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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南国生君子,灿烂似星辰。”

        一阵夜风袭来,顺着那人的发丝拂过衣衫,干净的下颌线,细致的脖颈,淡蓝色的衣带飘飘欲仙,掩映得眼前之人愈发长身玉立,不容侵犯。

        见到她,那人眼波中似有千言万语翻腾,却夹杂了几分不知从何说起的踌躇。

        烛火跳动,光线明暗。

        “好久不见。”

        对视良久,低沉的声音自那人口中缓缓倾泻,像是夹杂着些许雀跃,又是那样平缓有力地在人耳畔流连游移。

        仿佛在等待着一丝回应,案桌上烛火跳动,极像那人明亮晶动的双眸。

        “你胖了,”随即是那人猝不及防的唇红齿白的笑,像酿了八百年的桃花酒,不遗余力地醉到人的心里面,“真好。”

        之前从不晓得,世上竟是真真正正有一见钟情这回事儿的。

        “你认得我?”楚夕年歪头,声音小到连自己也再难听清,“想是我记性太差了吗?英俊潇洒,南国第一风流才子应当不过如此。”

        听她这样说,那人微微歪了头,眉头微皱,清脆着声音道:“八百年不见,夕年你还是这般没心没肺。”

        不知是撒娇还是宠溺,这话自那唇红齿白之人口中溢出,恍惚间竟夹杂了些许委屈。

        恍如一瞬星转换。

        楚夕年一瞬间的抽离,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也曾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携着一袭蓝衣,清汤寡淡。

        也是如今这般的委屈语气,朦朦胧胧间,他说:“八年不见,夕年你还是这般没心没肺……”

        楚夕年摇摇头,看这架势眼前之人定是旧识,投桃报李乃是上策。

        楚夕年心中暗暗思索,“自己被父神母神拘着整日整日在悬壶殿的后院背医书,几百年也得不了空闲出来走动一次两次。眼前之人长的阳光明媚的,见着自己也是一副阳光明媚的灿烂相,想来该是自己幼年有幸结交的好友,不过通过背医书也该知道,自己的记性一向有些差强人意了些。”

        想到这里,楚夕年慷慨大方地伸出手来拍拍那人的肩,就像楚夕岁平日里对周憬然那样一有机会便动手动脚才肯罢休。不想楚夕年的手刚刚碰上眼前这人的背,心中就没有来由的慌乱不已。

        她吸了吸气,心里烈马奔腾不息,面上神色镇静不已,装腔作势作鼓励安抚状连连道:“好巧好巧,今日竟在这里遇到。”

        但见那人脸上身形仿若定住一般,一动不动似乎并无波澜。楚夕年遂又八百里加急送上一句:“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那人听到这话,呆呆立在原地双目一动不动望着楚夕年,像是想要将眼前之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看个仔细。

        怔在原地好久,那人才复将眼神顺着扶在肩头的手一寸一寸流淌到楚夕年的脸上,桃红般水灵的嘴角浅浅噙着笑,委屈又明媚道:“不巧,八百年来我日日来这里听这段评书,总想着天上人间除我之外,只有一人能把这段评书听懂,今天我终于把她盼来了。”

        心头满腹疑云,楚夕年却是郑重其事地对着那人点点头,道:“我来了。”不知自己为着什么说了这句话,那人殷切渴盼的眼神却是似曾相识得紧了。

        窗外树影婆娑,应着烛光欢脱的跳动,侧着耳朵能听到眼前之人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热烈又躁动。

        那人眼畔中含的水汽满的像是要溢出来,依旧是微微翘着桃红的唇,连脸颊也惹上了淡淡的粉红色。

        楚夕年看得呆了,耳边竟连台上折子戏的声音也听不到了,只看得见眼前之人唇角开合缓缓道:“飞升之事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护你周全,”那人顿了一顿,脸颊到耳根甚是古怪火烧云般红彤彤一片,“在我这里并没着什么童言无忌,我说了四海列国只你一人,天上人间,从头至尾便只有你一个。”

        听着是句甚为动听的话,楚夕年的心却被没来由地狠狠揪了一下。

        暗自低头思索这句话的深意,“飞升之事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护你周全……”,抬头时那人却早已倏忽不见。

