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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喂,孟夫锐!你给我等一下!”离开路沈凉的办公室后,魏硕急忙叫住了扭头就走的孟夫锐。“你为什么要在局长面前夸大其词?其实你也知道的吧,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跟恐怖分子有关?”

        孟夫锐突然被叫住,讶然地望着从认识起便向来话少的魏硕,不过比起这更令他惊讶的是魏硕的说词,“老魏,你刚才的话当真?”如果魏硕刚才说的是心里话,那么孟夫锐从此刻开始真的就有点儿瞧不起这个学识浅薄的老家伙了。

        “这有什么当真不当真的,你难道以为一起普通的爆炸案会牵扯上政治甚至国际问题?”

        “开玩笑,魏副大队长,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向阳大道,咱俩谁也碍不着谁的事,可以吗?”孟夫锐的语气听起来相当不悦。这次伤亡惨重的爆炸事件到了魏硕嘴里居然就成了被轻描淡写的普通案件,对此孟夫锐不敢苟同。“魏副大队长,您是经济稽查部门的,我是刑侦部门的,从以前开始咱俩思考问题的方式就不一样,所以真是很抱歉,我现在没有时间再陪您继续呆在这儿商讨案件的重要性了,我得立马赶赴现场组织勘察工作!”孟夫锐敲了敲表,怒气冲冲地甩袖而去。

        “在这里可以看见五大道呢。”吕倩茹将挎包放在身旁的椅子上,眺望远方的景色。对面坐着的就是与她约定好解开“海女泣”传说秘密的老前辈。

        “洋人的租界没想到到了今天会成为旅游收入的重要支点,真是讽刺啊。”前辈的胡子稀稀落落地挂在下巴处,有将近一半都已经发白了,不过他的气色看起来很好,完全不像一名年过半百的老人。

        “说来,‘海女泣’这个传说现在又开始流行了,我的好多学生都在议论这件事。”前辈名叫韦恩德,开始也是某家报社的记者,从报社辞职后又成为了吕倩茹大学时代的讲师,十年下来现在的韦恩德已经晋升为卫津大学的副教授了。

        “的确,今早我手机上的各种社交平台都被这个传说疯狂地刷屏了。”吕倩茹的注意力被拉回,桌子上摆放的两杯浓缩咖啡至今未被动过。话毕,吕倩茹将早已准备好的文稿递给韦恩德——那正是吕倩茹收到的那份来自民俗管委会的文件。“我来之前也去图书馆查过相关资料,可是找了半天只找到这个——”吕倩茹将u盘放到桌子上,“可能因为年代久远,所以只有电子版。”

        韦恩德扶了扶架住鼻子的眼镜,缓缓地将开始吕倩茹递来的文稿放下,“小茹啊,不瞒你说,不光是你,我好几个跟你一样从事新闻工作的学生今天早上都联系过我,有的也给我寄来了跟这份——”韦恩德的手指在了文稿上,“一模一样的文件,简直一字不差,我想他们收到的应该和你收到的这一份出自同一人之手。”

        “同一人之手?就是这个‘海女泣’的传说?”

        “嗯,不过倒也说不上是传说,我也问过一起工作的民俗研究方面的同事,听说十几年前就有个类似‘海女泣’这样的传说引起过一番轰动。不过那个时候新闻媒体还不是很大众化,所以可能不像现在流传得那么广以至于你我当初都没听说过。”说到这里,韦恩德才觉得口燥,他啜了口咖啡,皱了皱眉,“话又说回来,到底是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向你们新闻工作者寄来这份民俗传说的故事呢?”

        “署名是一个民俗研究所。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假名。不过教授——”

        吕倩茹话说一半,被咖啡喝得正香的韦恩德打断,“教授?”对于这个称谓,韦恩德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啦,教授,您当年刚评上副教授的时候大家伙为您举办的庆功宴我不是没参加嘛,现在就当是补偿,赔您几百遍个‘教授、教授’的称呼,也当是我迟来的祝福了。”

        “还是算了吧,教授显得太生分,你以前不是一直当我是你的前辈么,就还叫我前辈,这样显得比教授那种老头子的叫法显得年轻不是?”

