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卖主求荣这回事

宗翰喝不惯这宋人的高雅文化，润了润喉，倒觉得又受了一回罪。

        喘了口气，宗翰背着手来回在屋中溜达了几圈，后悔自己就不该给这种酸货什么机会，除了穷酸，什么都没有！对还有一大堆气人的歪道理和无耻。

        给了完颜亨一个眼色，让他让秦桧滚，自己真的想杀人。

        完颜亨对秦桧的某些话，却是认同的。现在大金国，举国上下一片士气高涨，觉得老子就是天下第一，觉得那汉宋朝就是只小蚂蚁，只是在于大金取与不取，灭与不灭，掐不掐死他，大宋朝，不过是他们案板上的肉罢了。

        可完颜亨知道，大宋虽然羸弱，但还没有真的烂到能轻易击得碎它的地步。正如秦桧所言，现在大金国还灭不了大宋，他们那种盲目的狂妄自大，只如同鼠目寸光的无知妇孺。

        开封府破城后，大家想的是：抢钱，抢女人，然后，杀了他们的男人，烧了他们的都城，然后，跑。

        完颜亨并不在大金的朝堂上，他的阿爹完颜宗弼，这两年在朝堂上拥有了一些话语权，他虽然对完颜亨几乎言听计从，但在对宋的态度上，他依然是不同意完颜亨的什么“温和理论”。

        大金的朝堂，也分两派，完颜宗翰、完颜宗弼是强硬派：打！完颜昌是温和派：和。狼主金太宗，不偏不倚。

        完颜亨知道朝堂的局面，所以，他告诉完颜宗弼：把他们的皇帝捉去，让大宋用银两来换。

        这理由，完颜宗弼绝对接受，而完颜宗弼一提议，“还有钱”？大金的朝堂一片哗然，大家都欣然接受了。

        完颜亨很温和的说：“难得秦御史对国相如此忠心，张邦昌出尔反尔，确实不堪重任，秦御史能识大局，肯弃暗投明，秦御史如何？”

        必定，卖主求荣的事并不光彩，见不得光，而当初，自己是抵死不屈的！完颜亨如此一针见血，还是让秦桧很难堪，他不想。他不知道这宋人打扮的少年是谁，但这少年居然有资格开口，虽然语气平和，却暗藏杀机。

        秦桧是跪着的，那完颜亨身体修长，立于摇曳的灯火中，好大的压迫感。秦桧看向完颜宗翰，完颜宗翰没有反应，他看向完颜亨，完颜亨还是那么温和，眼眸一片清澈。

        秦桧想：这少年不会是宋人。

        一丝凉意由背脊而升，连勃然大怒的完颜宗翰都没能给他的惧意，少年清澈的眼眸却透给了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秦桧赶忙道：“下臣寸功未立，不敢有此妄想。而且，下臣现在资历浅薄，不足以为国相安抚天下。”

        “谦逊了。”完颜亨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知他是夸还是贬，“既然不是能独霸一方的朝廷？那是自由？荣华富贵？秦御史想要国相给你什么？”

        少年慵慵懒懒的语气，低沉舒缓如温柔的蜜糖，暖洋洋的似温柔乡的网。

        秦桧实在避无可避，完颜亨几句话，将他所谓的“忠心”剥刮得赤裸裸。但这也好，孤注一掷了。

        秦桧有一丝难堪，向着完颜宗翰沉声求着：“请国相大人，救我内人，放回我身边，不再、不再受无妄之灾。”

        完颜亨与宗翰相视而惊，完颜亨也不由得挑了挑他的浓眉，秦桧的这个回答，还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是那一众打死也不肯降服我大金的汉臣，所以才将你们一同带走。现在你肯向我屈服，不要告诉我，你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完颜宗翰瞪着秦桧，忍不住问。

        这秦桧，当时是铁杆的主战派，本来想干脆都杀了，是完颜昌怕什么舆论，后来商量着可以换钱，所以才一并带走的。

        所以完颜宗翰对秦桧的不信任、不感兴趣，不是单单是钱财的问题，而是秦桧自己资格不够和有前科。

        但现在，打死完颜宗翰他也不信，宋人迂腐，是为一个女人变节的。

        秦桧说：“在我最贫困潦倒的时候，她对我不离不弃，没有些许的怨言。此番劫难皆因我起，作为她的官人，连自己的娘子都保护不了，我还有何资格立于天地间？谈什么为国为庶黎的大话？”

        完颜宗翰一阵冷笑，轻蔑地说：“你南蛮的太后、皇后、帝姬、一众女人，能服侍我大金勇士是她们的福分，难道还委屈了她们不成？你们皇帝都不敢放屁，你倒要当真男人！”

        秦桧瘦削的脸庞涨得通红，但依然挺直了腰，倔强的说：“我要为她做男人！佑她一生的平安与尊严！”

        没有太后，没有皇后，没有帝姬，高贵血统什么都没有，只有女人，能供金人们玩弄的女人，甚至，生儿育女。

        完颜亨眉头轻动，这秦桧，也太会取舍了，没足够的财宝，他就干脆不走行贿的道路；没有足够的资本，他就干脆不提要官要权的事。但如果一个男人喜欢把所有的罪责都推诿到女人身上，确实够男人。

        这胆子，也确实大。

        完颜亨不喜欢，他问：“秦御史为了一个女人，可谓卖主求荣，这不合御史的气节吧？”

        秦桧一直在回避“卖主求荣”这回事，完颜亨也配合着很委婉的与他讨论着“卖国求荣”这回事，现在，他不喜欢了。

        秦桧老脸微红，道：“那要看所守之气节的灵魂为何而在，我所坚守的，现在都轰然倒地。现在我没得选择，我也不会羞愧自己的选择！”

        完颜亨抬了抬眉。

        秦桧看了看完颜宗翰，看了看完颜亨，豁出去的架势，叩头求着：“请国相大人救我娘子，秦桧必定肝脑涂地，报答国相大人。”

        完颜宗翰看向完颜亨，他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宗翰想了想，对秦桧说道：“你应该在东路军押压下，为何来找我庇护？”

        “大金国何人可比国相？”，这马屁。

        完颜宗翰头疼，一个小小的穷酸御史，他还真不放在眼里，报答？

        他不想再浪费精力，冷冷地挥手，让秦桧退下。

        绝望一拥而上，想卖主求荣，也是要实力的。自己另辟蹊径的来求完颜宗翰，看来，是错了还错得很离谱。秦桧不敢再多言，他跪麻了腿，趔趔趄趄地起身向完颜宗翰作了一个长揖，迟疑的看了完颜亨一眼，趔趔趄趄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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