翻，六星刀上的铁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他鼓足中气，环视众人：“开武镖局，可有孬种？”
“吉子！”
被点到名，吉子条件反射地回答：“到！”
“回答我的问题。”
吉子恍惚，看见前方大当家站在那里，眼神平静，他渐渐冷静下来，莫名的激荡油然而生，脸颊涨得通红：“没有——！”
“很好，”宗之点点头，凌厉的视线滑过剩下的人：“你们呢？”
汉子们精神振奋，齐声回答：“没有！”
宗之微笑，再无先前憨厚的模样，整个人就像一柄破鞘而出的刀。
他神色冷冽：“我开武镖局，没有孬种，杀——！”
所有人，无论怕的还是不怕的，皆吼着举起武器向前冲去。
蛇妖慌了，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这群凡人不怕死吗？
它呼吸加重，蛇目中红光大放。大不了杀几个，见了血效果更好！
桑桑立在中央，彻底被震撼心灵。
以肉身之躯，以蝼蚁之力，抗衡妖邪。
她不想他们死，但她没有能力救他们。
若是化生梦簪还在不，若是在化生梦簪的梦境里她死死咬住后槽牙，第一次，强烈的不甘几乎冲破心脏。
有苏封狐冷眼看着周围的人，眸子深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或许，她做不到，但不代表没人能做到。桑桑蹲下，搂住小封狐，语速飞快：“我知道你是谁，有苏封狐，你可以救他们对不对？”
小封狐假做害怕的神色一僵，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初，好似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姐姐，你在说什么呀？”
“有苏封狐，青丘少主，你在躲来自青丘的追杀，剩下的还要我说下去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几日以来一直默不作声的宛娘忽龇起牙齿，两颊隐隐有赤色皮毛浮现。
她面目狰狞地瞪着桑桑，利爪即将割破对方的喉咙，却被一道声音阻止：“宛娘，住手。”
她停下，变化不过一秒，没有人发现。
“你为什么会知道？”有苏封狐饶有兴趣地打量依旧搂着自己的少女，即使知道他的身份，她面上也不显畏惧之色。
“来不及细说了，”眼看吉子他们就要被黑雾吞噬，桑桑愈加着急：“救他们，我帮你。”
“帮什么？帮我逃过追杀？”他慢条斯理，手背处青筋暴起，然而想起前几日突然出现的那道强大的气息，转而将手背在身后。
他确信，那个人跟着他们直到现在，他现在受伤未愈，得事加小心。
但这也不代表他要接受桑桑的请求：“凡人，你能帮我什么？现在这个距离，我完全可以杀了你灭口。”
“他们若死了，你们想再掩饰身份岂不麻烦？”
“他们若死了，便再去找别人就是。”
闻言，桑桑面色刹时白了几分，她闭上眼睛，再睁开，已是一片平静。
她深深看了有苏封狐一眼，便不再看他，将视线投向开武镖局的人。
烛九阴给她的力量只能动用三次，且都是作用于自身，无法用在别人身上。
化生梦簪大抵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她只是个普通人，那点金手指毫无用处。
她救不了他们。
察觉到桑桑的状态有些许不对劲，烛休眉头微蹙，传音给蛇妖，让它暂时先住手。
蛇妖却一时红了眼，竟连他的传音也无视过去。
烛休冷哼一声，前脚迈出，就要出手。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锋利的剑芒突兀地自半空劈下，劈开黑雾，露出蛇妖的脑袋：
“妖孽受死！”
蛇妖狂吼，尾巴迎着剑芒甩去，一时间，剑气血气四溢，狂风卷着砂石叫人看不清前方情况。
待到风过，只见蛇妖被捆仙绳绑成个粽子，尾巴还在滴滴答答淌血，脑袋被人“噗叽”一脚再次踩进地里。
踩住它的那人着一身黛青道袍，衣角绣着一柄剑。他露出一双洁白的牙齿，对着呆呆的镖局众人拱手道：“诸位，没事吧？”
(https://www.skjwx.cc/a/11680/11680026/12105344.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w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2.skj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