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月鸣
此湖名为月海，古时，曾有一位落魄的琴师于此弹奏一曲，后吸引游龙停止，凤凰长鸣。后，琴师虽死，但游龙和凤凰却讲他的琴声传遍大江南北。人人皆知那月海旁有个可称为天籁之音的琴师。无数人于此想要目睹琴师风华，来人见多，其中二人武艺高超，其貌不扬，善音律，受到琴师青睐，收养在此处。后来，主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更换，始终不变的是两个人当头。
年少时，我听我外婆讲，任何浪漫的东西在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时，一切都会平淡起来。
神不知爱因何而起，至死方休。
到了这一代，两头山的首领一为音二为曲，两人互补互助，终得百事通杨少卿公子青睐。
这也便是为何条件在二人手中。
我叹了一声，道：“琴师到时可怜？”
月妍笑问：“为何琴师可怜？”
我道：“他的人生遇见了属于自己的知己，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归宿。”
月妍道：“人生在世又何必强求？凤隐公子，人生在世自当风流，又何必居于天意。”
凰羡在旁边笑道：“胡说，不居于天意，说倒简单，可你是否想过天意难违。”
月妍看了凰羡一眼，淡淡一笑，无言道。
凰羡最终沉默下去，恍然间我似听到了他说，人生在世，徒留风华罢了。
还未确认，他便已经离开。
临行前，道：“还不快点去找天亮。”
我这才想起那只傻傻的猫不知道去哪里了？急忙去找。
若不是刚才问月妍为何叫两头山都不会耽误这些时间。
找来找去找了许久，始终未能找到。
月妍道：“别紧张，那只猫应该很聪明的。”
我道：“聪明有什么用，这郊荒野外有猛兽出没，说不定就被吃了呢？”叹了一声，“还是继续去找吧。”说罢任劳任怨去寻找。
找了许久，翻遍整个两头山，看见的只有跟它毫无相关的东西，什么鸡啊？鸭啊？狐狸啊？老虎啊？
等等，我凝神看去。那只慵懒地倒在石头上的是什么？靠，我急忙退后，一不小心踩到了树枝。
那声音比雷电都要摄人心魂。
那只老虎凶狠地看向此间，边看边起身。
随时做好跟我们搏斗的准备。
我拉着月妍的手，那只老虎向我们奔来。
我拉着月妍就跑，两条腿的人注定跑不过四条腿的畜牲。
跑了一会儿，我便停下来喘气，边喘还边带着月妍跑。
那只老虎将一棵树拍向我们这里，前方的路被树挡住，后方正有一只老虎虎视眈眈。
怒视不从，一道身影拂过，拉着我们就往原处飞。
我看了一眼，此人正是前不久刚救了我的孤影大侠。
到了安全的地方，孤影将我们两个废铁放下。
我拱手道：“多谢少侠帮助，今日凤隐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有需要自可以提出。”
孤影看了我一眼，深思许久，将一把匕首递给我，随后未言半句便离开了。
我拔出匕首来看，那匕首平平无奇，看不出半点特别之处，若不特别又怎会被那人亲身携带呢？
月妍仔细地端详一会儿，后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我碰了匕首，只觉通身寒冷。
月妍也摸了一下，感受应与我相似。
月妍思考了一番，道：“回去再想这把匕首，当务之急先找到天亮。”
我环视了周围，发觉只余我们二人，我问道：“凰羡呢？”
月妍摇头，道：“他似乎去了别处。”
我清醒了一下头脑，月妍又问道：“现在要做什么？”
我道：“你不是说了么，当务之急寻找天亮。”月妍点了点头，带着我又前去寻找，此时已经天黑。
这森林十分阴森，没有半缕光。
为了更好地寻找天亮，我弄了一个火把。
拿来照亮，眼神仔细地观察。
找了许久，依旧无功而返。
此时，草丛传来一阵躁动声。
紧接着传来了一阵啧啧声。
我和月妍走向草丛，那草丛传来一阵哭声。
掀开一看，那正是一个婴儿。而此刻，他的父母将他抛弃于此。
我抱起了他，仔细看了几分，越看越觉得像极了凤长空。
月妍凑近仔细地看了几眼，皱着眉头道：“这长得好像长空公子。”
我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别胡说。”
