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白陌寻上了岸，边走边召唤出究极花来探路，没过多久，前面出现一座山，究极花一落上去立刻四分五裂，他过去摸了摸，触之冰凉，手上一阵刺痛，渗出了几滴鲜血。

        他将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着血，心道前面应该是传说中的刀山，落殇画是为磨砺修道人的意志而创建，但这哪里是磨砺意志啊，这不是自虐吗？

        白陌寻无奈的爬上了刀山，他从小受惯了伤，开始时并不曾把这些刀刃放在眼里。但是很快的，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爬刀山难就难在无法避免原来的伤口再一次受伤。他如今是女娲泥的宿主，边往上爬女娲泥边修复着他的身体。伤口恢复到一半本来是最脆弱的时候，刀刃再次割开那些已经生出嫩肉的伤口，又疼又痒，逼的他几近发狂。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周围突然起了一阵清风，鼻子中充盈进阵阵墨香。那墨香很快淹没了他，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温泉之中，手下脚下不再是锋利的刀刃，反而变成了温热粘稠的东西，所有的疼痛也都不见了，他忽而感到无尽的安心和舒适。

        落殇画是通过投胎转世让人经历磨难，这第一步，可不就是降生吗？这地方这么舒适，怕不是母亲的羊水，看来落殇画已经开始为自己塑造世界了。

        他舒展了一下拳脚，准备冲出此地，可此时却听到某处传来欣喜的声音：“官人你快看，小东西他踢我了。”

        接着又传进来一些轻微的细响，白陌寻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一个父亲轻轻把耳朵贴上母亲肚皮的画面。

        “星儿星儿，我是你爹爹，你若是听见了，就回爹爹一声。”

        “他这么小，怎么可能听懂你的话？”

        “我陈妙生的孩子，自然是天赋异禀，天纵奇才”

        这落殇画也太厉害了，绘制的世界竟然这么真实。白陌寻的心像是被一根线扯住，不由己的往外面的世界靠。

        自从燃烧元神后，他总觉得心里有一块是空的，而这夫妇的对话把那块空填上了一些，他还想要更多，跟这个比起来，以后经历的磨难倒也没那么可怕。

        白陌寻压紧眉头强迫自己收心，再好的东西，也是假的，再贪恋也与他无关，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救出哥哥。

        他握拳，调动力量，破开了那个舒适的世界。

        很快，钻心的疼痛、铁锈味和血腥味都回来了。白陌寻在刀山上游荡，他进入一个又一个世界，然后又失望的离开，直到第四十一日，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再次进入一个世界。

        他被刀山折磨的身心俱疲，女娲泥修复了身体，他自己却无心去修复被割的七零八碎的衣服，孤魂一样在街上游荡。

        突然，有人拉住他的手臂猛地往边上一带，他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带着劲风呼啸而过，他这才回过神来。

        “喂，你瞎啊。”是一个半大孩子的声音。

        脸前刮过一小阵清风，似乎有人在那里摆了摆手。

        “靠，还真瞎。”手臂一松，那只手马上就要离开了，白陌寻突然按住了它。

        这手心的炙热太熟悉了，虽然声音和年龄都变了，但是他依旧可以断定，这人就是冥烛。

        “你这瞎子，还赖上我了。”少年猛足了劲往外抽手，但是白陌寻哪里肯放，他紧紧抓着少年的手道：“哥哥，是我啊，我是白陌寻，你快醒醒，我带你出去。”

        “这是个疯子，赵也，我拖住他，你找机会挣脱开。”话音刚落，说话的少年就从背后环抱住了白陌寻。

        白陌寻想把抱住他的少年震开，但法力却怎么都用不出来，那少年的手臂结实的像是铁铸的，但靠力气没办法挣脱。

        那只炙热的手被一点点的抽离，白陌寻被狠狠的扔在地上，那两个少年的脚步声很快远去了。

        那两个少年的名字是赵也和周敬，他们此次的目的地是村南孙财主家的桃林，那片桃林结的桃子不是凡品，而是专门供给权臣和宫里的贡桃。

        前几日赵也他爹因为剪错了一个桃枝，被孙财主打折了胳膊。赵也咽不下这口气，恰好每逢十五赵财主一家人都要去寺庙上香，他想趁着这个机会遛进桃林毁孙财主的命根。

        但是桃园墙高，一个人成不了事。想来想去，他求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周敬那里。周敬本来不肯去，直到赵也把半年积攒下的五个铜板给他，他才勉强答应去。

        二人搭成人梯翻到墙上，周敬骑在墙上望风，赵也则跳进墙内破坏了一番。完事后他回去一看，墙头上哪里还有周敬的影子。

        赵也心中预感不好，他绕着桃园走了好几圈，想找个地方爬出去，无奈里面的墙壁光滑的很，没有一处可以攀爬的地方。

        不多时，墙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大狗喘息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周敬的说话声：“我今个儿路过这里，看那桃树摇的不对劲，想着怕是有偷桃贼，赶紧去告诉了老爷您。”