        “得嘞!”吕倩茹爽朗地笑着,但是再提到“海女泣”的传说时便又沉下了脸恢复了严肃的模样,“话又说回来,前辈您不觉得奇怪吗?您说其他的同学们都是在今天早上联系您的,我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说,他们和我一样都是今天早上才收到这份写有‘海女泣’传说的文件的?”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这回事。可是这只能代表寄件人是今天或者说昨天傍晚寄出的。”

        “但是现在可不是一般的时间点哦。”吕倩茹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她把自己收着的那份被红笔圈圈画画的文稿拿了出来,“前辈您看这,上面的确是写着‘8月20日海女泣’几个字吧?这个8月20日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呢?是指‘海女泣’里所描述的当年的故事发生在8月20日这天吗?而且前辈你不觉得特别凑巧吗?昨天夜里刚刚发生大爆炸今天早上名为‘海女泣’的传说就刷遍整个社交圈,前后相差不过几小时简直像是故意与大爆炸争抢头条似的。”

        “争头条?你这个想法很有意思。”韦恩德思索了一番,他的神情表现出了他的不解,“可是你为什么这么肯定的将大爆炸和海女泣联系在一起呢?每天都会出现争抢新闻头条的事情发生不是吗?”

        “但是海女泣传说中那位可怜的海女不正是因为”话刚出口,韦恩德做了个嘘的手势,“我知道,但是小茹,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毕竟涉及到一个五百强的企业,你要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不,是两个!”

        “两个?”

        “对,还有津城药业!”

        “现场根本不值一提,什么证据都没有留下来,炸的炸,烧的烧,一干二净。”白雨略显气愤,他无奈地摆了摆手,“孟局,问个题外话。”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不过这次给你个例外。”孟夫锐背着手,围绕着爆炸中心已经拉起的警戒线绕了一圈。

        “为什么经济侦查总队的那些人也掺合进来了?难道有什么更深的内幕吗?”

        “我也不知道局长怎么想的,让秦客雷和魏硕他们去查渤口物流?也不想想到底查不查得动,那可是五百强的企业,就算因为仓库爆炸而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可是实际上要负责任的还是政府机关的要员们,你等着看好了,过几天中央也要派人来调查了,再掺合进人民检察院,那就更有意思了。”孟夫锐冷笑着,继而转过身面对着白雨继续说道,“受灾群众怎么样了,都安顿好了吗?”

        “基本上都得到及时的救治,各大医院也都很配合。虽然目前大家倒是没什么心情发牢骚,不过我们可管不住报纸和某些好事之人的臭嘴。”白雨摊摊手,无奈的情绪依然蔓延在二人之间,同眼前的满目疮凉般配异常。

        翻身进入警戒线以内,孟夫锐蹲下身,戴着白手套的手撑在因火焰焦灼而变漆黑的地上,利用两手指的巧劲他捏起一块残渣,放到白雨面前,“除了焦味没有其他异味了,你怎么看?”

        “是非化学物品爆炸吗?”

        “还不能妄下结论。”孟夫锐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总之等等鉴定科那边的消息吧。另外,你去组织一下,今天晚上之前把现场的情况汇总成word文稿交给我。”

        “那——”

        见白雨欲言又止,孟夫锐说,“但说无妨,别跟个娘们似的畏畏缩缩。”

        “是!”白雨响亮地回答后还是压低了音量,就差没附在孟夫锐耳边了,“那渤口物流那边什么时候展开调查?”

        “这个啊——”孟夫锐也陷入了为难,且不论调查一个大公司会产生多大阻碍,光是眼下经济稽查部门也在调查渤口物流一事就让孟夫锐倍感为难。牵扯的调查,难保经济稽查和刑侦部门之间不会产生纠纷,这样不必要的内部冲突恐怕会成为此案的最大阻力,孟夫锐的确是有着这样的顾虑的。并且这份可怕的顾虑并不是毫无来由。

        “对渤口物流的调查不急,我们先按兵不动。眼下的首要目标是要搞清楚爆炸的原因,工作重心也应该放在对人民群众的安抚上。现在要动用一切力量和关系尽力把这件事压住,杜绝伤亡的持续扩大化。这里我说的‘伤亡’你应该知道吧?”

        “是的,是指恐慌和绝望的情绪吧?”