只是，越看越像极了凤长空。越看越像极了他。
我想，是我爱他太深了，以至于看什么都是他。
月妍将那孩子抱了过来，哄了几声，那孩子倒也不哭了，眨着眼睛看着我们。
他这动作又唤醒了凤隐沉睡的记忆。
他清楚地记得，在凤长空还是一个只能躺在床上的婴儿时，凤隐便已经可以走路了。
有一天，凤隐自己走来，端详着大人说的这个长大后必定玉树临风的孩子。
那时的凤长空只会咿呀咿呀着，但看着那时的他，心智还未成熟的凤长空便摸着他的脸。
那张脸是那样的滑润，皮肤是那样的细致。
凤长空看着面前此人，微微一笑。
凤隐倒也是不知为何，将他含在口中的手指拿了出来含在自己的口中，就那样发呆了许久，许久，这才想起来，把凤长空的手指放回他自己的口中。
他看着看着，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
而面前那个凤长空的婴儿竟与此时面前这个婴儿的模样格外相似。我难以相信倒了下来。
不，那绝对不是他。
月妍问道：“怎么了？”
我忍着泪水，道：“没事。”
看着月妍怀中的孩子，狠心说道：“把这个孩子放下，他跟我们无关，让他自生自灭吧。”
月妍惊讶地看向我，问道：“为何如此？”
我冷声道：“放下，月妍，别让我说第三次。”
见我此时表情微微有些愤怒，月妍不敢多问，将孩子放回原处。
正当我们想走时，那孩子的哭声吸引了我们。
月妍祈求地看了我一眼。
我闭上双眼不去看周围的人事物。
我承认我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明明不爱我的人，我却忍受不了他的背叛。
一字一句，一点一滴，哪怕是他的生活上沾染半点别人的痕迹，我都会嫉妒。
这个孩子或许不是他的，可我就是不想见到跟他一般的孩子，这会让我认为他背叛了我。
可笑至极，我背叛了他，却要求他接受，我不确定他是否背叛了我，却妄图自私。
最终，到底是我有良心吧。
看向月妍，我道：“把这孩子带上吧。虽生死有命，但还是要试一下。”
月妍这才高兴，把这个孩子抱起来。
而这个孩子却偏偏吵闹着向我过来。
那装满星星的眼睛在这阴森的森林里显得那般神采光耀。
我转过头不去看他，那眼中的星星只会让我想起一个不爱我的人而已。
带着这两人去找天亮，终归是有点困难的。我让这两人先回去月海那边，我自己去找，找到了就回去。
月妍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却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能原路返回。
我叹了一声，拿着火把往森林的深处走去。
越走越黑，吹过森林的风似弹起了一首曲子。
恍然间，我望向身后。
一人抱着琴坐在那里，此刻正闭目养神地休息着。
那人脸色苍白，气宇轩昂，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身前的衣袖若隐若现。
他抬眸间看了我一眼，而那一眼却带着极具的诱惑性。
面前此人或许不比凰羡，凤长空，月妍等人，但也绝非等闲之辈。
从他的眼神中，我只能看出他的魅力。魅惑十足地勾着你的魂，哪怕你不想去，你还是会被他吸引去吸干精气。
而此时，一阵吼声传来，吓醒了我的灵魂。
我急忙退后，离着那人远些。
此时，一只老虎跑了过来，跑着跑着化作人形。
看着那人的模样，我喊了一声：“天亮。”
那人转来对我一笑，道：“主人的名字取得虽不怎么好听，但我很喜欢。”
我愣愣道：“是么？你喜欢就好。”
天亮看着面前这个非人的东西，极具挑战性地抬了下下巴，道：“你这只死狐狸竟然敢抢我的主人。”
原来那人是狐狸精啊，快不得如此魅惑。
死狐狸也不遮掩，站起来，道：“你这只臭老虎，这是我的主人，你想跟我抢。”
天亮怒道：“死狐狸，谁说他是你主人，他是我主人，不是你主人。”
狐狸一脸算计，道：“切，我说的从今天开始，这人就是我主人了。”
说完，看了天亮一眼，化为原形温顺地走了过来。
我看着他那般模样，将它抱起来，顺了顺它的毛。他一脸享受。
而一旁的天亮气得要爆炸，原先属于他的位置竟然被一只野狐狸抢了。
关键这只野狐狸还一脸得瑟地向他炫耀。
天亮一脸委屈，我正要带它们回去与月妍会合。
而天亮道：“主人，你来两头山定是为了杨少卿的答案，是吧？”
