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难熬
但是凌端完全没想到，对方说要来找他问题，居然很快就真的来了。
晚自习下了第一节课，大概接近八点，临冬的天色暗得很晚，凌端坐在窗前，正在看一本《我与地坛》，却突然听见有人在敲窗户。
他惊讶地看见臧蓝笑眯眯地站在窗户外面，刚推开窗户就说：“哥，找你做道数学题。”
凌端身后的同学们发出了不怀好意的嘘声。
臧蓝却毫不在意，仿佛没听见，凌端接过了对方手里的卷子，惊讶地发现她做的居然是完全没学的立体几何，在解立体几何的时候她还用了理科数学的解法，建坐标系用了向量。
好清晰的解题思路，而且文科数学解立体几何一般完全不会用向量法，大部分时间都是画辅助线写证明。
“你这不是做出来了吗，还问我干什么？”凌端看着那一笔好字，迟疑道，“这是你自己做的？”
对方却没生气：“没画出辅助线来，用了理数的解法，想问问你不用向量怎么办。”
凌端的数学基本上已经自修完必修四，高二的水平，对付这种题应该是游刃有余。
他顺手从桌子上拿了根铅笔，专心致志地看起图形来，臧蓝非常理解他的感受，学霸在做数学题时一般都是十分愉悦的，每次解出难题都会觉得异常有满足感。
她还站在窗户边看着，突然有人从她身后拍了她一下。
臧蓝回头一看，果然是安凌夜和梁毅。
“哇我没看错吧，你们怎么认识的？难不成你也喜欢我们端哥啊？”梁毅瞄了凌端一眼，冲她笑道，“来问题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多爱学习呢，其实来问端哥题的女孩子多了去了，你得有点危机感哦！不过你可以讨好一下我和凌哥，毕竟我们……”
“闭嘴，吵到我做题了。”凌端抬起头来，不咸不淡地说。
“你好双标啊哥！之前人家来找你问题你都不理人的！”梁毅愤愤不平地回，“凌哥，你说是不是？”
安凌夜看着臧蓝没说话，过了一会才露出一个玩味笑容：“是啊，我哥可不经常搞双标，好学生，眼光不错。”
他居然还开起她和别人的玩笑来了。
问题是次要的，其实她更想借机上楼到他们班门口看他一眼。
从前，在安凌夜救了她之后，她和朋友一起去看过他打篮球，经过五楼他们班门口总会有意无意地看一眼，她偷偷在他桌子上放过牛奶，可是对方好像不怎么记得她了。
直到臧蓝在食堂的后门处把人拦了下来，两人才算真正认识。
从见面，到认识，到熟识，再到互生好感，这时间实在太长了。
可是几天之前，她还和面前的人拥抱过，坐在对方的墓碑前说了好多话，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在伸手抓他送的水晶球。
多年爱人成陌路，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臧蓝几乎有一种冲动，现在就上前去抱住他痛哭一场，告诉他，他们相爱了很多很多年。
可是不能。
她只能像从前一样一步步张开自己的猎网等待着猎物上钩，虽然她有自信对方一定会再次爱上她，但这中间的时差真是十分难熬。
凌端解完了题，刚松了一口气，侧头就看见窗外的女生眼圈红了，他吓了一跳，看见站在她身后的梁毅和安凌夜，叫了一声：“臧蓝？”
臧蓝回过头来，凌端连忙说：“不要理他们，开玩笑的。”
他伸手指着自己刚画的辅助线：“这道几何其实在高考真题里也算最难的一档，辅助线需要画三条……”
他简单说了几句，臧蓝几乎是立刻明白了，甚至顺着他的思路继续说：“那这样的话，其实可以也可以只画两条吧，然后连接ao辅证。”
如果说凌端之前还在怀疑她是为了和他套近乎故意来问题的，听了这个思路立刻抛弃了这个想法，甚至有些隐隐的兴奋感：“你这么证的话，应该更简单。”
“谢谢咯，改天请你喝奶茶。”臧蓝收回了卷子，再没有回头看一眼，她正准备走，又看见了凌端桌子上倒扣的书，“写作文不要用史铁生当例子了。”
凌端疑惑道：“啊？”
“史铁生司马迁苏武，你总不能每次写作文都用这三个人举例子，”臧蓝抽了抽鼻子，说，“年末考完试，请你看我的范文。”
凌端的语文一直非常之差——他的数学天天拿奖，语文和英语烂得一塌糊涂，写作文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不得已干脆背了一套公式，不管出什么题目，他的例证都是司马迁、史铁生、苏武。
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凌端在发呆，安凌夜也在发呆，其实他根本没懂臧蓝为什么突然不和他说话了，他拍了梁毅一下：“你有没有觉得，她生气了？”
“她肯定生气了，都没和我说话，”梁毅答道，“但是她为什么生气啊，我不该开玩笑？不会吧，美女脸皮也太薄了。”
安凌夜盯着臧蓝的背影，突然追了上去。
梁毅跟着他跑了几步，却被隔壁班的熟人叫了过去，于是安凌夜独自在楼梯间追到了正准备下楼的臧蓝：“喂，好学生！”
臧蓝听见声音，非常惊讶地停住了。
她看见安凌夜抱着胳膊倚在楼梯间的大门上，见她回头就说：“开了句玩笑而已，生气了？上次还那么多话。”
臧蓝揉了揉眼睛，小声说：“没有。”
“那你不跟我说话，直接跑了？”安凌夜扶着楼梯栅栏，朝她走了一步，“好歹我也帮过你啊，无情。”
他顿了一顿，又问道：“你是不是哭了？”
臧蓝立刻否认：“没有。”
“我刚刚看你眼睛红了，”安凌夜指了指她的眼睛，说，“你要是不喜欢我说的话，就骂我啊，哭什么。”
他最看不得她哭了，从前吵架都一样，只要臧蓝开始哭，对方立刻妥协，绝不嘴硬。
于是臧蓝更想哭了：“我没有不喜欢你说的话……”
“啊，”安凌夜迟疑道，“那你就是喜欢凌端了？”
臧蓝瞪了他一眼，眼泪立刻掉了下来，把安凌夜吓了一大跳：“对不起——”
他手忙脚乱地找出了一包纸巾递给她，臧蓝立刻接过，发现他的纸巾还是从前最常用的那一种。
从前她出门总是忘记带纸巾，一直都是安凌夜带着，在她需要的时候嘲笑两句再给她，茉莉花的味道她到现在还记得。
于是安凌夜眼睁睁看着对方越擦眼泪越多：“我没有……就是……就是忍不住……谢谢……”
“你……你有什么伤心事啊？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喜欢哭？”安凌夜结结巴巴地说，“上次那群人又欺负你了？”
“我喜欢你。”
黑暗的楼梯间里，安凌夜突然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对方泪眼滂沱，一双漂亮却红透了的双眼看着他，似乎在看一个让自己非常悲伤的人：“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安凌夜退后了一步，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可、可是我们……才认识两三天。”
臧蓝怒气冲冲地把手里的纸巾往地上一丢，骂了一句：“你这个大傻瓜！”
上课铃声应时响起，是悠扬的《卡农》。臧蓝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冲他一跺脚，转身就跑了，只剩下安凌夜在楼梯间呆呆地站着。
“莫名其妙，骂我干什么……”他捡起了地上的纸巾，扔到了一侧的垃圾桶，茫然的脸上却缓缓露出一个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来，“喜欢就……喜欢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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