        “嗯,很好。暂且就先这么来吧,我估计今晚各部门呈递调查报告后又要召开会议,到时候可能会有新的指示,你跟兄弟们说这是关键时候,一个个神经都给我绷紧了,这个时候要是掉链子准吃不了兜着走。”

        “嗯,必须的,兄弟们也都很卖力。”

        “那就好。”孟夫锐突然想起来什么,拔腿就快速走起来,不明所以的白雨也只好跟在后面。

        约莫走了十分钟后,气喘吁吁的孟夫锐终于在一道漆黑的铁门前伫足。只见他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大门,然后猛地转过头冲白雨说道,“快,把那个渤口物流提供的昨晚仓库的货物清单给我。”

        “货物清单?”嘴上质疑着,白雨已经掏出手机指尖上下滑动着。不消片刻,白雨将屏幕上显示货物清单的手机交给孟夫锐。

        孟夫锐眼珠快速地上下转动着,他嘴中念念有词,又时不时地抬眼望了望眼前的黑色可怖的铁门。当他终于阅读完上万字的货物清单时,长吁一口气,脸上写满了困惑。

        “白雨,你看这个。”他把手机捧在手里给白雨看,只见处于屏幕中央的是名为“阿司匹林”的泡腾片和氰化氢液体,二者所属编号正是眼前的这个仓库。

        “混进了不得了的东西啊。”孟夫锐啧啧道,他满意地将手机交还给白雨,手插口袋,“看出端倪了吗?”

        白雨愣了半晌,也没搞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作为物流公司,虽说氰化氢这种有毒药物有待商榷不过出现阿司匹林这种随处可见的药品也没什么可令人奇怪的,不论是哪个电子商城都是可以轻易买到的,所以白雨搔了搔头,苦笑着,“不懂,我不太明白。”

        “你啊,平时多跟你老婆交流交流网购经验。”孟夫锐一边说着一边来到铁门前,“你看这个铁门的大小。”

        白雨凑上前去瞧了瞧,足有五米多高,就算开进去辆卡车也是绰绰有余。

        “这里的仓库距爆炸点较近,不过因为占地面积较大防冲击能力较强的缘故,所以相较于其他仓库保存的比较完整。根据那张货物清单和渤口物流提供的仓库管理文件显示,防爆灯之类的东西他们应有尽有,也从残骸中确实发现了这些物品的存在。按理来说就仓库本身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还是露出了马脚。”看着一脸不解的白雨,孟夫锐只好继续说道。

        “一般情况下一个合格的仓库必须设置三个区域:常规物资区、有毒物资及危险品区和待处理物资区。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渤口物流能在诸多物流公司中脱颖而出成为第一家进入五百强的物流公司吗?那是因为他们在货物的分类上独有见解。跟你说那么复杂你估计也不明白,总之一句话,在渤口物流这个企业,像眼前这样大型的仓库是专门用来存放机床、汽车配件等大型物件的,而属于药物或者说身为小型生活类常用品的阿司匹林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仓库。这也是为什么我老婆在网上买东西时总会选择渤口物流下属的快递分公司的原因。它的分类标准可是很严谨的。”

        “那这么说——”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孟夫锐的一席话意味着什么白雨不会不懂,“渤口物流在做假账?”

        孟夫锐摆了摆手,“现在还不能断定,如果仅凭这个漏洞百出的理由盲目出击的话对方会有许多说词的。再说了,就算是不小心装货装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总之这张货物清单我们先保留着,时机成熟了会成为决定成败的致命一击!”

        白色的墙壁和白色的桌椅没有给人丝毫的温暖感,反而一股肃穆的冷峻袭上心头。虽然说白色象征纯洁,可鹿韵清还是觉得这抹突如其来的白色实在不那么顺眼。

        院长在前面发言,很罕见的精神科全体医生都到场了,并且还有一些各大高校的知名心理学教授出现在了第一排的位置。其中有自己认识的,也有自己不认识的,但是总归都是一些在心理学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而院长的讲话内容也大致跟“812大爆炸”有关。看来是需要调配大量的精神科医生去前线做受灾群众心理方面的疏导工作。即便是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式,鹿韵清的心思也完全没有放在院长的讲话上。此时此刻,她的思绪正穿过窗户,横跨条条街道,思考着与早上的病人邱芃有关的事情。

        当然,身为一名精神科医生,她并没有以一种女性的角度去看待邱芃这个男性,而是非常严肃地以医生的角度去思考着一名精神病患者的一切。

        邱芃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相较于其他焦虑症患者他的病情不算严重。sas的评分也没什么问题,可以说若非真的见到邱芃本人唯唯诺诺的模样,单凭给出的数据报告鹿韵清根本不相信邱芃是一名严重的焦虑症患者。沙盘上的图像成形也着实令见识过“学者症候群”的自己都感到惊讶不已。那样充斥绝望与苦愤的沙盘鹿韵清无法想象。还清楚得记得早上自己与邱芃的一段对话。

        鹿韵清,“您害怕吗?我是说您在与我接触的过程中会感到不自在或者说焦躁吗?”

