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切玉剑 > 第十八章 秘密行动

第十八章 秘密行动


1.

赵夕峰的梅花针很少失手,这次也不例外。

惨叫声戛然而止。

被梅花针打中的人已然倒下,李暮和他的两个手下都还站着,倒下的是另一个人。

这人从屋后面的一株茂密的榕树梢头掉下来,倒在地上。就像一只被射落下来的鸟,挣扎着,口中不时发出痛苦的低吟。

梅花针通常都不致命,只会让人丧失逃跑和反抗的能力,何况赵夕峰也本就没打算取他性命。

“我刚才说的究竟有没有骗你,你现在去问问那个人就知道了。”

李暮不禁木然,他早就听闻赵夕峰的暗器功夫了得,却也还是没有想到,他的出手竟然这么快,快到他刚才都完全没有看清赵夕峰的出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有些事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人往往是很难想象得出来的。

如果赵夕峰刚才出手的目标是他们,恐怕此刻,他也已倒在地上了。

李暮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个人的?”

赵夕峰道:“我早就料到,他一定会派人跟踪我,跟着我就能找到你,找到了你,我们两人就必定要有一个死在对方手里,他的计划也就成功了。”

李暮道:“然后,这个人就可以回去报信了。”

赵夕峰道:“而且,这个人还可以领到一笔赏钱,不小的一笔。”

李暮道:“可是现在他这个计划却还没有成功。”

赵夕峰道:“他若是知道我并没有杀你,我就没有机会再得到他的信任了。”

李暮道:“说不定他还会杀了你。”

赵夕峰道:“他要杀我并不难。”

李暮道:“他真有这么厉害?”

赵夕峰道:“至少比你想象中,要更厉害。”

李暮背负着双手,沉吟了半晌,才接着道:“那么,我们就不能让他这个计划失败。”

赵夕峰不懂。

李暮又道:“至少看起来,他这个计划已经成功了。”

赵夕峰懂了:“你有什么好办法?”

李暮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那个人,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惊惧,全身因疼痛而扭曲低吟,伏在地上,就像一只嗷嗷待宰的山羊。

李暮看着这个人,却在问赵夕峰:“这个人是不是个会说真话的人。”

赵夕峰道:“会,因为他怕死。”

李暮道:“哦?”

赵夕峰道:“他不但怕死,而且还怕得要命。”

李暮道:“他为什么这么怕死?”

赵夕峰走过去,问那个人:“你是不是叫孔严,认识你的人都叫你孔老三?”

孔老三惊讶地看着赵夕峰,他没想到赵夕峰居然会认得他。

赵夕峰笑了笑:“我不但知道你是什么人,还知道你家中有一老一少要养,你的两位兄长早年因打家劫舍,都被关进了大牢里,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放出来。”

孔老三只觉得头皮发麻,瑟瑟发抖。

赵夕峰又接着道:“而且你还有个善良贤惠的妻子,你在外的时候,她就替别人洗衣服做针线来贴补家用,现在她是不是正在等着你回去?”

这就是在客栈里,留给他另一张纸条里的内容。

孔老三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此刻他的脑子里全是他的家人。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但他还不想死,死亡的恐惧瞬间让他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坏事,更后悔被派来跟踪赵夕峰。可这世上所有的后悔,都只能自己吞进肚子里,忍受着,因为这不是病,它没有药可医。

他哀嚎道:“求求你,我还不想死,求求你,放过我的家人……”

赵夕峰用一种极其异样的眼色看着孔老三,他当然早就知道被人跟踪了,所以他回来的时候还特意绕了几条小路,但没想到这个孔老三还真有点本事,居然还是跟到了这里,看来这个人,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的。

李暮叹息道:“看来他真的很怕死,怕死的人,不但会说真话,通常也会说假话。”

赵夕峰道:“当然会,你只要能够留着他的命,并且还能给他一些赏钱,就算要他说鬼话,他也能说得出口的。”

李暮走到这个人跟前,给了他一脚,怒目圆睁地俯视着他:“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后悔?”

