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痴儿6
萧暮眼疾手快地拉好轿帘，就见顾春寒褪下外衫，从内兜里掏出一样物什，送到他身前。
“这是何物？”萧暮指着青年手心中央的一团。
“兔兔！”青年亮晶晶地眼神看着萧暮，把他心爱的舍不得下口的兔子糕点又往前捧了捧。
“给我吃的？”
“嗯嗯！”青年郑重地点了点头。
萧暮拈起那块已经不成形状的紫薯糕，送入口中，甜腻腻的，但……很好吃。
顾春寒看着萧暮吃下那块兔子糕，满足地露出笑容。傻了的青年不知道萧暮为何看向自己的眼中含着令人读不懂的情愫——他坦然地傻着，娘亲告诉他，要在夫君面前表现的乖顺，夫君就会对自己好，于是他理所当然地用自己的方式讨好着这个被称为夫君的男人……
至于第二天萧暮为青年讨公道带人查封了丞相府名下大大小小的商铺，扯出走私一案，牵连一众官员，这些都是后话了。
石火光阴，白驹过隙，暑往寒来，岁暮已至。
顾春寒是极其畏寒的，到了天寒地冻的时候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缩在暖房中，裹着厚厚的裘袄，一坐便是一整天。
萧暮见他整日不动弹，不知从哪寻了一对鹦鹉陪他解闷儿。顾春寒对小动物向来都很有耐心，每日一早刚睁眼便要嚷嚷着去看“小凤”和“小凰”，连喂食换水这等杂事都要亲力亲为。
顾春寒很是宝贝着他那一对鹦鹉，可这天他去看鸟时，发现“小凤”在笼子里啄来啄去，“小凰”也显得有些焦躁，不停的拔它漂亮的尾羽。
“小凰……是不是生病了？”青年伸着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鸟儿看，很是担忧。
“回王妃的话，小凰可能是在抱窝了”说话的是顾春寒身边的小厮阿进。
“抱窝？”
“就是——小凤和小凰要有小宝宝了”。
“真的吗！”顾春寒开心地拍起手来，可问题又来了，小宝宝，是怎么来的呢？
显然，这个答案是很难和现在的青年解释的，阿进挠了挠头，想了半天开口道，“小凤和小凰一起睡觉，就会有小宝宝了，王妃您看，小凰的肚子鼓鼓的，小宝宝就睡在里面。”
顾春寒仔细观察，小凰的肚子确实比平常大一些，于是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三日后便是腊八节。这一日府中的厨子都起了个大早，上集市买了不少花生、莲子诸如此类的食材来煮腊八粥。
萧暮一早便上朝去了，顾春寒照常睡到日上三竿，府中只剩下嬷嬷们在忙碌。到了晌午，萧暮还未回府，阿进便将午膳端进房间。
“唔……这是何物？”顾春寒看着碗中五彩斑斓的粥，好奇地问。
“这是腊八粥，奴才特意嘱咐后厨给您做的这份多放了些蜂蜜，王妃您尝尝？”
顾春寒嗜甜，闻言立马舀起一勺便往嘴里送去，鲜甜的滋味很快就俘获了他的味蕾，他眯起眼睛，夸赞道：“好吃！阿进你也吃！”
阿进憨厚地笑了笑，道“后厨留了奴才的份，王妃您先吃完我再去盛”。
顾春寒摆摆手，很是体贴，“那你快去吧！我吃完要去看小凰了”。
阿进得了命令，便吩咐值守的侍从过会进来来收拾，顾春寒几口便把自己碗中的粥吃完了，只是一小碗，怎么也不过瘾。青年看着食盒中剩下的粥，摸了摸肚子，唔……那就，就再吃两口吧！
晚间萧暮回府的时候，发现往日这个时候在花房逗鸟的青年不见了。他招来侍从才知道，王妃今天一天都没有出过房间。
萧暮满腹疑惑地走进房间，一眼就瞧见床上隆起一团，他解下披风，轻手轻脚地靠近。
“怎么了这是？”
绒被掀开，露出一张梨花带雨地芙蓉面来。
“我……嗝！呜呜……”顾春寒一边哭一边打嗝，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萧暮伸手把青年揽入怀中，温柔地替他拍着背，“不急，慢慢说”。
“嗝！肚子疼……呜呜……”青年见到萧暮，哭得更厉害了。
萧暮替青年揉了会肚子，正欲寻人来问今日王妃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就听青年道出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我有小宝宝了……嗝！”
萧暮瞳孔缩了缩。
“阿进说，睡在一起就有小宝宝……嗝！我肚子变大了，我有小宝宝了……”
萧暮一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场乌龙最终被府医诊断为王妃吃多了导致胃部积食，至于“始作俑者”的阿进，则因擅离职守被王爷罚去打扫茅房三个月。
经此事后，萧暮开始有意在晚膳后带着不愿动弹的青年在花园中走一走，消消食。
萧暮的掌心干燥而温暖，顾春寒偶尔在院中玩雪，手指便会冻的发红，于是他便自然地便把手往萧暮怀中一放，不一会儿就暖和起来。
冬日的园中种满了海棠梅花，顾春寒最爱走那条香气沁人的小道。
时常走着走着青年便撒娇耍赖要歇会，这时候萧暮就会解下自己大氅，拂去衣上积雪，给身边人披上。
