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忘记不代表解脱
青木萤并不在雾潋密林的深处，反而深受人类的影响，所以一路上来诡异的雨林景观都是如此不符合规则。
毫无生机的树木，无处不在的藤蔓，几乎没有活动痕迹的森林，尤其是藤蔓——这种雨林杀手。
这种没有意识的藤蔓在被异化的野人的栽培下和桑拓木的滋养下，几乎快要夺去这片密林的生机，杀死这里所有的树木。
这是非常危险甚至可以称得上致命的，不论是对需要树木制造氧气的人类来说，还是对森林赖以生存的元兽来说。
而现在，没有了野人有意识地维护，任凭藤蔓肆意生长，怕是会殃及其他森林。
不能放任这样的情况发生。
况且，研究院交给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无端被异化的元兽是哪一支种族也需要他们弄清楚，这样大规模的野人群落对应着的肯定是同样规模的一群元兽，而这样一群元兽，很可能因为被异化而从未被发现甚至被记录在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山都口中的桑拓木。
楼烦并不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但能够给杀戮藤蔓提供这样庞大的生命力，显然不是什么简单的存在。而且就算不看在山都这么看中这东西的份上，看在小桃这么护着山都，他们也得找到这神秘的桑拓木。
理清利害关系后，楼烦总结了一下他们的任务——
找到并标记被异化的元兽，最好能活捉一头。划掉，山都表示强烈反对。
找到桑拓木，清除所有藤蔓。
眼里有活，三人当下掏出通讯器开始扫描野人部落，搜寻元兽们留下的痕迹。
无所事事的山都随意逛着，在这边的土坑看看，在那边的土坑瞅瞅，我的桑拓木你到底藏在哪。
“找到了，这里有不同于野人的脚印。”
小桃在小破木屋的后边找到一个小脚印，有点像人类婴儿的脚印，但是踩得很重，还有指甲留下的深深的痕迹。
可能是猿类元兽。
而且从脚印很小，但是很重的痕迹来看，这种猿类元兽拥有强壮的上肢力量，和极为不发达的下肢。如果是这样，那么树上应该有很多他们留下的痕迹。
楼烦和周行跳上树枝一看，原本刻着螣蛇图案的树干被强硬的破坏了，足以见得这种元兽上肢力量的强大。
更具方向判断，他们应该是向西去了。
“走吧，去西部。”
越是往西，林子就越是密集，树木也更加粗壮，元兽留下的痕迹也更加不明显，直到发现了巨大的树上巢穴，四人才停下脚步。
“筑巢？难道是黑猩猩的近亲？”
小桃脑海闪过动物园里的猩猩，又急忙甩出头去，真诡异。
“你见过这么会筑巢的黑猩猩吗？”
周行敲了敲小桃的脑壳，怼到。
主巢穴在每棵树木最粗壮的枝干上，往上往下连起来一片精致的巢穴，严丝合缝密不透风，不知道比那个小木屋安全多少。
而且生存的痕迹很重，不像是一夜之间诞生的。
山都几乎立刻确定了这是泰坦森林猿的居所。
可是这些他们不是被螣蛇控制了吗？
山都的手划过树干，他闭目感受了一番。
“果然是油尽灯枯了。”
他呢喃一句。
“这些元兽并不是一直都保持着变异的状态，夜晚降临，大雾起时，他们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山都解释道，随后看向那间最大的巢穴，他感觉到桑拓木就在那里，可是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强烈的目光注视。
被注视着的不只有他，还有楼烦三人。
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去，乌泱泱的一群元兽正在树上看着他们。
这群元兽跟黑猩猩极为相似，只不过体毛为白，像是白化动物一般。上肢尤其粗壮，下肢极为迷你，本该怪异却又异常协调的身体曲线表示着他们对这片树林适应得很好。
“但是他们没有化形。”
没有化形，就代表他们的实力不强。
但很明显，对面是有相当高群体观念的元兽，他们分开打倒是能打过，打群架可能就很难了。
一时无言，两厢对峙。
山都不留痕迹地走到楼烦身后，召唤出了火焰。
为首的元兽几乎立刻就动身来到了几人头顶上的这棵树最靠近他们的树枝，瞪着大眼睛看着楼烦。
小桃和周行条件反射就要攻击，被山都和楼烦拦下。
“吼！”
元兽头领无故仰天大吼，随后是百兽咆哮。
捂住耳朵，同时又疑惑地看向举止突兀的元兽群。
“让他们去做该做的事情。”
山都看着元兽头领的眼睛，用意念命令道。
元兽首领显示愣了一下，随后又是仰天一吼，其他元兽纷纷散开去。
“你干了什么？”
楼烦问道，他刚刚觉得背后有火烧一般，扭头一看，果然是有火在烧，一脚踩灭。
“狐假虎威。”
山都故作神秘。
狐假虎威？
他在说谁是虎？
说的是自己吗？
楼烦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但是山都好像总是若有若无地暗示他的不同，好像他有什么特殊身份一样，但他又实在没记忆。
“很好，把桑拓木交出来，就是你巢穴里，那块黑色的石头。”
山都命令道。
不消一会儿，泰坦森林猿的首领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一块灰不溜秋的质感像石头似的木头，献宝一样递给楼烦，楼烦将信将疑地接过，一时间有些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吼！”这就是那位大人吗？
山都点头。
“吼！”可是大人的气息闻着不对啊？
“因为千年前那场战役，他出了点意外。”
“吼！”你怎么知道？你与大人是什么关系？
“是很亲密的关系。”
山都凭空升起火焰，在元兽首领的眼里，那是属于楼烦的火焰。
“吼！”大人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很快，在他取回元核之后。”
“吼！”泰坦森林猿愿意为大人效劳。
“你们已经付出很多了。”
“吼！”泰坦森林猿永远铭记大人的恩情。
“倒是难得，我会告诉他的。”
“吼！”大人现在有什么吩咐吗？
