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条龙
第6章
“哐当”
桑桑骤然摔了个屁股蹲。
烛休收回手，冷冷地俯视她，片刻后勾起唇角，她从中听出两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好本事。”
人都到跟前了，他哪还能不明白葬骨渊暴动是因为谁？
魔龙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真恐怖，桑桑拍拍屁股上的灰，起身：“按照约定，我出来了，大人是不是可以放我回去了？”
她歪着脑袋，学着古人的模样作揖，态度着实恭敬，可烛休却越看越觉得碍眼。他瞥了一眼葬骨渊，眯起眼睛：“你怎么做到的？”
难道魔龙要反悔？
桑桑警觉，天髓玉被她攥得硬生生在手心里刻出一道印痕。
不如说从一开始，她就绷着一根弦，从未放松过。
偷摸瞄一眼后方混乱的场面，桑桑不禁感慨那老龙可真客气，竟然附赠那么大的欢送仪式。“如果，”她舔了舔唇，眸子亮得惊人，“我说和我无关，你信吗？”
此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烛休眸色加深，伸出左手。
见到对方动作，桑桑脑子里顿时警铃大作，飞快地往后一蹦，果断用掉还没捂热乎的金手指：
“烛休，我要同你结契！”
刹那间，黄澄澄的光晕从龙玉上弹射出来，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罩子，恰好拢住两人。
魔龙的手刚抬起一半，整个人就被覆上一层薄膜，连同修为乃至神魂尽数被禁锢。暗红的眸子里先是滑过惊愕，随后掀起滔天怒火，脸色难看的要吃小孩一样。
桑桑见状，心一跳，随后自我安抚地拍拍胸口。没事，有老祖宗罩着，咱不怂！
她上下打量烛休，思忖用什么契约好。
为了束缚妖族，人修创造出许多结契之法，其中主仆契约是修真界最广泛最常用的结契之法。人修单方面的强制性定下契约，与妖族在命魂上建立联系。
主人受伤，可将伤口转移到仆役身上，死亡同理。
从另一方面来说，主仆契约就相当于替自己找了个替死鬼。
这不符合她的行事准则也不符合她的目的，桑桑首先排除了这个选项，然后她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咦？
话说她好像压根就不知道怎么结契来着。
原书中裴子安结契的过程都是一笔带过，到了现在便成了一头雾水。
老龙也只说唤名字便可结契，可具体的操作方法却没讲。
桑桑头一次眼中露出明晃晃的茫然，傻眼地和面无表情的烛休对视。
他冷漠地看着她，像注视一具会动的尸体。桑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犹豫得太久了，蓦然间，天髓玉轻颤，澄黄光幕抖动，开始向里收缩笼罩范围，连同魔龙身上的薄膜也变得不稳起来。
与此同时，抓住这个机会，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从烛休指尖开始，迅速蔓延至全身，将薄膜一点点侵蚀。
不妙！
桑桑瞳孔紧缩。
再不说些什么再不说些什么，他就要挣脱束缚了！
什么契约，能让魔龙乖乖听她的话？
光幕抖动愈发剧烈，最前方清晰地出现一道裂纹。
“烛休—！”脑子里灵光一闪而过，桑桑不加思索脱口而出，几乎破了音，“我同你结契，从现在开始”
“爱上我——！”
“嘭！”
光幕彻底碎裂，化作星星点点浮在空中，一同碎成齑粉的还有桑桑手里的玉。
成功了？失败了？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烛休的脸，等待审判的降临。
良久，魔龙眼睫扑扇，缓慢掀开暗红瞳仁，轻轻吐出一句：
“你想怎么死？“
失败了
心肝儿抖了三抖，桑桑咽口唾沫，赔笑道：“要不，大人您再把我丢进葬骨渊？”
她瞥了一眼身后的深渊，心里唾弃：丫的，假冒伪劣商品，差评！
深渊内，不断有恶鬼跟扑棱蛾子一样哗啦啦乱窜，裹挟着刺骨的寒风倒卷而上，利得同刀子一般。
烛休脸上冰得没有一丝表情，屈辱感、作呕感与憎恶感萦绕心间。
爱？
他怎么可能爱上人族？
一想到刚刚的场景，他就恨不能杀了她！
