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是自愿的
人类世界有很多人文关怀的组织机构，其中最著名、分布范围最广的无外乎是福利院，尤其是周家开设的福利院，几乎占据了市面上福利院数量的九成。
周家的福利院里收养着的大部分意外遭受家庭变故成为孤儿的孩子、在兽潮或者元兽手下丧生的战士的遗孤、因为各种原因被家庭丢下的弃儿甚至自愿进入福利院的孩子。福利院给这些孩子以人文关怀，社会也善待这些孩子，但是很奇怪的是这样的孩子似乎……没有止境的向福利院输送着。
这些福利院分布在除了边防城市和楼兰城以外的各个城池里，通常都处在交通不便利但是风景特别优美的郊外，几乎与世隔绝着，但定期都会前往城市进行必要的学习和社交。
同时，福利如此之好的福利院拥有无比严苛的入院审查以及无比精细的制度和惩罚机制。孩子们被强制地束缚着，他们必须按时按点地进行院规上标明的事件，行为举止都被监视着。他们的思想被高度的控制，不能接触除周家下放的书籍以外的任何书籍，不能表现出对外界的向往和畅想，不能说出任何有违周家精神的话语。
福利院的孩子就像是……被精心雕刻的木偶，只不过，他们是用不同样子装着同样的灵魂。
但周家又的确对这些孩子很好，成年后他们完全能够适应社会的生活，拥有一项技能帮助他们在社会中讨口饭吃，而且由于他们过于深刻的规则教育，他们几乎不会违法犯罪，无比信奉规则精神。
这也是社会对周家福利院的认可。
“但是，这种认可，是很可怕的。”慈姑一掌拍下，“周家在潜移默化地宣传他们的规则！”
“您是说，周家在通过这种手段进行洗-脑，演变人类的思想，从而掌控人类？”
楼烦理解道。
“周家做这些事情，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了，或许最开始他们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近几十年来，他们的野心表现得太明显了。”
“那他们最初，是为了什么？”
楼烦发现其中重点，问道。
“看看这个，”慈姑挥手将另一页数据掉了出来，“周家的福利院不收养成年的孩子，所以他们会将成年的孩子送走。但是我查到他们送走的孩子人数与成年的孩子的人数不一致。”
“就比如今年，三月份周家应该要送走一批孩子，而我派进去的卧底孩子，应该与他们一道出来，但是他没有，甚至，我已经跟他失去了联系。”
慈姑严肃。虽然她送进去的孩子只是她用障眼法制造出来的，但的确躲过了周家的检测混了进去，只是没能够出来。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被发现了，被处理了。二是他还活着，被控制了，我倾向于第二种情况。”
“被控制？为什么？”
“周家在洗-脑孩子，信仰于他们，为他们提供力量。”慈姑道，“而这其中的媒介，很可能与山都有关。”
“您是说……周家……”信仰于山都？
楼烦不可置信地猜测道。
“不，我的意思是，周家曾经可能信仰于山都，但现在，他们只信仰于自己，他们在利用山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可是……”
小桃喃喃道。
可是什么呢？
慈姑是怎样得出这样的结论的呢？
小桃并非要质疑慈姑，只是觉得奇怪。
“我知道你们可能一时接受不了我的结论，但事实如此。”
慈姑缓缓坐下，抿了一口茶。
“这些事情本不该同你们讲，但既然山都回来了，那我也就没有保密的必要了。”
山都曾经通过特殊的手段强制周家信仰于他，但这更像是一笔交易，交易的内容只有他们双方知道。
但那之后，周家就飞黄腾达了起来，只是他们从不曾露面，以隐世大族的身份参与着人类社会的事物。
呵，全人类都知道隐世，也能叫做隐世？
渐渐的，周家的存在感越来越强，关于他们的各种传闻每天都被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的内容提起。
最大也最可信的传言，就是周家拥有图腾崇拜。
其实很多氏族都拥有图腾崇拜，只不过渐渐的都失传了，周家这延绵千年的信仰得到了人类的认可，但更加认可的，是他们无与伦比的智慧。
所以，周家的成功与山都的存在是密不可分的。
表面上看来，周家的确十分信仰山都。
我也一直相信着他们的信仰。
直到，界碑上乘黄和吉光的名字突然亮起。你们也知道，界碑上只记死物。
此后，周家越发频繁地在外活动着，行为举止也越发诡异，不同于以往。
其实最引起注意的，就是周家家主的一次现身，他为十二边城的建设提出了无比巨大的建议。
我远远的望了一眼，他的气息，就是乘黄的气息，萦绕在他身边的，却不是山都的经文。
“此后我就一直关注着周家，果然，让我查到了一丝疏漏。”慈姑翻开福利院的资料，找到了卧底孩子传送过来的最后一张照片，递到了二人面前，“这是福利院里的密室，中间坐落的着就是山都的石像，而石像上刻着的却不是属于山都的经文。”