        赵也心里怒火翻腾，孙敬这狗东西，吃里扒外，出去非打死他不可。

        “如果今天真抓住那偷桃贼，少不了你的赏。”这声音尖锐刺耳，是孙财主，他真的回来了。

        赵也瞬间泄了气，心底冰凉一片，自己的爹剪错了一根桃枝被孙财主打断了腿，自己毁了这么多桃子，肯定会被生生打死的。

        那些声音快速的逼近门口，赵也又试着爬了几次墙，每次都滑了下来。此时桃园的柴门响了，两只巨大的狗鼻子先从门缝里探了进来，他们似乎闻到了赵也的味道，狂吠声响彻了整个桃园。

        赵也无助的往后退，知道碰到冰凉的墙壁，他的四肢甚至比墙更凉，他已经能想到自己被狗撕咬的血肉模糊的样子了。

        此时，余光中突然看到一抹猩红翻进了墙，他不由的转头一看，竟然是刚才遇到的那个疯瞎子，那瞎子靠着墙矮下身子道;\"快，踩着我的肩膀出去。\"

        赵也有些错愕，但此时门已经开了，那两只狼狗狂吠着奔来，他已经来不及想太多了，踩住疯瞎子的肩膀一下跃上了墙头。

        他骑在墙头，伸手想拉疯瞎子，此时孙财主家的大狼狗已经到了跟前，一条狗咬住了疯瞎子的腿，另外一条跳起来要咬赵也的脚。

        千钧一发之际，那疯瞎子突然将赵也搭在墙内的那只脚猛地一抬。赵也一个重心不稳，回过神来时已经跌到了墙外。

        “有人跑出去了，追！”墙内有人喊。

        赵也在原地踌躇片刻，朝着远处狂奔而去。

        他最终没被抓到，但心里仍然是狂恐不安的。那疯瞎子既然救自己，那就应该认识自己。孙财主他们看见逃出来一个人，一定会想办法逼问那疯瞎子，他若是把自己供出来怎么办？

        他惊慌的度过了三日，并没见有人来找，他放下些心，拿着镰刀去镇子外割草，顺便探探风头。

        割着割着，突然看见前面的叶子上有一点深色的水，用手一黏，指尖血红一片。赵也疑惑的抬头，发现不远处的草上粘连着不少这种东西，顺着这条痕迹望过去，中间有一片草被压倒了。

        他小心翼翼的过去看了看，吓得差点儿叫出了声音，那里面竟然是个血肉模糊的人。他拔腿就跑，跑出老远又觉得那人有点儿熟悉，仔细一想，那人不正是救自己出来的疯瞎子吗？难不成是被孙财主家的狗咬成了这样？

        赵也撞着胆子探了探疯瞎子的鼻息，还有气，但是看这样子也活不长了，他家连他爹的伤都治不起，拖这么个人回去怕是要被打死。

        但这疯瞎子怎么说也是为自己成这样的，丢总不能任由他丢在这里被野兽啃食吧。

        赵也最终把这瞎子拖进了镇子边上一个破旧的寺庙里。他以为以瞎子的伤势这么重，活不了几天了，但是为了不让自己心里有坎儿，他还是想法设法的给疯瞎子收集了些治伤的草药敷上了。

        直到觉得没什么可做的了，自己确实尽心了，赵也这才把破庙的门堵好。走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第二天给这瞎子收尸的准备。

        第二天一早，他远远的看见破庙的门开着，心里一提，以为那瞎子已经被什么野兽叼走了。他急忙冲到跟前，却发现里面被打扫过了，屋子的正中有一堆燃烧的火，上面架着一只焦香的大鸟，一只素白的手正来回翻烤着大鸟。

        顺着那手往上看去，原来昨夜那血肉模糊的瞎子，一夜之间竟然全都好了。他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了一身灰色的憎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露出素白的脖颈和肩胛骨，大概是听到有动静，他停下翻烤鸟的动作，朝着赵也的方向抬起了脸。

        “是你吗？”

        昨天这瞎子不然就是灰头土脸，不然就是血肉模糊，这算的上是赵也认真看他的第一眼，但是这一看之下他却不由的呆住了。

        那瞎子生的太好看了，肤色瓷白，凤眼上挑，鼻梁秀挺，唇若含珠。他明明看不见的，但是眼睛却很亮，火光在他迤逦的凤目中跳跃着，勾人心魄，赵也心里却是一阵发毛。

        这哪里是人能长出来的模样？再想到他一夜之间伤口全部愈合，赵也更加肯定他是个妖怪了。他比昨天更加惶恐，割草的镰刀都不要了，逃一样的跑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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