        邱芃,“”

        鹿韵清,“我能感受到您的体温,即便如此您还是感到不安吗?”

        鹿韵清,“之前的医生说您在昏迷中会喃喃的说些什么?您自己知道吗?”

        邱芃,“肠子”

        鹿韵清,“什么?”

        邱芃,“肠子啊!被玻璃划破的人肚皮里的肠子啊!血淋淋的味道很刺鼻的那种东西啊!”

        鹿韵清忘不了当时邱芃的表情。明明在此之前他的情绪还是很平稳的,却在这一刻宛如积蓄了万年的火山终于释放出许久的怒火,这把迎面而来的怒火她完全招架不住,甚至在那么一刻她感觉到了来自地狱狰狞地洗礼,鹿韵清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和一个恶魔同处一室,心脏却反常地愈跳愈快,直至现在处于开会中的自己也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种感觉,有点儿吓人却又血脉喷张。

        “鹿医生!”

        “鹿韵清医生!”

        同样的声音发出了程度不同的两次呼唤,直到第二声结束后,身旁的同事才杵了杵自己的胳膊。魂儿被招回来了,由衷感谢地对身旁同事致以感激的眼神,鹿韵清踩着恨天的高跟,打起精神来,望向刚才声音的源头——院长。

        “咳咳。”院长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毫不掩饰自己对鹿韵清这种开会走神行为的不满。

        “非常抱歉。”鹿韵清主动将腰弯成九十度。

        “是这样的,鹿医生你还很年轻,医院方面希望能多多锻炼一下你的能力,因此决定让你配合警察方面的工作,对有极强情绪波动的群众进行心理上的疏导,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是的,没有问题。”鹿韵清回答得很干脆,这多少让院长稍稍平息了怒火。

        表面上说给鹿韵清一个锻炼的机会,实际上则是把最脏最累的活派给了资历最年轻的鹿韵清。要知道配合警察的工作本身就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再加上还要担负起对精神情况特别恶劣灾民疏导的责任,更是累上加累。说白了就是老一辈们不想费那么多事,院长又不愿意得罪这些医院赖以生存的老教授们,所以就一齐把鹿韵清给推了出来,再加上前面冠冕堂皇的说词鹿韵清是想拒绝都难。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鹿韵清居然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这倒出乎了所有想看热闹的人的预料。

        “不过我有个请求,希望领导们能批准。”

        “说吧,有困难的话医院会尽量给你解决的。”

        “我希望我原来的病人不要过渡给其他医师,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我作为医生和患者之间是经历了长期的交谈与倾诉才建立起现在这样互相之间信任的关系的。我非常害怕如果他们被过渡给其他医生,这样长久以来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关系就会脆弱地被掐断。我是如此担心着的,所以希望医院能将我的病人保留。”

        “额,这个——”院长并不是精神科出身的,所以对于鹿韵清刚才的话完全无法理解。并且眼下在座的大多数精神科医生都属于药物派,简而言之就是在院长的眼里所谓的精神科病人也和大多数外科、内科病人一样是吃点药就可以治疗好的。所以鹿韵清方才的肺腑之言此刻在院长听来只是鹿韵清为了留住自己饭碗的一种过分之举。但是仔细想来,现在这个会议室也的确找不出像鹿韵清这样愿意接手“812大爆炸”灾民疏导这种脏活累活的精神科医生了,基于这样的考虑,院长索性就很不情愿地点头答应着,与此同时精神科的主任也适时地站出来,不过鹿韵清并没有搞懂主任究竟是想为难自己还是在诚恳地协助自己。

        “鹿医生,医院这次非常重视你,希望你能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得到锻炼。另外关于你提出的你原病人的问题,既然院长首肯了也就没什么问题。但是只有一点,爆炸前线那边的工作你必须努力地完成,然后才是你的那些病人,知道吗?在此,我也代替你向院长求个请——”主任低着头转向院长,“院长,鹿医生为病人着想的作为很是感动。我请您赋予鹿医生她自己安排与原病人间诊疗时间的权力。”

        主任的话说完,鹿韵清也埋下头,因为主任提出来的这点很是重要,也最为关键。因此一边满怀着对主任的感谢鹿韵清一边再次恳切地朝院长求着情。

        精神科的主任都出面求情了,院长自然不会不给面子,莫说是自己,恐怕在场的主任都不大敢与精神科主任打摆子。毕竟这个主任可是大有来头,说他是当今中国华北精神科医师第一人也是毫不为过的。

        “嗯,不过前提是不耽误爆炸第一线的工作,知道吗?”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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