孔老三拼命的点头,他还想爬起来磕头,可他已爬不起来。

“幸好我这里有后悔药可以卖,”赵夕峰道:“梅花针的毒不会马上让你死,如果你想活久一点,解药就在我这里。”

孔老三又拼命的点头,强忍着痛苦,道:“我还不想死……我可以为你们做任何事。”

赵夕峰道:“你想不想死,不是由你说了算。”

孔老三道:“我明白,我若想活着,就一定要祈求赵爷长命百岁。”

赵夕峰道:“可是,我却必须要死。”

孔老三听不懂,他已不知该如何回赵夕峰的话,只是不住地在用头往地上磕:“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按你们的意思禀报。”

赵夕峰不再理他,忽然转过头,问李暮:“那你打算如何杀掉我?”

李暮道:“还是跟之前一样,用你的女人威胁你,因为你爱她,可以为了她去死。”

他忽又笑了笑。

“但是,我允许你晚一点再死。”

赵夕峰也笑了。

“我也希望我不用死得太早。”

赵夕峰已向屋内走去,过了一会,他突然转过身来,问李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暮道:“因为,我敬你是一条汉子。”

2.

竹秀又回到了赵夕峰的身边,赵夕峰也回到了竹秀的身边,他们拥抱着,抱得很紧,很紧。

仿佛下一秒他们就要永远离别,再也无法相见。

竹秀的心在痛,身体在颤抖,她害怕,她不敢让赵夕峰走,她知道他现在做的事非常危险,但她却不知道究竟有多危险。对于男人来说,往往越危险的事,就越不会想让女人知道。

所以赵夕峰笑的很轻松。

“这次有惊无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接下来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很快就可以办完,到那时我们就可以永远相守在一起了。”

“可是……”

赵夕峰不让她说话,又安抚道:“这次的事不只我一个人,我还有几个朋友会来帮忙,你就不用担心了。”

竹秀只问:“这件事你是不是一定要去做?”

赵夕峰道:“我一定要去。”

竹秀的眼泪还没有流下来,站在一旁的小青却已经泪流满面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感动,高兴,还是悲伤,所以她又一个人跑到园地里去了。此刻,仿佛只有那里才最适合她。

竹秀的温柔,让赵夕峰的心变得无比柔软,他甚至突然就想带着她远走高飞,远离这一切,再也不管其他的事了。可他们又能去哪?哪里还有比这更安宁的地方?就算有,他也不能。

他是江湖人,还有江湖事未了,他是赵家的人,还有赵家的仇未报。

可是竹秀能,她还有地方可以去,她现在也只有这一个地方可去了,无论如何,这里已经不再安全。所以,赵夕峰只有先让人送她回赵府,因为只有那里才是绝对安全的。

竹秀或许可以留住他,也或许不能,但她却都没有这样做。因为她知道,如果他的男人因为她,而放弃了自己本应该去做的事,那么他的心中将永远都不会快乐,永远都会有遗憾和悔恨。

可是反过来,就一定会更好吗?她也不知道,但是她只有一种选择,无论是选择了哪一种,都不可能再重来。

她和小青坐上了马车,赵府的车夫,也是赵夕峰贴身的亲信。

马车缓缓前行,竹秀感觉自己仿佛乘在云端上,她整个身体都已不再受控制,只有那双眼睛一直在望着渐渐模糊的赵夕峰,她似乎看见赵夕峰在向她微笑,又似乎看见赵夕峰正在追赶马车,向她奔来。但渐渐地,她什么都看不清了,只看到赵夕峰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云雾一般的天色里。

寒冬已悄悄来临。

3.

凛冽的寒风中,一群白衣执甲的骑士巍然肃穆,行进井然有序,队列次序分明。

自从石舞阳死后,这是白马山庄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出征,上千人的部队浩浩荡荡,兵分三路向落霞谷傲然挺进。他们所经过之处,路人们无不纷纷惊叹称绝,声势浩大,前所未有。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知道,白马山庄这次倾尽全力进攻落霞谷的消息了。

部队开进一片松树林的路口时,石一停了下来。

立刻有一骑快马飞奔过来,向他汇报周边地势情况以及前方军情。

现在距离落霞谷已只有三天的路程了,极速行军则一天半可到达。石一传高岳过来,在他耳边吩咐了一阵,高岳突然面露难色,显然觉得不能接受,可是军令如山,他也只能遵命下去。

高岳紧紧握住石一的手,胸中的热血瞬间在全身快速流动,冰冷的手也已变得滚烫。石一轻拍他的肩膀,点点头,示意他按计划行事,高岳猛然勒马转身,大喝着回到部队中去了。

石一又亲笔一封,交给探马,并告诉他:“将这封决战信交给曲终寻,就说白马山庄此番出征势在必得,但我不愿生灵涂炭,他若可怜徒子徒孙们的性命,我愿与他做一次一对一的公平对决,否则,我上千精英将士定会将他落霞谷踏为平地!”

