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启明中学8
即使有心理准备，看到系统的第一眼仍让林若素晃了神。这次系统的声音没有半分停顿和卡壳，一直干扰着她们交流的电流声消失了。
里世界中系统的面容虽然看不真切，但脸的弧度看上去带着几分稚嫩，像是个刚成年的女孩，但声音却染上了成熟和沧桑，让人不由信服。
林若素当然知道，系统所说的是回到游戏中的现实，然而在对方沉静的话语之下，却也不由生一种错觉：
只要拉住她的手，就能回到属于她的真实世界中，结束这场虚拟世界的游戏。
她凝视着眼前的系统，本该为人工智能构建出如此神秘的虚幻形象感到震撼。但不知为什么，眼前的系统却让她感到无比熟悉。
她站在系统面前，认真地打量着眼前发光的人工智能，就像在观察自己多年不见的老友。自从失忆后，能让她萌生熟悉感的人少之又少。
林若素刚想开口，却想起系统曾经被格式化过，之前的数据都已经清零。就算系统和她以前真的有过什么联系，那对方的数据库里也肯定不会有她这个人。
即使是往日旧友，但两个都是失忆的家伙，怎么可能重燃旧情。
再说这个人工智能应该没智能到同她闲聊吧？
她摇摇头，认为自己刚才萌生的感情有些好笑。打消了其他杂念，正视眼前的系统。
即使玩家发呆了几秒，系统001仍然毫无怨言，尽职尽责的坚持着自己的工作，她凝固在原地，像是一尊蜡像。那只向她伸出的右手仍然维持着摊开的动作，像是一朵飘在水池中的莲花。
林若素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系统只是一个可供她转换世界的机器，她探索里世界也不会跟着她一起。这学校面积不大，走到校门口也没多远。
但林若素心里也清楚，若是以后碰上一些地形复杂，或者距离较远的副本，她与系统之间的距离会决定她的生与死。
系统这里暂时没有什么值得深究的，林若素最后看了系统一眼，向学校内部走去。
虽然表里世界不同，但学校的建筑没什么区别，在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下，教学楼外墙的颜色衬得惨淡，就像是一座囚笼。
想到除了今晚许琛发现的异样，之前也没听说过教学楼出现过闹鬼的事情，林若素暂时绕过教学楼，把查看的重点放到了学生寝室和教师公寓上。
对了，还要看看后山。毕竟那里有坟墓。
她来到学生的寝室楼前。不管男寝还是女寝，都在从窗户向外渗出什么东西。尤其是靠近后山最边缘的几个寝室。像是有东西点燃后冒出来的浓重黑烟。
这是什么东西？林若素下意识捂住口鼻，却没闻到任何烧焦气味。
她视线上移，这些黑烟并没有飘散，而是汇聚到一起，全都聚到了寝室楼上。化为了黑色的，说不出形状的东西。
就像是一团打结在一起的黑色毛线，被各处飘来的黑烟不断拉扯着，幻化出各种各样的外形，有时变成拿着砍刀满身是血的屠夫，有时变成白衣黑发的女鬼，有时变成森森白骨。
这怪物盘踞在寝室楼上，时不时发出近似哭声的动静。听到的一瞬间林若素感觉耳膜都被穿透了，只能用手堵住耳朵，贴墙而立，进入了怪物的视线盲区。
这……是由学生们的恐惧而生出来的。
如果闹鬼的传言被打破，这个怪物也就不攻自破了。但现在人心惶惶，林若素又不能到处宣传无神论。现在这东西就像是个所有人恐惧事物的集合体，还不知道有多厉害，林若素可不想亲自尝试。
她小心避开怪物的巡视，贴着男生宿舍楼向着教师公寓的地方挪动脚步。
林若素远远望见了后山，看着没有很大的异样，但也有一些怪物在徘徊着。有的长成僵尸模样，有的则像是一堆白骨。全都是影视剧和平时会看到的一些恐怖元素。这些怪物身上同样连着一条细细的线，长长的，一直连接到学生寝室。
谁能想到，人们心中的恐惧塑造了里世界中如此丰富的场景。
教师公寓一眼看上去是最有问题的，整栋楼都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楼顶的天台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像是在警示着此处危险。种植在公寓周围的植物在里世界里全都枯萎衰败，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惧意，想要快点逃走。
为什么只有教师公寓会这样？林若素正想仔细查看一番，忽然听见断断续续的哭声停了。
