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自白·鹿韵清
自白鹿韵清
我不会不知道我的处境，也不会不知道我将面对的事情究竟有多么艰难。
精神科医生是很艰难的职业，它会不停面对各式各样的人，而且大多是些有精神障碍亦或疾病的人。对于这类人你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和他们沟通交流，也不能以一种居高临上、我是医生的姿态去勒令他们做什么，甚至有时候仅是善意的建议也会造成他们情绪上的爆发。因此，对于我来说，能够对等地和他们交流的唯一方法，大概就是变得和他们一样罢。至少，让对方认为我和他们一样。
当然，也会有一些在我看来完全没必要来就诊的人诸如恋童癖、同性恋什么的，他们会在亲人亦或熟人自作多情地强烈要求下被迫来我这儿就诊。不过我在这儿提到的没必要并不是说他们的问题不需要解决，而是说这样的问题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并不属于现代医学可救治的范围，简单来说就是——我办不到。拿了钱却办不到事，是很危险的一种状态。这对于任何人来讲都是一样，因为物质是守恒的，有付出必有回报。我这里讨论的是建立在绝对公平的基础上的，医生面对病人就应该是这样一种绝对平等的关系，所以对于现实生活中那些并不适用如此规则的事情我暂不讨论。回到正题，有付出必有回报。我无法解决病人的问题，尽管我也觉得有些人并没有病。可是当一个自以为正常的人觉得别人和自己抱有不一样想法的时候他会武断地认为那个人就是有病的。
我有亲戚家的小孩，暑期结束就要升入高三了。他不打游戏，也不沉迷于小说、漫画。只是一股脑地想着创业。但是那个亲戚会认为自己的小孩就是有病，还跟我说让我帮忙看看。我并不认为有病，所以开始推脱。对方认为我视财如命，因此还很客气地说会正常走医院流程挂号预约的，我说不是那么回事，因为我，真的办不了。其实还有半句话我当时没说，我会觉得那个即将步入高三就能有如此胆识魄力的孩子反而会很优秀，可是如果我这么说那么那名亲戚一定会觉得我也有病，可是我是个医生，精神科医生，如果那个亲戚觉得我有病，那么我的同事我的助手这些专业人士多半就会觉得她有病。因此，我曾经试想过毕业论文的主题就是探讨何为有病，有病是相对的。但是后来我的导师说我病得不轻，那样的主题隶属于哲学的范围而不是医学的范畴，可是我觉得他才有病，精神科、心理学可不就是隶属于哲学的范畴吗？那个导师和现代大多数瞧不起哲学而推崇医学、建筑学的人一样，都是无药可救的病人。
因此，我认为邱芃没病。
他在预约时提出的自己睡不好觉、经常萌生自杀念头的症状完全不是有病的体现，而是精神上极度紧张的反映。你可以说他是心理上出了点小问题，但绝不可以说他是一名病人。
助手和一些实习的年轻人对邱芃的表现做了分析和评估。那是基于他们所学理论知识做出的相对而言正确的判断。可是他们毕竟还是刚刚从学校毕业，他们不知道当他们继续维持这样的生活再过个几年，他们也会想要去看心理医生，也会怀疑自己患上了心理疾病。
说了这么多，我其实是在找理由，我很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如果离开这个地方、辞掉我的工作，我会被家人认为有病，然后我这个精神科医生就会被勒令去另一个精神科医生那儿就诊。这显然是屈辱的，尤其是对于一名精神科医生来说。可是如果我不尽快从这个地方脱身的话，我将面对的就不仅仅是精神科医生了，我清楚地知道随之而来的警察的审问和监狱的阴暗、潮湿会席卷着我的全身。
我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有的没的地幻想着以后的生活。
你要是问我在干什么活，本来是不方便告诉你们的，但是事到如今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反正我马上就不在这儿了。我要到谁也找不到我的地方，做着想做的事情和别人看起来有病的事情
“那样的生活才不是您想要的吧！”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个年轻女性的声音，鼻音没那么重，反正不是卫津人的腔调。啊，我想起来了，是姓欧阳的那个女生，仔细想来，这几天总是在和她打交道。
“您手里的是什么？”不用看都能感受到她逼近的气息，那是优质迪奥香水的味道。这么年轻就用上迪奥真我，肯定不是自己买的，真是幸福。
“是炸弹吗！”她惊呼道，“鹿医生，您不可以这样的。”
“已经生活富余到开始对年长者说教的地步了吗？”我讽刺道，我感觉自己占了上风，因为那份富余的生活一定不来自于她自己。
“澄明他告诉我，那天他受重伤的晚上邱芃和他说了好多事，有关于您的，有关于‘海女泣’的，我也大抵能了解您的想法，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么做都是不合理的。”
“你能了解我什么？”我转过身来，她看起来表情很紧张，双手也无处安放，只能不停地在裤脚边擦拭手心的汗。
“您喜欢邱芃先生，我喜欢澄明。喜欢一个人想为他做事的心情我是了解的，同样身为女生是能够互相理解这种感觉的呀。”她拍着胸脯，自信的声音贯穿着整个b栋楼的地下车库。
“笑死人了，小孩子过家家的爱情变成了女人间相互理解的桥梁？”我觉得我和她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可能了，她太年轻，甚至连外表看起来都只有二十岁，而那样的观念怕是只会出自一个中学生。我由衷地认为，她有病。所以我转过身去，继续安置我的炸弹。那个人告诉我炸弹的安置不是简单地放在某处就行，为了达到更多杀人的目的，要将炸弹粘在停车场的支撑柱上。是的，每一个举动，每一次思考都是为了杀更多的人，都是为了一次完美谢幕。
“您再这样我就叫警察了！”她开始急了，甚至带着哭腔，然后真的像我所说的那样，以一个中学生的思维去思考问题。是的，有事找警察叔叔，家长和老师教的很好。
“你打吧，这个炸弹还有十分钟就爆炸了。我想看看那帮家伙从床上爬起来到穿好衣服再到抹好发胶然后堵个车最后到这儿到底超没超过十分钟。”
我暗自得意，小姑娘不知道社会的现实性，以为什么事都能如愿以偿，这次，就让她以死来感受来自我来自社会的第一课吧。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身后已经有人用胳膊抵住我的脖子，我被人从身后按住抵在柱子上，喘不过气来。
“警察可没你说的那么不堪。”说话的是个男人，我没听过那样的声音，所以不会是刚才从一楼出来时见到的那几人。然后他又说道，“现在以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罪逮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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