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耶律完该知道即将出发去长春州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了。

        秦国妃含笑看着耶律完该“你皇帝伯父还一直念叨你呢，说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带上。”

        自己被皇帝关注到了？耶律完该心情复杂，她对辽史不清楚，除了知道现在的皇帝是耶律隆绪以外，其它的全然不知。

        “也不用怕”看着耶律完该微微发愣的样子，秦国妃安慰道“你和你伯父虽有几年不见，但他对你还有印象，到时候他问什么你说什么便是。”秦国妃说着，脸上的笑越发深了些“按你原来那个性子也不怕，大不了还有你爹爹在呢。”

        耶律完该曾听满哥说萧太后还在世时最疼的就是小儿子耶律隆庆，更是把整片全燕之地给他作为封地，加之皇帝对自己弟弟也素来不错，这才有了现在底气十足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秦晋国王。

        可能是要商讨去捺钵的事宜，耶律隆庆这几天倒是没有夜不归宿，来找秦国妃的次数也多了些。

        耶律完该双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树出神。

        “他说他会在草原等我。”耶律完该喃喃，正好被进来的满哥听见。

        “公主说什么？”她问道。

        耶律完该被满哥吓了一跳，忙回头冲她摆摆手，随后又将目光投向桌面，整个人继续保持着雕塑的姿势一动不动。

        满哥对着耶律完该左看右看，随后恍然大悟，公主是想萧大人了吧？

        耶律隆庆正月底从析津府出发，到现在已经在路上耗了小半个月。

        “这里，还有这里。”耶律完该侧着身子，指着左肩让满哥再多揉一揉。

        其实上次从上京回析津，坐了一路马车的耶律完该就有些吃不消，让满哥捶了几天的背才缓过来，这次不仅依然难受，她隐隐还有些晕车。

        满哥一边揉着一边道“要不奴婢再让他们走慢些？”

        耶律完该摇了摇头“不能因为我误了整个行程，再晚到几天，他们又该转去永安山了。”

        满哥看着耶律完该坚决的样子，于是也不再劝说，正准备继续为她揉捏肩膀，便听得外面有人通传，耶律隆庆要见她。

        “爹爹。”耶律完该看见耶律隆庆，甜甜地叫了一声，耶律隆庆今年不过四十三，只比上一世的自己大了二十岁，但可能自己现在当小姑娘的时间长了，因此看见耶律隆庆自然而然生出一些对长辈的亲近之感。

        “我听奴婢们说你坐不惯马车”耶律隆庆问道“现在可还难受？”

        耶律完该诚惶诚恐地摇摇头，这个爹还是第一次这么关心她。

        “那便好”耶律隆庆放下了心“若你还觉得累便说，晚到几天陛下也不会怪你。”

        听听这狂傲的语气，耶律完该感叹道，她又和耶律隆庆随意扯了几句，正准备送他离开，忽然想到一件事。

        “爹爹，您跟我说说怊那可好？”耶律完该一时心急，把萧绍矩的契丹名叫了出来。

        看着耶律隆庆一下子变得玩味的眼神，她悔得想扇自己两下。

        “您别误会，我就是有点好奇萧绍矩……”耶律完该解释道，但在耶律隆庆看来就是欲盖弥彰。

        他用一种“父亲都懂”的过来人眼神看着耶律完该“菩提奴想让爹说说他什么？”

        耶律完该深吸一口气，看向耶律隆庆“萧绍矩家世显赫，却做了这么长时间散官，会不会是被人……”

        她话没有说完，但她知道耶律隆庆什么都明白。

        耶律隆庆绝不是腹内草莽之人，他能张扬地在各方夹击下走到现在，一定不简单，所以她才会选择问他。

        果然，耶律隆庆的神色收敛了一些，他笑了笑“菩提奴不愧是爹最喜爱的女儿，问题看得也通透。”

        耶律隆庆又顿了顿，叹了口气，语气透着些惋惜“他十多年前还不像这样，萧家当时也的确想让他磨炼一下……”

        看着耶律隆庆这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的架势，耶律完该心道果然有隐情，于是也认真听了起来。

        她听了半个时辰，倒是听出个大概。

        萧绍矩那时正风光，官阶虽没现在大，但手里处处捏着实权，年轻人初入官场没多久，想做出番业绩，正巧瞌睡来了枕头，上面让他办一桩受贿案。

        这件案子说大并不大，不过是东京辽阳府的几个官员收了些银子而已，但萧绍矩他们顺藤摸瓜，觉出些蹊跷。

        这几个官员不过是明处的老鼠屎，真正的蛀虫藏在朝廷里，有一二品大员，也有皇亲国戚。

        到这里，其中一个资历较老的准备直接结案，他们有预感，若继续查下去，便会牵连一串人，必然引起朝廷动荡，甚至损了大契丹的根基。

        本来这是大家都默认了的事，但偏偏出来一个萧绍矩。

        耶律完该听着，没忍住笑了一声，她能想象到那时的萧绍矩是个怎样的人，正直，耿介，意气风发，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眼看萧绍矩的奏章便要写好，竟没想到其他几个人直接把他拦下，之后又想法子撤了他的职位。

        一些得知消息的高官贵族也不肯坐以待毙，萧绍矩虽被撤了职，但手里多少还留有证据，他们怕他再次得势借机报复，于是硬生生把他排挤出朝廷，做了十几年散官。

        萧家本对萧绍矩寄予厚望，见此也不再管他，大有任他自生自灭之态。

        耶律完该静静听着，眉心一跳，被这么多人联合打压，当年萧绍矩究竟是查到了多少东西。

        说到最后，耶律隆庆到最后重重咳了一声“萧绍矩他一直不甘心，但是已经不可能了……”

        无论他再拜访多少人，耶律隆庆知道，萧绍矩绝无再起之机。

        “你个小丫头，还懂得关心你未来驸马了。”在耶律隆庆看来，自家闺女跟萧绍矩已经板上钉钉，因此大大咧咧毫无遮拦地说了出来。

        耶律完该微微笑了笑，起身将耶律隆庆送走，回来时，眼底是藏不住的深思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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