她抬头，发现那盘踞在寝室楼上的怪物正低头看着她，像是在思考如何处置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林若素身体没动，脑子却转得飞快。虽说这只是个简单副本，鬼怪也没多强。但她现在既没有自保，也没有和鬼怪对抗的能力。这怪物不是真正的鬼，虽说可能不足以致命，但表世界的护身符应该没用。眼下这个情况，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跑。
黑色怪物放弃思考，向林若素伸出爪子，投下巨大的阴影。林若素反应极快，向着校门口的方向跑去。刚才她脚下的地砖被拍得粉碎，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爪印。
她没有回头，既然被发现，这次是找不到更多线索了。那怪物虽然巨大，但也十分灵巧，它不断变化着，从寝室楼上翻下来，追着里世界中唯一的人跑。眼看着离林若素进了，它又挥爪，被林若素再次躲过，拍塌了一块橡胶跑道。
这怪物奔跑的速度不慢，但在攻击的时候会暂时停顿。林若素跑出了一段距离就发现了窍门，在操场上戏耍一般地同这怪物兜圈子。
她本想找个地方藏起来甩掉这怪物，但可惜没有合适的机会。眼看着怪物拍塌了篮球架，砸碎了石板，林若素把目光投向教学楼，想找机会藏进去。
然而瞥向教学楼的这一眼，林若素却发现了一个人影。
那女孩背对着林若素坐在窗口上，林若素只能看见她的背。只见对方身形很瘦，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肉感，宽松的校服在她身上像是套了个麻袋。露在窗外的头发扎成马尾，略微有些发黄。看着有点像是营养不良。
女孩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林若素在操场上弄出这么大动静，都没吸引她的注意，别说是跳下窗户，甚至没有回头看看。
这种姿势很容易从窗口摔下去，别说是防护措施，那窗户连个纱窗都没有。
那可是五楼。
林若素可没为那女孩担心，这个游戏副本中，里世界出现的不会是活人。
会是那个易阳吗？
思考之间，林若素脚步一顿，黑色的怪物见她停下，对准她的身形再次挥爪。
意料之外的角色出现，躲开攻击的林若素没按原来的想法去教学楼，而是向着校门的方向跑去。要是易阳死后变成了厉鬼，她这是直接送上门了。万一被两面夹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系统手中的明灯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明亮。林若素绷紧神经，径直跑向系统，在怪物的攻击再次袭来之前，紧紧抓住了向她伸出的右手。
眼前的光芒一闪，系统的身形像是消散的萤火，瞬间幻灭。场景骤然转变，触碰到的那只手消失，回到表世界中的林若素却还保持着握的姿势。
也不知道表里世界轮换的方式是什么，她进入里世界的地点明明是在校门口，但回来的时候却在床上。系统倒是贴心，省去了她走路的时间。林若素放松下来，轻轻喘息平复心跳。
她想起刚才在教学楼远远望见的女孩，可以暂时认为她是真正的幽灵。死后也一直被困在这里，没有得到安宁。除此之外，她住的这栋公寓问题也很大，只不过得到的消息有限，暂时还看不出来原因。
不管怎样，进入里世界算是有所收获。林若素脱掉外套躺在床上，房间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一点，再不休息可没办法应付明天的工作。
她闭上眼睛，本以为自己会因为疲惫很快入睡。然而不知是不是身体过于疲惫了，系统散发出光芒的样子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中。
那个身影在黑暗中静默地立着，身姿化为了丰碑，手中的提灯成为照亮她前路的一道光芒。
林若素睁开眼睛，在黑夜中看着自己摊开的右手。和系统交握过的掌心仍然残余着触感，手中的触感真切，仿佛就像在触碰一个鲜活的生命。
明明以001为编号，本该是最先研发出的成果。然而呈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个连流畅说话都做不到的人工智能。但让她没想到，这个人工智能在里世界中会是那副模样，就像是发着光的，唯一的神明。
林若素蜷缩起身体，用被子蒙住头，将自己沉浸在黑暗的水潭里，不去思考任何事情。
你真的只是个被格式化过的人工智能吗？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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