探马转作信使,轻装简行向落霞谷疾驰而去。

几片雪花自苍茫的天空中飘落下来,落在石一雪白的铠甲上,瞬间凝为一体,消失不见。

石一轻啸一声,白衣骑士们的铁蹄雷动作响,继续前进。

4.

燕承雪他们果然来到了青阳镇,小而美的镇。

杨麟说的都是真话,他并不怕别人知道他的计划,因为不管谁要来救燕承雪他们,他都一定会让这个人和他们一起死在这里。他也绝不会让岳银屏再有机会回到金鳞堂,他对这一切都有足够的把握和信心。

只是可惜,他还没有等到燕承雪他们到来,他自己就已经死了,他本来已安排好伏击的人,现在也全都散了。

小镇祥和安宁,人们忙碌且安逸,湖光山色干净无尘。

杨麟已死的消息,燕承雪他们当然也已经知道了,虽然觉得十分意外,但至少暂时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赢得休养生息的时间。可是丁楚四处打听后,决定还是找一家民房租宿,他始终觉得客栈人杂,总是不够安全,他也总是这样谨慎,内心总是这样不安。一个人在江湖上混的时间长了,难免处处都会提前做好防备,仿佛终日都不得不提心吊胆,毕竟,谁也不想被突然从背后冲出来的人砍掉了脑袋。

在江湖上生存,谁敢说是一件容易的事?

房家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单身汉,镇上的人都叫他富贵。富贵以砍柴卖柴为生,人长得五大三粗,憨厚老实,一双小小的眼睛仿佛总是睡不醒的样子。房子是他祖上留下来的,本来家境还算可以,可富贵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日子却越过越穷。

门前有个院子,以前有两株桂花树,周边种满各种花草,现在也已然荒废,变成了一个堆放柴木和杂物的地方。房子的厅堂都很宽敞,还有三间屋子也都不小,只是可用物品寥寥无几,另外有两间仅剩一床一几,而且落满灰尘。

房子这么大,一个人反正住不完,所以听到有人愿意出银子来租,富贵当然很愿意。银子是岳银屏的,丁楚和燕承雪早已身无分文,就算有,这个时候最好也还是把钱交给女人保管的好,否则,下一次他们可能就都要睡在巷子里了。

丁楚认为,现在杨麟既然已经死了,他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在这里多住几日,燕承雪的病虽然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可身体也还是很虚弱。

可岳银屏却不这么认为,就算杨麟死了,但金鳞堂还有很多之前一直跟着杨麟谋反的叛徒,她也不想一直在这个地方照顾着一个病人。最重要的是,她告诉丁楚,他们所剩下的盘缠已经不多了,所以只租住一晚,明天就要走。

一个女人,如果说她自己的钱不多了,那一定比你想象的会要多一些;如果她说她的钱还有很多,那一定也会比你想象的要少很多。总之,不管她说自己的钱还有多少,都是男人想象不到的。

燕承雪不懂,丁楚也不懂。他们也不能明白,女人这样子做,这究竟又是为了什么?不仅他们不明白,或许这世间也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明白。

所以,丁楚什么都不再说,只想找富贵赶紧开坛酒来喝一喝。

可是富贵从来不喝酒,家里也没有存酒,茶却还是有几壶,而且用的都是甘甜的山泉水沏好的。他说:“这山后面有一条瀑布,距瀑布水潭一里外汇流着一泓清泉,我每天清晨雾还未散的时候就去那里打水,那个时候的水最清甜可口,我的茶叶虽然都很普通,但用这种水沏出来的茶,鲜爽甘醇,味道甚至可与西湖的龙井媲美了。”

岳银屏眼睛一亮,立刻凑了上去:“既然茶的味道这么好,那我们还喝什么酒。”

富贵看了看嘴唇发白的燕承雪,关切地说道:“我看这位朋友身体抱恙,现在的确不要喝酒为好。”