山都看了看楼烦，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去把密林里所有的藤蔓都清除。”
在楼烦三人略显惊恐的目光下，山都结束了和泰坦森林猿的对话，在首领走远后，一把抢过楼烦手里的桑拓木，小心翼翼地揣进袖子里。
“你刚刚同他说了什么？”
什么千年前的战役，什么亲密，什么元核？
还时不时地看向我。
你们一定在谈论我吧。
楼烦觉得自己的脾气的确是变好了许多，人果然还是得多多锻炼。
“同他说了一些你失去的东西，不过很快这些都会回来。”
楼烦觉得山都在看他，又好像在透过他怀念什么。
“别耽误时间了，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山都没有怀念多久，怀念什么的太伤情绪，既然他回来了，就要把遗憾都弥补。
“所以这就解决了？但是那些元兽呢？”
小桃默默地询问了一句。
“如果你觉得打得过的话，我们可以去试试能不能活捉一只？”
看似鼓励实则否定，小桃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放心，他们已经宣誓效忠咱们楼队长了，不会有危险的。”
山都笑道。
元兽怎么可能会效忠于人类呢？
虽然楼烦明白自己不是人类，可是自己也明显不属于元兽啊？
楼烦不做他想，他选择相信山都说的话。
回顾这一路上，在山都出现后，他们虽然经历了不少曲折，但几乎没有受伤。
被杀戮藤蔓围攻，但是在山都出现之后，就没有杀戮藤蔓主动靠近他们了。
半路停下休息然后就意外落入野人的陷阱，被野人带回部落。
原以为周行会永远陷入恐惧，却又被他救回。
被卷入水底迷宫，却在他的暴力破坏下几乎无损地通过了考验。
拿开堵在洞口的石碓，却意外地无事发生地见到了螣蛇庙宇。
承受周行背负的痛苦却又像无事一样催着他们离开。
被群居元兽发现居然也无事发生还拿到了桑拓木，解决了藤蔓危机。
真是从未有过的一段奇幻行动。
顺利得太过异常。
但这里并不是说话之地，既然任务算是完成了，那他们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密林毕竟是元兽的领地，谁也说不准还会发生什么。
楼烦打开定位转移器，发现这玩意儿居然又能用了，于是离开。
他们回到了位于青木萤附近的研究院据点。
负责这个据点的研究人员见他们仅仅三天就回来了，很是讶异，更讶异他们从青木萤带回来了一个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人。但他并没有敢去触楼烦的霉头，只是给几人安排了住处，拿了些换洗衣物和食物，随后就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了。
楼烦三人洗漱一番后换上了常服，发现山都还是一身白袍，正像好奇宝宝一样在研究员里东张西望，还缠着人家研究员问这问那，一脸惊奇的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楼烦捂头，将人拉走塞进了浴室，详细的讲解了一番如何使用，并把常服搭配好了放在一边，随后还是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小桃，你认识他？”
算账时间到。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但是他绝对是个好人！他曾经救过我！我跟他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他就像我的爸爸一样。”
童言无忌，语不惊人死不休。
“好好说。”
一记爆栗。
“我在进入渔阳弄之前，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只不过我是什么时候和他生活在一起，怎样和他在一起的我却忘记了，他也从没和我讲过，总是神秘兮兮地说‘时机未到’。”
李桃姜吃着棒棒糖，含糊着说。
“他似乎对我们很了解呢。”
甚至对千年前的我们都很了解呢。
“我们以前肯定见过！但是我感觉山都变了很多，变得……暮气重了。”
小桃歪头仔细想了想，下判断道。
“暮气？”
山都的外表看着和他差不多年纪，只是他那稀薄的体力和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单薄身板的确不像是个年轻人，还有时不时的叹气声。
“也可能是我感觉错了。山都那么强大，怎么会有暮气嘛。”
小桃满不在乎。
小孩子的眼神最透彻，她知道山都很奇怪，可是山都保护了他们。她知道山都有很多秘密，可是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他甚至可以为第一次见面的周行承受痛苦，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周行呢？”
“好像是在咨询室呢。我刚刚路过听了一耳朵，周家好像……”出大事了。
没等小桃说完，周行就从咨询室走了出来，神色凝重，“队长，周家急召，我得回去了。”
楼烦接过周行的通讯器，入目红色的警报——这是周家的最高警戒，周家出大事了。
楼烦点头，将通讯器还给他，随后道，“这可能与你和山都的那场仪式有关，随时保持联系，遇到危险记得联系我们，联系大荒落，联系慈姑都可以，不要逞强。”
“嗯，我先走了。”
周行的动作很快，捡起芥子枪，套上外套就向传送屋走去。
山都正是在周行匆匆忙忙离开后就出来了。
宽大的t恤和休闲裤把他衬得更加单薄，面无血色，一副病重的样子，但他本人好像不在意。
“你看起来很不好受的样子。”
楼烦拆穿。
“所以你把我的衣服拿到哪里去了。”
山都幽怨。
那是他的本体好吗？真是不礼貌。
“拿去洗了。”
楼烦沉默回想，好像不需要洗。
山都也沉默，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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