        神龙见首不见尾,大抵这人法术高强已到了一定境界,想来飞升之事也不全然是吹牛皮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赶上折子戏的高潮。”闻声扭头,一袭浅白的长袍上绣了几朵栩栩如生的□□花,正是楚夕岁搂了周憬然神采奕奕地走进来。

        雪花膏不偏不倚落在楚夕年手中,周憬然被楚夕岁姐弟俩左拥右揽地挑了个好位置坐了下来,四个人正好凑齐了一桌。

        瓜子嗑上,闷一口茶,恰听到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南国战神穿胸而死,杏林世家尽数被屠,唯有杏林世家的长公主楚夕年不知所踪。”

        楚夕辰和楚夕岁暗暗交换了眼神,微微皱了皱眉头。

        好巧不巧正赶上折子戏讲的是这一出,好死不死正赶上折子戏刚好讲的是这一段。

        再坐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楚夕辰“呵呵”干笑两声,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把楚夕年支出去。

        茶楼里一阵唏嘘,只听有小仙娥眼泪汪汪地倚靠在角落里弱弱地问了一句:“战神呢?战神最后怎么样了?”伴随着几声啜泣,显然是入戏得紧了。

        “死啦,”旁边的小仙摇摇头,无不叹息的感慨道:“一代战神万箭穿心为红颜,这份赤子之心日月同泣啊。听说战神战死的那日,瓢泼大雨足足下了七日,感动得连天神都落泪啦。”

        闭上眼睛,像是见过了那样的大雨滂沱,还有凄厉的血流成河。

        “南国战神?”楚夕年喝一口茶,苦涩瞬间淹没喉咙。

        听了这话,楚夕辰和楚夕岁又吓得一个激灵,楚夕岁“呵呵”干笑两声,楚夕辰在旁连忙道:“那个……那个……二妹?”

        楚夕年脑中嗡鸣一阵,那金灿灿的铠甲罩在那人身上,只留一个模糊的影子和那晶灿的双眸,“夕年,等我回来。”

        然后呢?然后确是怎样都想不起来了。

        “不能再听了,这段评书说的我心肝疼,”楚夕年脑中嗡嗡作响,扔下这句话,弃了雪花膏就摇摇晃晃往外闯。

        茶楼里仿佛藏着什么残酷的物什,偷心挖肺猝不及防,可怕得很。

        出了茶楼,墨黑的天空齐齐坠下。

        这天空也透着些许古怪,明晃晃的大月亮高高悬挂,却怎么也找不到一颗星星,楚夕年抬头认真望了望,竟然真的找不到,哪怕一颗星星。

        楚夕年一时间感伤,竟有些同情这轮圆月。

        月光饱和,然独自挨过漫长岁月,想必它并不好过吧。

        左挨右挨终于来到一家客栈,楚夕年只觉头昏沉的厉害,好像有一场巨大的风暴从胸口翻腾,跃跃欲试就要攻克大脑,顾不得许多,楚夕年倒头就在床榻上和衣而睡了。

        杨柳依依,月色自缝隙间摇曳生姿,那人浅蓝色长衣加身,一如既往地清汤寡淡,缓缓踏着月色归来。

        月光柔和洒满他干净得一尘不染的颀长身姿,斑驳光晕转换,眼前人好看得不似真实。

        越来越近,脚步和脚步之间只留半步之遥,连对方的呼吸都真切感受。

        明亮的眼,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热忱,桃红般水灵的唇开开合合,柔和的声音停驻在耳边,“和亲之事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护你周全,”那人顿了一顿,脸颊到耳根甚是古怪火烧云般红彤彤一片,“在我这里并没着什么童言无忌,我说了四海列国只你一人,天上人间,从头至尾便只有你一个。”那样摇摇欲坠的一颗心,听了这话竟也乖觉得安定下来了。

        睡梦中楚夕年的额头皱得紧了,马蹄声踏碎那人明亮白皙的脸,也踏碎那人口中掷地有声的承诺,那双晶灿的眼睛有一瞬的暗淡,好像山雨欲来般,黑压压的大军倾巢而动。

        “莫知旧!”

