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途中

随着一阵天昏地暗，明玉来到了一个烟雾蒙蒙的地方，雾很大，但可以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流水的声音。

        他松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雾气逐渐淡了下来。

        明玉看清了四周的景色。

        一轮弯月高悬，月光洒满他可以看见的所有地方。

        四面地势凹凸不平，大小不一的泉眼遍布，地势高的泉水往地势低的地方流，不断延绵，看不尽远方。

        泉水之上仍然铺着一层雾气，但很薄，明玉知道，这是黄潭。

        潭水分上下游，越是靠近上游，越是其中佼佼者，若是有足够的时间去浸润，兵器直接跑到上一级潭中也无不可。

        泉水之下有兵戈交接之声，还有兵器震动时的嗡嗡之响，声音很大，甚至可以说得上剧烈，明玉知道那是兵器吸引人注意力的方式，但他不打算在此多做停留，于是朝着前方走去。

        地面又湿又滑，随着地势的升高，路面的行走难度也逐渐增大，他的鞋袜已经被泉水沾湿，行走的时候感觉有些不舒服，但脚步仍然很快。

        若不打算在此取剑，便必须尽可能快地离开这里，否则等到潭灵误解意图，群兵尽出，幻境启动，即使是身处最末的黄潭，也是插翅难飞。

        很快明玉便出了黄潭的地界，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而是选择继续向前。

        月亮似乎往正空移动了几分。

        前面依然也是一片泉池，只是雾气对比前面的潭域又要浓上几分，但月光皎洁，对于修士来说这还是能够清楚视物的程度。

        进入玄潭，依然能听见嘈杂的兵戈相击与震动之声，声音虽然比黄潭的稍微小一点但仍然吵得紧，声音频率也比黄潭的要高。

        明玉微微皱了眉，但仍然没有停留太久，他继续攀爬。

        此时他的衣裳也有部分湿了，黏黏糊糊扒在皮肤之上，让人倍感不适。

        但灵越潭内需平心静气，才能少生事端，因此他也并未多想，只是玄潭的路又要比黄潭的路长些，因此要付出比之前更多的气力。

        地潭，月亮又往正中偏移几分。

        这里的雾气更大，此时明玉看四周已经是若隐若现了，他一路摸索着往前走，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掉入泉眼，那这趟就白跑了。

        他脚步有些慢了，这边的兵器不像前面两个地方的兵器反应那么剧烈，只是偶尔发出一些嗡鸣声，想来兵器有灵，越高级别的兵器便越懂矜持，也更有手段。

        明玉低头看向脚边，泉水里不知何时偷偷冒出来一点银光——是一条鞭子。

        那鞭子见他并不往前走，于是又伸出来一点，动了动，似乎想要勾引他好奇过来看。

        还是根想要碰瓷的鞭子。明玉在心中补充。

        鞭子是好鞭子，地潭便没有差的武器，最差一把拿出去也是别人趋之若鹜的神兵，只可惜碰到了明玉，他不使鞭，也不欲在地潭久留。

        那鞭子迟迟等不到他靠近，有些烦躁地在水底动了动，忽然一团影子覆盖在水面之上，鞭子以为是人动了，事实也的确是如此，不过没想到动是动了，只是人已经大步从它上方跨过去了。

        这便是不怎么聪明的兵器，虽然有手段但是很容易规避。

        走着走着，明玉再次顿住，面前的地面之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张由红线铺成的网，被水打湿后呈现出暗红色，若不是明玉注意看路，恐怕还真的会让它得逞。

        这便是稍微聪明点的兵器，但也只是稍微。

        红线本来想等面前这个人类修士跨入它的网中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缠住，没想到那修士却在临门档口脚步一转，冲它身边绕过去了。

        红线：？

        明玉继续往前走，像这种小招数其实稍微用点心就能破解，兵器心眼再多，比起人来说还是棋差一招。

        别看此时兵器们都很热情，那也只不过是广撒网罢了，倘若你接受了兵器的邀请，便要一概接受它的考验，中途没有反悔的余地，要么考验成功你带上它离开，要么再等十五年。

        谁又有那么多时间去等。

        以往时期经常有好高骛远者因此空手而归，数见不鲜，所以许多宗门也会提醒弟子们量力而行，但仍然时不时有这种情况出现。

        但明玉不在乎这些，他上辈子便是在地潭上游拿的剑，一世过后，他已有很大的进步，这辈子去天潭拿剑，虽然并无十分把握，但仍然有几分信心。

        况且这具身体才快要十五，即使是再等十五年，也不过三十岁，仍然可以再来灵越潭，即使时间晚了些，但是好歹也算是一次机会一条退路。

        他小心地远离地潭所有兵器的小把戏，继续向上游走去。

        等到走到上辈子拿剑的地方，明玉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那里。

        都说剑是剑修的另一条左膀右臂，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

        明玉低着眼。

        留恋处，似闻剑锋铮鸣。

        他收回目光，继续向上攀爬。

        ……倒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这辈子，不会再因为他而碎得七零八落了。

        -

        大雾深处，本来不敢出现在这里的孤水道君挽着拂尘看向高处，他的目光冰冷，如同看什么死物一般。

        师兄弟二人不约而同直奔天潭，若是在幻境之中碰上了，又会发生什么？

        直到看不见人了，孤水道君也没有动。

        天空之中传来一声清澈的鸟鸣，却只是在小小的区域回荡开来。

        那是一只青鸟，长长的尾羽在空中扫下点点流光，却又转瞬不见。

        它盘旋许久后停在了孤水道君的肩上，歪着头，尾羽自然垂落，似乎不明白自己的主人为什么这么久动也不动一下。

        月亮已经要挂到中空，再等一会儿，无论是谁抬头都会发现月亮始终在头顶的那一块区域，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如影随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空中那轮弯月之上似乎闪过去了什么东西。

        孤水道君这才抬头望向月亮，眯了眯眼。

        “灵越潭内……鬼神退散，不容放肆。”他轻轻道。

        青鸟听不懂复杂的话，只知道歪着鸟脑袋时不时叫唤两声。

        孤水道君偏头摸了摸青鸟的背。

        他挥动了一下拂尘，垂着眼道，“青鸟，走罢。”

        “去会会那不知死活的家伙。”

        青鸟应声鸣叫，飞向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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