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只是有点难为情。
“我是不是来得太晚了。”
杨以硕的声音听上去又有一点难过了，陈放在他怀里扑闪着一双眼睛，窗帘厚实，拉得又严，杜绝了光线误入的可能性，更何况还有一堵人墙。
他嗫喏道：“再晚就有一点了。”再晚又是多久呢？陈放也不知道，可能，只要杨以硕肯来吧。日子总是很好消遣，也不会都用来想念，西林的黄昏可以作证。
每次提到这些杨以硕都会很愧疚，其实这本来也怪不了他，陈放有心想叫他以后都不用道歉了，却听他话音一变，道：“那我们抓紧时间在一起吧！”
啥呀这都是，这就是聪明人的脑回路吗？不懂。
陈放拒绝：“不要。”
杨以硕也不恼，“那我以后每天等你醒来问一遍，睡前问一遍。”他打开被子，想看看陈放的脸。
有什么好看的！陈放越往里钻。杨以硕就笑：“到时候再憋到了，要喘不上气的。”
陈放要是知道让杨以硕进一次房间会是这么个效果，他一定再三考虑一下。
此时杨以硕已经把卧室的灯和窗帘都打开了，美名其曰：光线充足。白天没人的卧室罢了，要什么光线充足，也不知道那些个翻来覆去看过的老物件有什么好看的，陈放撇嘴。
陈放踹了踹盘腿坐在地上的杨以硕大腿，“起来，去做饭，我饿了。”
杨以硕握住陈放脚腕，又拉着他的手把人拽到身边坐下，含笑问：“杨以硕收，能看看吗？”
陈放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他指的信封，眼尾耷拉得更低，“看就看呗，那不是想着是你的东西，也没什么权利替你处理，放着也就放着了。”
杨以硕滑开玻璃柜门，信封放久了败色，拿在手上还有股陈旧的味道，边角都有磨边，看上去辗转过很多地方。
陈放见杨以硕真打算看撑起身子就想跑，杨以硕腾出一只手来环抱住他，光明正大地把信放到他面前来，却没有拆开。
“搂搂抱抱的，直男把戏。”陈放小声抱怨。
杨以硕听了在他耳边笑出声来，下巴搁在陈放肩上，说：“这情书要是你写给我的就好了，那我一定不走，谁来都不走。”
陈放被他这话说得脸上发烫，想用手背去冰一冰，双手交缠地动了动，忍住了这个欲盖弥彰的念头。他双肩小幅度扭了一下，像是在拒绝杨以硕靠在自己肩上，但又狠不下心来似的，小心掩饰着心里那点受用。
他岔开话题：“不打开看看吗？”
信封没有开过的痕迹，陈放乌黑的眼珠子落到眼角，又很快居中。
杨以硕细致地把信封放回陈列柜，“不了，时过境迁，人家说不定正跟男朋友过年呢，不像我，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杨以硕说完还颇为做作地加上几声唉声叹气，偷眼去瞧陈放。
傻子都听得出来他在说什么了，陈放又不是傻子，他一把推开杨以硕的脸，拍拍屁股毫不留恋地起身，一个不愿意做饭的厨子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诶”杨以硕急忙跟上去。
陈列柜里和信封待在一起的还有些东西，一张同样陈旧、明显被捏成一团又抻平、不规则的废纸，一块列成两块的石头，颜色有点特别，还有一个应该出现在客厅厨房却用来盛灰的保温壶，最后是一本笔记本，杨以硕怎么可能不认得那样的字迹，和现在书房里偶尔在文件空白处写的批注相比，略显幼稚。
两人一起在出租屋厮混了几天，杨以硕一直没有登录工作微信，工作电话也关了机，他爸只在过年那天晚上给他发了一条微信，长篇大论得他连看的心情都没有，扫了一眼直接关了聊天框，那晚后一条微信是陈放给他发的，这样想想都得怪他爸，杨以硕很不负责任地想。
不用管工作生活变得很简单，杨以硕强行以陈放还处在养伤期百般手段使尽了不让他去上班，五木回来之后看见陈放额头果然自责了好久，拉上对象去酒吧谈了。
酒吧稳步处于上升期后，陈放懒骨头犯了，自然乐得坐享其成，每天和杨以硕一起，买卖菜——杨以硕提，做做饭——杨以硕做，打打游戏——陈放打，日子流水一样过去了。
大年初六的早上，陈放陷在被窝里被揉捏得好不耐烦，“烦不烦。”刚从睡梦中醒来，他声音黏糊又软糯，语气倒是凶，力气没跟上，毫无威慑力。
杨以硕领带还搭在脖颈上，笑着捏住陈放下巴晃一晃，说：“我有事出去一趟，午饭放进微波炉热一热就好，具体几分钟多少度写便利贴上了，饿了救起来吃饭，手机和平板都给你放沙发上了。”
陈放听他在耳边絮絮叨叨，就着他柔和的嗓音缓缓闭上眼睛。
睡着的陈放很乖，让人很想亲一亲。杨以硕喉头蠕动，忍住了，还不是时候。