照片很黑，慈姑如果不做解释，他们甚至无法分辨这是什么。
“可是您怎么确定？”
小桃瞪大了眼睛，把照片看穿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楼烦抽过，将照片递还给慈姑，问道。
“那个孩子是我的孢子，我感应到的。”
慈姑面部红心不跳的解释道。楼烦二人并不理解孢子是什么，但是也相信慈姑的说法。
“那需要我们做什么？”
楼烦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需要你们潜进福利院，把石像上的经文完整的拓印下来。”
“可以。”
“慈姑，槐序求见。”
蓝字不知何时出现的，恭敬地说道。
“让他进来吧。”
进来的槐序正是元绪，他隐约感应到山都有危险，纠结半晌还是选择前来拜访。
“您好，我是元绪。”
慈姑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小桃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间更加混乱了。
楼烦看向慈姑，在等待一个解释。
“我只是个借宿在槐序身体里的人。山都还没有完成我的愿望，所以我不希望他有事。”
元绪连忙解释道。
哦，这样啊。
怎么人人都和山都有关系？
楼烦看了他一眼，随后收回了视线，跟自己较劲。
“好，那我们继续。”
慈姑将计划详细地告诉了他们。
首先，需要小桃扮演因家庭变故而被抛下的弃女，有慈姑的伪装，她轻而易举地就通过了福利院的检测。
小桃被穿着制服的女士带到了教室，向大家介绍了一下，随后将她交给班主任。
班主任是个笨重的人工智能，安排了小桃的座位后继续念着程序里编写好的话语。
小桃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
这个班上都是跟她差不多的小孩子，已经穿上了小制服，坐得板板正正的，双目无神地盯着班主任。
小桃挑眉，这是什么□□传播现场？
看来这些孩子已经听了有一段时间了。
下课后那位女士带她去换了小制服，随后将她送往食堂，盯着她吃完饭后又带着她前往了密室。
密室，慈姑交代的密室。
可是怎么会这么快就带她进入了？
小桃被女士关在一件小密室里，她的对面是一座山都的小石像。
密室里昏暗极了，也安静极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山都的声音。
不不不，一定是幻听。
小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低吟的山都逐渐变成无数穿着统一制服的人，他们吟诵着小桃听不懂的语言，每个字符都敲打着小桃的心神，她顿时有些失神。
看着逐渐放弃抵抗的李桃姜，监控器前的女士笑了笑。
半个时辰。
这个小姑娘在密室坚持了半个时辰。
这个小姑娘拥有绝佳的精神天赋。
她是周家需要的种子。
女士压下心底的狂喜，她直觉自己能够获得极大的奖赏，甚至前往周家主家参与祭祀，甚至……成为周家人。
女士将小桃从密室抱了出来，挑了一间隐蔽的宿舍安顿小桃，随后美滋滋地准备报告去了。
此时小桃的确不好受。
她从没有遭受过这样的精神攻击，一时间意识破碎，半天都没有醒过来。
夜幕降临，到了约定的时间，小桃却没有传来信息，楼烦有些担心，想要冲进去。
“滴！”
楼烦打开通讯器，上面赫然是小桃发来的福利院的地图和密室的位置。
仔细看了一眼，随后楼烦招呼元绪偷偷潜进了福利院，来到了小桃与他们约定的地点。
“你怎么了？”
楼烦见着小桃苍白的脸色，担心道。
“这密室太玄乎了，万事小心。”
小桃解释道，示意楼烦和元绪跟上她的脚步，走进了装有密室的大楼。
“我探查过了，这一层楼全是密室，跟姑姑给我们看的一样。”
三人悄悄观察着密室，突然，咔哒开门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下意识的，他们就一骨碌进入了密室里。
“别看石像。”
小桃压低声音提醒道。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走过，随后又归于安静。楼烦慢慢抬头向门外探去，却骤然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
“闪！”
小桃拉着元绪就往旁边闪躲。立刻间，楼烦一脚踢破了密室的门，下一瞬，他的手就紧紧地掐在来人的脖颈上，掐得她几乎失声。
“啊……呃……”
女士条件反射地挥舞着四肢想要反抗这个压迫着她的人，随后她闻到了一股香甜的气味，彻底晕了过去。
楼烦轻轻放开她，任凭她瘫软在地上，神情冷漠。
“就是她带我进的密室。”
小桃蹲下来端详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个面目狰狞的女士，就是那个险些要了她的命的人，当下就不高兴地踹了两脚。