        额头有汗珠争先恐后地淌下,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那一场场噩梦的主人终于有了名字有了脸。

        莫知旧!

        干净的下颌线,细致的脖颈,淡蓝色的衣带款款,梦里那人长身玉立,不容侵犯,竟然真的是莫知旧吗?

        楚夕年再也无法压制自己的情绪,穿过两进长廊,披着月光踱步来到客栈的凉亭中。

        夜里的风吹的紧了,冷冷清清的天空还是那轮皎洁的明月在恪尽职守。

        梦中那人的轻袍缓带也素雅得如这轮圆月,那人修长身姿气度从容……

        心里顿顿痛着,像被什么物什血淋淋狠狠剥离了一块。

        梦里都是碎片,虚幻真实五五开,折磨得人百思不得其解又夜夜不得安宁。

        凉亭被大片大片的花海簇拥着,没有仙术维持的草木那般水灵,也上进肆虐地盛开在皎洁的月光之下。

        像是从来没领略过秋日里的萧瑟,也从不晓得冬日里的荒凉,只是倔强地一味盛开。

        这股不管不顾的劲头,真的好像梦里的那个人。

        身后有披风缓缓搭上肩头,浓烈的艾草香气让人无法忽略。

        “大姐,你来了。”楚夕年头也没回,吸吸鼻子叹息道,语气里都是委屈。

        不知为什么委屈,可就是觉得委屈。

        楚夕辰不准备理会楚夕年的情绪,左右而言其他道:“三姑镇的深秋也是够冷的,着凉可就不好办了。”

        楚夕年呆呆立在原处,对于大姐的劝离显然并不买账。

        听到茶楼里那段前世时楚夕辰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不然父神母神也不会把他们姐弟三个关在杏林天宫三百年没有放出来。

        再纠结下去楚夕年又要疯魔,事已至此,楚夕辰只有把楚夕岁拉回去睡觉才能避免二妹继续钻牛角尖,她装傻充愣到底,拍拍额头,神经兮兮一惊一乍道:“糟糕,被蚊子叮到了。”

        然后楚夕辰照着月光看着手掌心的蚊子尸体一通咬牙切齿。

        楚夕年正伤感着,大姐搞这么一出,着实有些不应景了些。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模拟人间模拟得太逼真,你看看啊,吸这么多血,不打死它改天没准儿会修炼成蚊子精啊!”说着楚夕辰又是把手掌摊在楚夕年眼前晃了晃。

        楚夕年皱皱眉头把嘴撅起来老高,晃那么快眼睛都要晃瞎了,哪里能看得清什么蚊子尸体?“哪里有蚊子嘛大姐你大惊小怪又搞什么鬼啊?那个人去哪里了?”思路被大姐打断,楚夕年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楚夕岁吗?嘿嘿嘿,当然是和周憬然会周公去啦,我说你是不是也应该去睡了?”楚夕辰伸手指指天,“真的很晚了耶。”

        打一个哈欠,大姐推着楚夕年不由分说就往回走。

        楚夕年还想再想些什么,被大姐一觉胡今晚铁定是想不成了,懊恼道:“大姐你……”不等楚夕年把后面的话说完,楚夕辰抢先道:“打住,打住打住!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在这里,总之你不要胡思乱想乖乖回去睡觉就对了。”

        每次都是这样。

        楚夕年只要在脑海中回忆起这些零零星星的碎片,都会一个人躲到没人的角落头痛欲裂一会儿。

        搞得楚夕年姐弟二人也很是条件反射地总会注意到楚夕年是否异常,以及是否需要抢救,比如欺负欺负她或是欺负欺负自己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什么的,总之不能放任她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昏天黑地找不到东西南北就对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憬然和姐弟三人打过招呼就先行一步去九五天宫的飞升殿了。

        他们姐弟三人一路上看什么都稀奇,走到哪里都流连忘返得不能自己,就这样磨磨唧唧耽搁了五六七□□十日,等缓过神来,终于紧赶慢赶不负众望地在第十日中夜赶到了九五天宫的大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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