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青灵

　　“咳咳咳......”

　　菡笙是被一阵浓烟给呛醒的，她一醒来，便见周围黑烟滚滚，一股火燎火烤的炙热将她包围。

　　菡笙猛地跳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移动不了分毫，看着近在咫尺的火苗，她不顾形象地扯着嗓门大喊大叫：“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菡笙慌得直摇晃，这一晃便从桌案上掉了下去。哐的一声，身下的陶盆应声而碎。她赶忙竖起身来，火急火燎地向门口纵去。可当她穿过浓烟好不容易蹦到门口时，却被突如其来的一脚悲催地踢了回来，摔在一边。

　　尚来不及反应，一只脚掌不期然地朝她踩了下来，菡苼顿时惊得几欲魂飞，身体倏地绷直。

　　那脚堪堪落在她身侧，差一点将她跺成肉泥！

　　只听得那脚的主人诧异地咦了一声：“怎么不见了！”

　　菡笙隔着升腾的烟雾，隐约瞧见一翠色裙装的女子，直跺着脚，碎碎叨叨地念着，“师傅让我一定要照顾好它的，怎么办？怎么办？”

　　那双脚就在她头顶跺来跺去，菡笙急得破口大骂：“不长眼的，我就在你背后啊！”

　　“谁？”急乱中，那人听得一声怒骂，倏地转身。

　　她这一转身，直惊得菡笙心胆俱裂，三魂出窍，欲哭无泪——那回转的一脚愣是照着那她的头不偏不倚地踩了下来。

　　就在菡笙惊惧得呜呼哀哉时，一道劲风倏地袭来，径直将那女子甩到一边，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随着那女子一声哀嚎响起，菡笙只觉身体一轻，继而发现自己被一团白气罩着，迅速飞出了浓烟火燎的环境，落到一双白净修长的手里。

　　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菡笙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终于逃过一劫了。灰头土脸的她看着熊熊大火无情地吞噬着苍月居，顿觉满腹心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豆大的晶莹的露水从莹白的花瓣中溢出，滴滴滚落。她分明努力上进，认真修行，可怎么就混成这个熊样了？她真的是差点就被烧死了啊！呜呜呜......

　　菡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正伤心着，方才差一点将她跺成肉泥的女子，来到身前，怯怯地看着秭归神君，颤颤巍巍的唤了一声：“师师师......师傅.....”

　　菡笙一边抽着气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此女一张白净的脸被烟灰擦得不成样子，惊颤的睫毛下，纯稚而明亮的眼睛盛满了惊悸和不安。身上翠色纱裙被火燎了一半，露出一双打颤的双腿，腿上碧色鳞片闪着磷光。那腿软得几乎要站立不稳，隐隐有化出蛇尾的趋势。看起来，她很害怕她这师傅。

　　菡笙看着她那怂样，胸中的气也少了几分。这时才觉察到周围笼罩着一层冰雪般的寒意，空气也凝固了一般。她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顿时意识到，秭归神君要发火了！她即刻停止哭泣，缩了缩脖子，惟恐他这把火，殃及到她这条弱小的池鱼。

　　周围陷入了寂静，菡笙屏息凝气，静待风暴的暴发，可她等了半晌，直到那几间房子在熊熊烈火中尽数化为灰烬，他都未吱一声。倒是他徒弟腿一软，砰地一声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师傅，青灵错了！”

　　“何错之有？”秭归神君冷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菡笙又打了个寒颤。

　　“青灵不该下厨......”青灵瑟缩着，颤颤悠悠地解释道，“可青灵见师父难得开心，又得了几坛好酒，便到冰潭捉了两条鱼，打算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给师傅下酒......本来烤着鱼的，青灵只不过到紫竹苑找紫菱仙子要点腌笋，回来便见房子烧起来了......呜呜呜......”

　　菡笙看她哭得期期艾艾，心下软了软，再听了这番情真意切的话，原是情有可原，满腹的怨气消了大半。她擦了把眼泪，由衷地赞了一句：“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徒儿！”

　　“这是第几次了？”

　　青灵无比羞愧地垂了头，半晌才磨蹭出一句话来：“记不得了......”