我点了点头，道：“两头山山主有杨少卿公子问题的提示，我倒是想来寻找。”
天亮道：“那就对了。我和野狐狸可以带你一起去找。”
我问道：“可你不就是两头山山主的答案吗？”
天亮一脸摸不着头脑，我怀中的温顺狐狸讥讽道：“就他，人家两头山山主眼瞎了才会看上这么一只肥老虎。”
天亮怒着瞪向狐狸，咬牙切齿道：“老狐狸，你说什么？”
老狐狸慵懒地躺在怀中，道：“傻子才听不到。”
天亮气得跑了过来，老狐狸也化为人形。
两个人化为人形，准备打一架。
两个人撸起衣袖刚要打个你死我活，千钧一发之际，我问道：“狐狸，你有没有名字？”
狐狸摇了摇头，道：“我们这一族也是要主人取名字的。”
我道：“那你就叫天黑吧。”
天黑点了点头，又要跟天亮打了起来。
我想起天亮说的话，挡住两个人中间，问道：“天亮，你刚才说你并非两头山山主提出的答案，那谁是？”
天亮道：“无非就是那只大蜘蛛。”
我问道：“什么大蜘蛛？”
天黑指了指森林的深处，见不着人的地方，那里隐隐约约发出一阵人的喊叫声以及不是人的声音。
从声音中，我能听出那些人非常痛苦，痛不欲生。
天□□：“这山上有一只蜘蛛，叫做八角星。据说，它是靠吃练武之人的身体而活着，而且体内有一种剧毒，叫做入髓。”
我皱了皱眉头，问道：“两头山山主要这么一个怪物干啥？”
天黑看了一眼天亮，见他不知道得意洋洋地说：“两头山山主要这八角星，无非是为了他体内的剧毒而已。”
我问道：“他体内的剧毒有何用？”
这时，天亮欲插嘴，却被天黑挡住了，天□□：“这剧毒搭配一种特制的迷魂散有助于对付传说中武林最强之人林宇轩，又或者说，对付紫易。”
天亮此时插口道：“快跑，那只蜘蛛在我们身后。”
我往后看去，那只蜘蛛比起天亮幻化的老虎还要大出一点，有六只眼睛，红彤彤的，像灯笼一样。吓死人。
我慢慢地慢慢地，然后快速地逃跑。
想到月妍和那个婴儿没跟来果真是一件好事，否则，英雄当不成，地府到得去。
这时，我竟然无比想看到孤影出现，凭空一剑灭了这死蜘蛛。
天黑问道：“天亮，你怎么还不变成猛老虎干掉这只蜘蛛。”
天亮怼道：“那你呢，你就不会化为人形弹你的曲子诱惑这死蜘蛛吗？”
天□□：“我这内力不够支撑了。”
天亮也道：“我这内力不也不够吗？”
我忍着自己即将爆发的脾气，怕没有干过那只死蜘蛛反倒先把这两只给撕了。
天亮被我抓起来抱在怀中。
两只动物此刻正一脸差异的看向对方。
因路上颠簸，两只倒在了一起。
我没有看到怎么一幅情形，只知道天黑起来后一直呸呸呸个不停。
我没有空闲的时间去看他们，只一个劲地逃跑。
却忽然间听到了一阵琴声，那琴声悠远深长，带着不俗的惊艳。
我不仅停下来欣赏，天亮道：“野狐狸，你是说你内心不够？”
天黑愣住了，道：“不是我呀。”
我循着亲生看去，那人正站在一棵树上盘腿而坐，琴放在腿上。
弹指间，琴声传出。
一道重物嚎叫的声音吸引了我，我望去，那只蜘蛛此刻已经死了。
那人到底是谁？竟有如此强大的实力，我都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
我刚想道谢，那人却已不见。
只留下一道：“小友，相逢即是缘，无需多言。”
月海琴声起，风过不见人。
他的存在是这黑夜中的皓月，比那万千星辰更要耀眼。
我问这两只：“这么大的蜘蛛该怎么办？”
天亮道：“我有一个法宝，能将它收进去。”
说着，它拿出一个宝葫芦，摘开盖子，蜘蛛被收了进去。
我问道：“不会有事吧？”
天亮摇摇头，道：“不会的，这葫芦只是收纳蜘蛛的尸体，不会将它炼化成血水什么滴？”
我点了点头，想到深处那个山洞应还有许多人。
便抱着两小只向着那山洞行。走进一看，我差点就吐出来。
遍地的尸骨，血淋淋，还有那腥臭的气味。
走进山洞一看，便更为惊人。
那些人身无可恋地愣着，看着，眼中带着无尽的绝望。
这些人都是每个门派的天骄，如今成了这副模样，落差太大，兴许接受不了。
而这时，一双手摸上了我的腿。
我低头看去，一个人倒在那里。
天亮道：“这人应该是中了那臭蜘蛛的毒，活不久了。”
而此人抬起头来，他的眼中不同周围人，还留有一丝光，最后的希望。
他轻声道：“少侠，能否拜托你一件事？”
我问道：“何事？”
他拿出一块玉佩递给我，道：“你带着这块玉佩去九林门，找林掌门，告诉他，我此生对不起他。然后去找林掌门的女儿，告诉她，我对不起他。让她别等我了。”