桑桑急速思考着逃生之法。断崖边上冷得很，面前的人散发着更冷的温度，她哆嗦着，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身上猝然一暖。
她抬头，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魔龙，眨了眨眼睛，脑袋上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烛休捏着披风衣角的手青筋暴起，难以置信。
他刚刚做了什么？
他解开了自己的披风，然后披到了这个人族身上？
怎么可能？！
他应当杀了她，折断她纤细的脖颈，将她的躯体放入幽火瓶丢到天魔山下，永生永世遭受万魔折磨，如此才可解恨！
可是烛休虚虚拢着怀里娇小的少女，怜爱、呵护与爱惜渐渐蜂拥心头，好似她是这世上最珍贵的珍宝，需仔细端着，护着，万不可磕到碰到。
细细密密的喜悦与某种缠绵悱恻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蚂蚁一般不断啃食着他的内心。
龙生第一次尝到爱情的滋味，烛休茫然了。
桑桑偷偷地觑了魔龙一眼，又一眼，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烛休？”
被叫到名字，烛休瞬间清醒，被烫到一样飞快丢开那件披风，整个人蹬蹬蹬后撤数步，同少女拉开距离，好像她身上带有致命剧毒。
“你做了什么？”他本想恫吓对方，可话一出口却又轻又软，反而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桑桑看着烛休，他两颊熏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色彩丰富极了。血色的瞳仁放大，撑得滴溜圆。
好似炸毛的猫儿。
莫非桑桑又上前一步，烛休被踩到尾巴似的又向后一蹦，咬牙道：“滚—！”
他手心突兀地出现一柄乌鞘剑，剑身霜白，出现的刹那爆发隐隐的龙啸，整柄剑凝聚冲天的血气，呼啸着对少女直直飞去。
桑桑下意识闭紧双眼，然而剑尖在即将接触到面部的时候，出人意料地往旁边一歪，擦着耳畔，撩过碎发，向后刺去。
身后传来剧烈的轰鸣，天地间忽然间变得极其安静。
乌鞘剑飞了回来，桑桑一寸寸扭过头。
后面哪还有葬骨渊？
对面断崖整个被削平，不仅如此，整个深渊及深渊上空，结上厚厚一层冰，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原本在深渊上空到处乱窜，试图冲破结界的恶鬼全部消失不见。
去了哪儿可想而知。
她木着脸，慢慢把头转回来，把刚刚想说的话尽数咽进肚子。
乌鞘剑静静悬浮，而它的主人看着它，气得手抖。
仙剑有灵，它看透了自家主人真正的心思。
烛休闭上眼，深吸口气，转身拔地而起，乌鞘剑想跟上，却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打了回来，霜白的剑身“噗嗤”插进土地。
如果它有表情，现在想必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桑桑远望那道落荒而逃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腿软地瘫坐在地上。
成功了。
她哈口气，看着呼出的气息刹那间结成碎冰，整个人放松下来。地面上现在俱是霜雪，没一会儿，她的手便冻红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桑桑环视四周寸草无声，天地间万籁俱寂，忽而夹杂着碎冰的寒风撩过，那道离开的身影去而复返。
他沉着脸提起她的衣襟，桑桑眼前一花，目之所及处骤然变换。
随后，拎着她衣领的力道一松，桑桑跪坐在地上，一脸懵地抬头，对上同样一脸懵的烛妤。
“看好她，不许踏出这里一步！”那人含着隐怒撂下这么一句，末了还不忘添上四个字：“不许伤她！”然后消失不见。
桑桑眨眨眼，看着受惊的烛妤，揉了揉肚子，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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