　　菡笙讶然，这丫头......听这话，她师傅老屋被她烧了许多次了吧！这得有多笨，烧了多少次屋还总结不出一次成功的经验来，难怪她师傅那么生气！换她她也发火！

　　秭归神君不发话，青灵就一直跪着，菡笙觉得这青灵虽然冒失了点，但贵在一片孝心，也算难得，一时忍不住给她求情：“青灵既已知错，神君就不要为难她了吧......”

　　“闭嘴！”头顶一声冷喝，吓得菡笙又打了个寒颤。她缩了缩脖子，噤了声，心下悻悻地想：房子没了再造，大手一挥的事，哪值当生这么大的气，发这么大的火？未免也忒小题大做了点！哎呀呀呀！这火爆脾气，谁受得了！

　　青灵也对师傅的态度很是不解，以往烧了房子，师傅从未斥责过她一句。这次师傅竟然发那么大的火！方才那一刹那，她几乎瞧见师傅深黑的眸子一闪而逝的前所未有的冷意，惊得她胆寒欲裂！

　　不过，她依旧十分自责，房子是师傅亲手搭建的，所用的材料皆是他仔细挑选打磨，无一不费功夫。虽然她很不解，师傅为何不用仙法，让万木自成房屋。

　　如今眼见这番费心搭建的苍月居眨眼间毁于一炬，她没法无动于衷。自责之下，她决定将功补过，遂鼓起勇气，起身风一般冲到师傅跟前，恳切地道：“师傅，青灵帮你把它栽起来吧。”她说着便一把夺过师傅手中的幽昙，甩手阔步走向一旁，打算找个花盆来着。

　　冷不防一只手没轻没重地攫住腰身，甩来甩去，菡笙再次一惊，继而悲绝地大嚎：“啊啊啊啊啊......我的腰！我的腰！我的腰！”

　　菡笙被青灵甩得头晕目眩，腰肢几欲折断，就在她最后一口气快被甩没了时，又一声哀嚎响起......

　　菡笙的世界忽然不晃了，回过神的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秭归神君的手里，再次逃过了一劫，这回，她连喘气的力都没有！

　　青灵再次与大地来了个亲密的吻，扬起一张花脸，满嘴的草屑泥巴。她转过头，仰脸望着面沉如墨的师傅，神色委屈：“师傅.....”

　　“跪着！”秭归神君丢下冰冷的两个字，再也不理会青灵。

　　“好好跪着！”菡笙伸长了脖子，冲青灵哑声吼了一声，这个缺心眼的！

　　青灵忍着身体的锐痛爬起来，乖乖跪着，眼见师傅施法变出一个新的红陶盆，将那幽昙放到盆内，往盆内掬了土，又引了灵泉浇在它身上。整个过程，他的神色认真而专注，动作小心翼翼，轻柔得生怕那花受到一点催折，乃至一丝一毫的惊扰。

　　对师傅的怪异的行为，青灵颇为不解。自记忆起，师傅一直冷冷淡淡，对何事何物都不甚上心，为何突然对一颗不知哪来的一朵小花如此看重，那幽昙有啥稀奇的？

　　青灵幽怨而疑惑的目光从师傅身上移到那灵昙之上，但见那灵昙经过灵泉活水的滋润，叶翠花清，精神焕发。那花形似莲，洁白如雪；黄蕊中缭绕着一团仙气，流光微闪；一股清冽的香气飘逸而来，闻之怡然。

　　此花芳姿上佳，确实有招人喜欢的资本。不像她，总是闯祸，什么也做不好。思及此处，青灵神情一黯，心中一片酸涩。

　　那花似乎发现她在打量着它，两片叶子叉腰，神气地昂了昂头，似乎在嘲笑她此时的狼狈。她不服气地冲它吐了吐舌头。

　　菡笙看着如丧家之犬的青灵，舒心不少。她悻悻地自我安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天定保佑她日后得获神石，一展宏图！

　　“我不过在开颜那呆了半刻功夫，你就差点出了事......看来，我是一刻也不能离开你的。”秭归神君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菡笙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赞同，她算是看出来了，虽然这厮不顾她的意愿将她掳来，很是霸道无理，又小鸡肚肠，脾气暴躁，但却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在恢复修为之前，她得抱紧了他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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