我问道：“还有别的吗？”
他道：“还有，你告诉她，我叫李毅，不叫林二。”
我道：“好。我会告诉她的。”
李毅道：“少侠，我虽不认识你，但你们帮我的忙，来生我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
我道：“不用，举手之劳罢了。倒是我有一个问题，为何你要隐瞒你的真实姓名，又为何现在要告诉她？”
李毅道：“最开始隐瞒不过是因为我怀恨在心，现在告诉她是因为我害怕了。”
我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李毅道：“少侠，我害怕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想告诉你，永远不要欺骗自己的爱人。不管自己是不是他的爱人。”
说罢，他一笑，闭上了双眼，至此，他未醒过来。
我知道，他只是在睡觉。他在等来世与他的爱人相见。
周围的人见此一脸沉默，想起自己最重要的人时纷纷一笑，闭上双眼。
这些人本可以苟活于世，又会因为什么而去选择来世。
这些人不管我是否相识，看到这些，不免也有些伤心。
这些人，又或者是我，心中必定存在属于自己的秘密，从未告人，到死都只能守在自己的心中。不管如何，这般都是自己的选择。
出了这个山洞，我的心情越发沉重。
有时望着天空，极黑极黑。
这片天空就如同我的心，那些闪闪发光的星星就是我心中的秘密，为无人知晓而欢喜。
可是转瞬一看，青天白日，月落西天，再一看，心中的秘密都已不见，就像我这个人消失了，谁知道，这是我的秘密，谁又能走进我的心中了解我的秘密。
一切皆好，一切皆罢。天意难违，该如何也便如何。
走回了月海，月妍此时正站在那里。
“你没事吧。”
“孩子在哪里？”
我们同时开口，对视一笑。
月妍道：“孩子在帐篷里。”顿了下，又道：“孩子在睡觉。”
我道：“我想看看他。”
月妍点了点头，带我去看孩子。
打开帐篷，孩子此时正在躺着睡觉。
看着他睡觉的模样，世间都感觉温柔了。
我摸着我的肚子，想着我肚中的孩子生出来是否与他一样可爱。
月妍见此，道：“这孩子倒也与我们有缘。”
我笑道：“那倒也是。有缘人。”
这个孩子不止与我们有缘。
不打扰这个孩子了。
我与月妍皆睡不着，一人抱着一只宠物走着这正片沙滩。
时有风吹过，这温柔的风吹过湖面时，微微扬起涟漪。
那湖中的小鱼正嬉戏着。
许久前，凤隐和凤长空手牵着手，走着。
那时还下着雪。
凤隐倒在凤长空的怀中，道：“师兄，这景好好看。”
凤长空道：“确实好看。”
凤隐道：“年年岁岁有今天，今天与你共看景。”
凤长空抱住凤隐，道：“但愿我们每个今天都在一起。”
团团圆圆，一生美满，许多人的愿望。
有时看着满天的飞云，岁月的洗礼，人都开始老了。
不变的只是双方的情谊。
相识许久，感情至深。
看天，看海，看雪，看人。
原来，凤隐想看的不是美景，只是人，只是凤长空一人。
这一人便惊艳过世间万景，有此一人比得过万世之景。
年年都有此人，故年年皆是今天。
凤长空，念着这个名字，想着这个人，我慢慢露出一个微笑。
月妍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道：“没有。”
月妍打趣道：“没有？没有你怎么会露出这么一个笑。”
我笑道：“我开心，所以笑。”
月妍道：“那你是因为什么而开心。”
我道：“不告诉你。你猜呀。”
月妍思考一番，道：“跟长空公子有关，是吧？”
我笑着跑开了，脸上洋溢的笑容早已说出我的答案。
与凤长空相处的一点一滴，在凤隐心中胜过一切，在我心中亦是如此。
月妍追了上来，揽住我的肩，在我耳边道：“爱上一个人是会幸福的，希望你会幸福。”
我眨了眨眼，感谢道：“谢谢你的祝福。我也希望你会幸福。”
月妍道：“我们都会幸福的。”又道：“但我希望你比我幸福。”
我看了他一眼，月妍没有再说话。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走着走着。
凤长空也会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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