岳银屏笑了起来:“你说的太对了,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就是喝酒喝的。”

燕承雪在一旁实在没有力气多说话,他更不想浪费自己的力气,只是苦笑着看着他们。

富贵摇了摇头:“酒的确不是个好东西,”他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往事,皱着眉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喝酒,整日里醉生梦死,什么事都不想做,所以,到现在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岳银屏走到富贵面前,踮起脚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着对他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挺好的,一个懂得品茶的人,绝不会有太多人说他不好的。”

富贵眯着眼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更显得憨厚:“我保证你们喝过我的茶之后,就再也不想喝其他茶了。”

岳银屏却忽然故意板起了脸,眼睛转向门外,道:“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如果这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可我们的钱却已经付了,总不好再向你要回来吧?”

富贵又笑着道:“姑娘说笑了,我这壶茶送给你们喝,如果觉得我说的不假,你们愿意给点赏钱我也不嫌弃,不愿给我自己也图个乐呵。”

岳银屏马上又恭维起富贵来:“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丁楚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这时忽然横了富贵一眼:“如果你说的是假的,我就把你的脖子给扭断!”

富贵显然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给吓到了,脚下竟然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一脸茫然。

岳银屏瞪了丁楚一眼,笑着安慰富贵:“不用理他,他这人就是这样,没酒喝,就喜欢乱对别人发脾气。”

丁楚居然没有反驳,却也对着富贵做了个笑脸。

茶香芬芳,入口即沁人心脾,口感确实比酒要好得多。

只不过,这茶似乎比酒还要醉人。

丁楚苍白的脸突然扭曲,吃惊地看着富贵,声音也变得嘶哑:“这茶……你是不是在茶里下了毒?”

燕承雪立刻去看岳银屏,只见她面色如常,但人却已渐渐昏沉,像一棵摇摇欲坠的小树,他正要上前去扶住岳银屏,自己却已倒了下去。

岳银屏勉强支撑着,问:“你……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富贵还是像刚才那样笑着:“因为你们很值钱。”

岳银屏又去扶倒下的燕承雪,发现他竟连眼睛都已睁不开了。

富贵接着道:“看来这位朋友的确病得不轻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这茶里放的是精心调配,无色无味的软骨散,这种毒药不会马上要你们的命,只会让你们全身渐渐失去力气,动弹不得。”

岳银屏咬牙切齿道:“究竟是谁让你来害我们的?”

富贵道:“要害你们的人,当然不在这里,否则你们又怎会上了我的当。”

“那在哪里?”

“你真想知道?”

本来空荡荡的房间,突然蹿出两个阴恻恻的怪人。

刀削一般的脸上横七竖八挂着几条疤痕,从额头直接落到了嘴角,奇长的手臂竟在这样冷的天气里,全都赤裸在衣服外面,耳朵上镶着两幅碗大的金色耳环,就连头发都是赤褐色的。

岳银屏惊讶地看着这两个怪人:“你们不是金鳞堂的人。”

这两人的声音尖锐地像铁器敲打一般,一人一句。

“金鳞堂算什么东西。”

“就算元万里还没死,我们也根本不放在眼里。”

“先料理完你们这点事。”

“后面还有笔大买卖等着我们。”

他们手上忽然已多了两柄形状奇特的银钩,钩子的尖锋上闪动着朱褐色的微光,这是饱饮人血后所留下来的印痕,擦不掉,洗不净。

他们专以杀人为生,不管要杀的是什么人,只要价钱合适,只要他们肯接手,通常那个人就已注定活不长了。死在他们手上的人的确已经不少,这银钩上所染的血,也的确永远都休想再洗干净了。

富贵看见这两人,全身似乎都已汗毛倒竖,忽然觉得一股莫名的恐惧袭来。

他立刻向这两人一揖,赔笑道:“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两位大哥了,我的事已办完,这就先走了。”

“你还不能走。”丁楚忽然叫住了他。

“我为什么不能走?”

“因为你的茶一点也不好喝,”丁楚冷冷地道,“我刚才说过,如果你说的是假的,我就会把你的脖子给扭断。”

“你说的话有用?”

“我说的话通常都不会食言。”

富贵突然也冷笑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你马上就要死在这里了?”