“走吧，看看她干了什么。”
三人来到了女士刚刚离开的监控室，画面正停留在他们进入的那个密室。
楼烦麻溜地退出了这个房间的监控，随后入目的便是成排成排的不同房间的监控。
密室里安安静静的，静静地立着山都的石像。
“你们看这些石像，是不是……都在看同一个方向啊。”
仔细一看，好像是在看……看监控室这边？
三人当即就在监控室里搜索起来。
“等下，我们问她不就可以了？”
小桃把女士拖了进来，积极地等待表扬。
楼烦皱眉，但还是同意了小桃的想法，随后就把女士绑在座椅上，弄醒了她。
“这位女士，请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不然……”
小桃学着文学作品里反派的说辞，“恶狠狠”地说道。
“一天天学的都是什么东西。”
楼烦一把拉过小桃，想接替她的审问。
但很不幸，楼烦并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知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还不是得我来！”
小桃置气地把楼烦推开。
女士抽了抽嘴角，她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你们知道这是哪里吗？竟然敢这样造次。”
她的言语并没有威胁到小桃。
小桃搬来了一把小凳子，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打量着她，“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可是周家研究院特派的搜查队。”
“什……什么？”
女士有些不相信自己听见的，但当小桃拿出了慈姑给他们伪造的周家的腰牌后她才有些动摇。
“我们今天本来是来暗访福利院的，没想到你竟然直接对我出手！还好我厉害。”
小桃撇了撇嘴。
女士张了张口，没有说出来话。
“现在，快老实交代吧，你背着我们做了什么？”
小桃气定神闲地说道，楼烦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
“我……我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女士连忙解释道。
“我没问这个，我问的是密室！”
小桃凑近她的耳旁，轻轻地说出了密室二字。
“这……这……密室没有任何异常！”
女士慌忙坚定道。
“是吗？”
小桃就静静地看着女士，楼烦和元绪人高马大地站在她的身后，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这一批孩子里没有种子，所以我们的上贡才没有达标。”
种子？
什么种子？
“那之前的呢？”
“之前的……之前的都还在密室里，就在门后……”
楼烦将信将疑地把监控室的门打开，发现这扇门居然是向商场那样的旋转门，在另一扇门上有一个按钮。
小桃再一次把女士迷晕，随后跟着他们走进旋转门，摁下按钮后，他们脚下的地板突然下沉，缓慢而匀速地。
落地后，他们的面前，是一间放大版的密室。
一束光打在山都石像上，反射出去的光芒星星点点地撒在周遭几乎行将就木的孩子身上。
他们虔诚地看着石像，喃喃低语着自己的信仰。
安静而诡异。
“这是……那些没有被送走的孩子吗？”
小桃捂紧嘴巴，有些不敢置信。
形容枯槁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状态，几乎可以说是半死不活了。
楼烦紧皱着眉，让元绪照顾好小桃，随后就开始按照慈姑交代的方法拓印石像上的经文。
小桃和元绪就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心里惊涛骇浪。
孩子们丝毫没有察觉出来外人的到来，静默地献祭着自己的生命。
他们，不会言语。他们，就是种子。
只不过周家不需要他们发芽，只需要他们作为种子蕴含的力量——他们赤子般纯净的信仰。
“走吧。”
楼烦小声地提醒道，他们不能做多余的事情，对那位女士动手，已经是出格了。
三人离开了福利院。
女士在清醒之后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可是他们无法忘记，那些孩子。
将经文交给慈姑后，他们便被慈姑赶着去休息了。
有了慈姑编造的幻境，他们难得能好好地休息。
他们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无端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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