料峭枝头层层白，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两人的肩头发上，萧暮牵着他心爱的王妃的手，走过迟日园林，走过萧疏楼阁。
那时候顾春寒裹在暖融融的衣衫下，望着萧暮眼睫上未融化的雪花偷偷地笑。萧暮也笑，他看着眼前人柔亮单纯的黑眸，心想似乎这样也不错……
可世上很多事并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就像顾春寒，他看着王府忽然忙碌起来，所有人都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然后萧暮告诉他，他要出一趟远门。
“唔……那夫君何时才回呢？”
“很快，等我回来”
萧暮看着他的王妃懵懂的点头，忍不住凑近，用力抱了抱他。
“等我！”
晋元七年，蛮夷王朝更迭，新王野心勃勃，骁勇善战，屡屡来犯朝国领土。南洲与蛮夷接壤，首当其冲爆发争端，景仁帝不忍南洲百姓再受其扰，摄政王萧暮自请长缨，领兵南下，与蛮夷正式宣战。
“小凰的宝宝出生了，没有毛，一点也不好看！”
“张嬷嬷做的糯米糍真甜”
“昨天梦见……”
顾春寒咬着笔头，一字一句地给远在边疆的萧暮写信，好在他虽傻了，识文写字的本事还没忘，只是满满一张纸，写得尽是些鸡零狗碎的事，通篇语句不通的话，萧暮偏还读的津津有味，每一篇都悉心收好，枕着入眠。
萧暮一去便是大半年，朝华城却已变了天。
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当初走私一案，众多地方官联名上诉，曝出一系列林派官员收受贿赂、贪赃枉法之事。
此事一出，牵连甚广。上至朝中大员，下至七品小官，但凡与此事有关联的，皆被革职。这下子，朝中人手空缺，景仁帝趁机提拔了众多自己的亲信，朝中势力在悄悄变化。
剧情度缓慢地涨到了百分之六十，顾春寒估摸着，等到百里苍赶走蛮夷，收回兵权，剧情度应该就能到达百分之百了。
转眼便到了这一年的中秋佳节，边关屡传捷报，帝王龙心大悦，在露华殿大宴群臣。
摄政王府也在其列，只是萧暮远在南疆，整个王府竟只有顾春寒一个主人，所以此次赴宴前，阿进千叮咛万嘱咐，让这位傻王妃在宴上别出什么差错，不可拿手直接抓食物，不可突然离席，不可直视君主……
顾春寒头昏脑胀地听了一堆不可为之，似懂非懂地眨巴着眼睛，只记住了一点，今晚少说话，等阿进给他夹菜就好了……
接着便是穿束朝服，顾春寒的王妃服制是特制的儒雅尊贵的长袍，层层叠叠，穿起来很是麻烦，好不容易穿戴好，轮到丫鬟替王妃束发时又犯了难，傻了的青年拿着一根木簪，坚持要把它簪到头顶的金冠上……
露华殿已经坐满了人，文武百官按照官职大小分座两列，帝王身着玄色龙袍，头戴冕旒端坐上首，望着象征摄政王府的空位，不知在想些什么……
远远地，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就有小太监通传，摄政王妃来了，百十双眼睛便齐刷刷转向大殿门口。
来人身着朱色服制，乌发如墨，精致到不可方物的面庞上是冷清淡然的神情，那人一步步上前，衣袂翻飞间，落日的霞光在他身后一路绵延……众人有一瞬间的恍惚，那一刻，仿佛是那惊才艳绝的顾公子又回来了……
“真像啊……”有人这么说。
“想当年，我与那顾家公子还是同窗……”
“世事难料啊！”角落里传来一声感叹，接着，便又是一阵推杯换盏，仿佛这一瞬的骚动不复存在。
丝竹泠泠，歌舞升平，绿酒金樽，沉醉醄醄。
等到王府的来人发现王妃突然不见的时候，宴会已至尾声。方才王妃说要去解手，阿进带着人去了许久却迟迟未归，这可急坏了一众人。
王妃去哪了呢？
顾春寒只记得自己从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出来，然后他就看见前方带路的阿进腿一软，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接着，便有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青年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人用极大的力气抱住。
“兰辞……是你回来了吗？”一道低沉的，又有些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顾春寒慢慢地转过身，看见的是宫宴上那位高不可攀尊贵无匹的帝王，正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满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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