丁楚的身体在动,他松松了全身的筋骨,摇了摇脖子,道:“但你怎么不想一想,我既然喝了你的毒茶,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浑身有力?”

富贵笑不出来了,脸上的肌肉突然僵硬。

“难道你早已知道?”他问丁楚。

“大概比你想象中要早一点。”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在等你背后的人出来,也就是眼前这两位仁兄。”丁楚转过头看着那两个怪人,声音平静而冷淡,“只是我没想到居然会是你们,有命去阴曹,丧魂往地府的赤发双怪!”

“你认识我们?”赤发双怪竟然觉得十分意外。

丁楚还是像冰一样冷:“只可惜,你们却不认识我。”

“我们不需要认识你。”

“我们只需要杀了你。”

丁楚问:“怎么杀?用你们手上的钩子?”

赤发双怪又是一人一句地说着,声音中还带着嘲笑。

“这人有点意思。”

“我喜欢杀有意思的人。”

“像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我们一年不知道要杀多少。”

“他如果见过我们杀人。”

“现在就不会这样故作镇定了。”

丁楚的确很镇定,就像一座冰山一样坐在那里:“可惜你们的钩子已经生锈了,生锈的武器杀不了我这种人,最多只能杀那些你们认为比较弱的人。”

丁楚不等他们开口,又接着道:“否则你们早就应该对我动手了,而不是像现在,还需要用笑来使自己镇定,冷静。”

赤发双怪心中一凛,丁楚正好说穿了他们的心思,而且他们也已发现,眼前这个人确实不太简单。虽然他们并不了解丁楚的武功,可是同样丁楚也未必就了解他们,而且有一点丁楚说的很对,这个屋子里的确有一个比较弱的人。

他们不仅说话默契,甚至连心意都是相通的,毕竟,他们联手杀过的人实在已不算少。

现在他们不仅想到了一起,而且也已做好了准备——先杀掉那个比较弱的女人。他们有两个人,一人牵制住丁楚,另一人全力一击先将女的杀掉,无论丁楚是否会出手救那个女的,他都会因此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们这个计划实在想的很周全。他们也不必再用任何言语交流,他们手上的动作已经做出了回应。

银钩如蜂虿,尖锐毒辣,专攻人最薄弱之处。一人先出手封住丁楚所有的去路,这招并不致命,但是却阴险至极,令得对方不得不使出全力来抵挡拆招。因为另一人也已经出手,他的出手更快,更狠,锋利的钩尖瞬间就已到了岳银屏的咽间。

可丁楚却仍是坐着不动,就连眼睛都没有移动过,不论遇到多凶险的境况,他都总是能保持得如此冷静,绝不会被其他外在因素影响。就像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先对他出手的这个人身上。这人的脸上已然露出一种狡诈的诡笑,丁楚竟然完全不顾岳银屏的生死,他甚至已听到同伴得手的一击,惨叫发出,鲜血扑面洒来。

他在瞬间变招,也就在这一瞬间,他露出了空门。丁楚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单手一按座下的凳子,人凌空腾起,豹子一般冲了过去,拳头握成凤眼,利锥般直击那人左边的腰眼。一出手,就已听到那人肋骨断裂的声音,像一把铁锤用力敲断肋骨的声音。随即又是几拳猛击,痛得那人的喉咙都已被堵塞,就连惨呼声都已发不出来了。

与此同时,地上突然有个人像一阵闪电似地弹了起来,从另一人完全想不到的方向扑出,这人的银钩还未触到岳银屏的咽喉,自己却发出了惊愕的惨叫,他甚至都没看清那人的样子,以及是如何出手的。他只感觉到自己的下颚和颈椎,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撞击,然后人就已经昏了过去。

赤发双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本来天衣无缝的联手一击,竟然变成了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的出手,而且是最错的一次出手。因为他们终身都不可能再出手伤人了,他们都已变成了残废。

就连富贵也没有想到,本来已经倒下了的燕承雪,这个看起来病得不轻的年轻人,究竟是一种什么力量,使他突然神兵天降一般杀了出来。他不懂这种力量的来源,赤发双怪更不会懂。