就像他拿那份信问陈放而不是其他的东西，就像那晚之后他第二天就主动去买了被子睡回沙发上。
陈放一觉睡到十二点，通常这个时候他会从这枕头底下拿出他现代设备——手机、平板，再懒床个一个小时，等杨以硕过来耳提面令地叫他起床吃饭。
假期，早饭不吃已经是杨以硕最大的让步了。
陈放虚着眼睛手下意识往枕头底下去，嗯？没有，扩大搜索范围，还是没有？
哦，他想起来了，杨以硕那个不要脸的说什么来着，放沙发上了，这是他开发出来的第二个叫陈放起床吃饭手段，第一个早上已经用过了。
陈放盘腿坐在茶几边的地毯上，地毯来自于杨以硕买被子时的附带产品，陈放很难不怀疑他其实买地毯才是主要目的，毕竟他一直扬言睡的那床羽绒薄被够暖和，倒显得陈放那天让他睡进房间是多此一举了。
他一边恹恹地吃饭，一边腹诽：有事出去，有事出去，我也出去！并且立志玩得不着家，让杨以硕回来都见不着人！
早上发消息中午才得到回复的尤工具人：我又做错了什么。
尤老板约陈放吃饭的地方是一家很有格调的饭店，内部软装甚至还有小桥流水人家，‘小河’里养了几尾各色的鱼，逼真到陈放忍不住想上手拽拽看是不是真的，获得尤公子一记爆栗，“假的，赶紧走！”
陈放撇撇嘴，嫌他丢人现眼呗！
饭菜也很有江南味，就是不太符合陈放的非江南胃，他已经被杨以硕把胃口养刁了，都说要像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陈放不无忧上地想。
“你在没在听我说话，给出出主意啊！”尤老板猛晃陈放肩膀，让他从出神中走了回来。
“啊，这个情况，确实不好处理。”陈放随口敷衍他，不过也没再放空。
尤老板叫他出来要聊的事情很简单，他现在跟李明昆轴在中间，不上不下，要找一个破解的法子。
要说办法嘛，也不是没有，尤老板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非这么着不答应倒让人浮想联翩。
尤老板一方给出的解释是：没什么浮想联翩的，沾亲带故，他嫌麻烦。
陈放心想是是是，你嫌麻烦还管着人这啊那啊的做什么，倒还连累了自己做个替代品，他上哪叫怨去。
什么，你说那几十瓶尤老板心头好和成套调酒器是补偿？开什么玩笑，他硬要给，陈放总不好不收吧，那多扫兴是不是。
他俩是一笔烂账，归根结底尤老板只需要一个耳朵，陈放很快又只需要嗯嗯啊啊地敷衍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夹菜吃。讲道理，他们家的江南菜应该算做得很不错了，至少陈放还能吃几筷子。
饭后尤老板去卫生间，陈放在包厢门口等他，隔壁包厢门没关好，说话声漏出来。陈放本来没想听，吃饭无非是喝酒吹牛，能有什么意思，但他的耳朵很敏感地，在几个说话声中捕捉到熟悉的声音。
说话的人听上去只有三个，除了那道熟悉的声音外还有一个女声，外加另一个陌生的男声。
女声操着能滴出水来的声调，一会柔声要吃虾，一会娇滴滴地要喝水。熟悉的男生间或答一句，自然是要虾剥虾，要水递水，声音也变得比平时陌生，至少比今早还逗自己那时陌生，绅士而又周到的样子。
陈放拳头捏得梆紧，呼吸带动双肩起伏，没有朝里看的勇气，也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尤老板。
“怎么了？走吧。”尤书何关心地看着脸色铁青的陈放。
陈放勉强笑了笑，调整呼吸放松下来，“嗯。”说完先快步走了。
尤书何若有所思地盯着陈放后背看了一会，难道是自己去厕所的时间太久，等得不耐烦了？他想，但人有三急嘛，桌上的酒可都是自己一个人喝完的，他甚至有点委屈了。
陈放也喝了点酒，尤书何早就叫好了代驾，看陈放很着急的样子，也跟着急了起来，打电话催代驾快点。
俩人坐在后排，车转弯时尤书何才琢磨出陈放突然变脸的原因。
他看见杨以硕搂了个腰肢纤细的美人，还贴心地手挡车门让美人上了车才自己上车，他们的目的地不同，载着杨以硕和美人的车很快驶出视线，陈放也跟着偏头，尤书何想他也应该看见了。
陈放何止看见了，他还看见了更多，那美人身上披的大衣是杨以硕的，昨晚他亲手替他挂在门口的落地衣架上，因为杨以硕手上拎着刚买的菜，就这样还不忘言笑晏晏地调笑他几句。
说的什么来着？‘像个贤良的妻子’。
陈放一阵鼻酸，又把头偏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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