只有丁楚知道,因为他们根本就没喝下那杯茶。因为,他知道燕承雪只要没死,就绝不可能让岳银屏受到半点伤害。

丁楚了解燕承雪,也了解他和岳银屏的感情,像他这种人,如果一旦爱上了一个女人,是完全可以为她牺牲一切的。他们的感情太炙热,可惜却又都藏得太深,就像深水里的火焰一样,平常看不出任何异样,可一旦爆发的时候,就会是天崩地裂的。

富贵已经吓得呆住了,可是求生的本能,令他下意识地拔腿就往外跑。他才跑出两步,脚下却突然一软,“咚”地跪了下来,跪在了丁楚面前。燕承雪搀扶着刚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岳银屏,轻轻一笑。

“看来,他已准备为自己刚才说的假话,向你道歉了。”

丁楚冷冷地看着富贵:“你道歉也没用,因为我说过要扭断你的脖子,我绝不会食言。”

这时门外忽然有个声音道:“他对你说的假话还不只那一句。”

随着声音,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竟缓缓走了进来。

丁楚盯着这个黑衣人的眼睛看了半天,他好像已认出了这个人:“是你!”

黑衣人的声音中似乎也带着笑:“是我。”

但是丁楚却突然又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这个问题现在还不重要。”黑衣人道,“因为害你们的人是谁,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应该更重要。”

丁楚道:“你知道?”

“我或许知道,”黑衣人转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富贵:“但是,这个人更加知道。”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富贵哀求着。

黑衣人道:“你若真的不知道,那么我的梅花针就要缠着你一辈子了。”

他接着又道:“你是不是想这样跪在这里,一直到死?”

梅花针!

燕承雪忽然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5.

既然是受人指使,就算不知道指使的主谋,富贵至少也知道给他钱的是些什么样的人。

黑衣人其实也知道,他只不过是想借富贵的口,让丁楚他们亲耳听见,他才更好证实自己所说的话是真的。所以,丁楚他们现在也已经知道。富贵现在也没有跪在地上了,因为丁楚不想再让他跪着,他说过要扭断他的脖子,他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

燕承雪刚才对付赤发双怪的那一击,已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一直勉力强撑着。而且,就在他击倒那个人,听到他的惨呼,看到血从他口中喷出来的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种害怕的感觉,他害怕那个人会死,他害怕自己的手又会沾上鲜血。

如果不是为了救岳银屏,如果那个人的目标是他自己,可能他根本就不会动,他宁愿被那个人杀掉,可能也没有出手的勇气。

他紧张得像一个被吓坏了的孩子,此刻,虚弱的身体终于又令他倒了下去。但是幸好,岳银屏很懂得怎样照顾一个病人,很懂得照顾他。

赤发双怪虽然没死,却也都已废了。

“我知道你不杀已没有还手能力的人,”黑衣人看着丁楚道,“我也知道你的朋友不想再杀人,但是斩草一定要除根,他们只要活着,就总有机会泄露我们的行动。”

所以,黑衣人毫不费力地将这“有命去阴曹,丧魂往地府”的两个人,都送去了阴间。

厅堂里的三具尸体很快就清理掉了,这里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切照旧。

丁楚和黑衣人相对而坐,面前摆着两杯茶,用清泉沏好的茶,茶里没有毒,鲜爽甘醇。

“上次也是你暗中相助,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我不是为了帮你们,我是为了帮我自己。”

“你的确是个坦白的人。”

“我上次说过,我有个计划,我要对付的这个人,刚好也是你们想要对付的人。”

“我记得你说过。”

“你们是否已愿意加入进来?”

“你这个计划,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进行?”

“我已有了个更好的计划,只要你肯帮我一个忙,我们马上就可以开始进行。”

“帮你什么忙?”

“帮我去杀一个人。”

“好,现在就去。可是,他们两个人不能去。”

“我已经为他们备好了马车,还有几个不露真容的贴身保镖,随时都可以送他们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修养。”

“你安排的很好。”

“为你们着想,也是为我自己着想。”

“我们现在就去杀那个人。”

“是你去杀,因为那个人我不能杀。”

“我现在就去杀那个人。”

“你不问问我,要杀的那个人是谁?”

“杀了他之后,我自然就知道了,现在不必问。”

“你的确是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人。”

“我也是个从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的人。”


  (https://www.skjwx.cc/a/14315/14315194/70197472.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w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2.skj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