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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拾捌


日前积起未消融的雪在今日终于全部融化,日头很足,洒下来的光照的人暖洋洋的。

        多日未在府上安分地待过,贺玉姝找了处阳光充足的亭子,让人取来厚厚的毯子和软枕铺在坐凳上,人倚上去,舒服至极。她斜趴在栏杆上见湖里时不时地有鱼儿游过,便拿了块点心,用手指捏碎了扔下去,立刻就有一大群鱼聚过来求分食。

        一块点心掰完,贺玉姝的新鲜劲儿也过去了,她从怀里面掏出一个锦囊,打开取出一只白玉簪子,赫然就是当初她从文府带走的那只。

        贺玉姝心中万般纠结不知该如何跟徐昇去说。

        “小月亮,你是不是捡到我的玉佩啦?好巧哦,我也捡到你的发簪,要不咱们两个换换?”

        贺玉姝摇头:不行不行,太刻意了。

        “小月亮,听闻你前几日刚得了一块玉佩,可否让我瞻仰瞻仰?”

        贺玉姝否定:太假了!

        “小月亮,你可是捡到我的玉佩啦?实不相瞒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可否还与我?我定铭感五内,携环相报。”

        贺玉姝叹气:他不喜欢我叫他小月亮!换个称呼,换个称呼!

        “徐公子,那玉佩乃是家母所传,是将来定亲的信物,持此物的人可是我定国将军府的赘婿,你若捡到可能还我?”

        贺玉姝眼前一亮,好主意!

        这几天她也看出了徐昇躲她不及,如此说辞依着徐昇的性子若是捡到定能将东西归还。

        从未有一刻贺玉姝觉得自己如此聪明,兴奋地拿手撩了撩额前的发丝,结果只听见一声入水声,待反应过来时簪子已经掉入湖中,再一看手上……锦囊顶端的绳子未系上!

        贺玉姝身子探出栏杆,只瞧见湖面的水纹已渐渐淡去,成群的鱼儿受到惊吓,四面逃散。

        想要下去捞,但贺玉姝并不同水性,若是遣人下水,依着她在府中受关注的程度,不出片刻府中众人都会聚过来,问及原因那就真的不好再编了。

        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早上吩咐出去办事的人这会儿已经回来了,贺玉姝想起还有事情未处理完,也就先不纠结簪子的事情了,反正已经在湖底了,以后再取回也是一样。

        未在府上待满半天的时间贺玉姝又偷偷溜了出去,去的还是明江两府,回来时还特意在兰石居晃悠了一圈,陪着贺沥和贺夫人用完晚膳才回去自己的归鸿楼。

        临走时因贺沥也知道今天京城当中流传的关于徐昇谋害证人一事,虽然薛平川还在追查真凶,但此事已经是喧嚣尘上,尽管已暂判与贺玉姝不相关,但是贺沥了解自己的闺女,保不齐贺玉姝突然又进去插上一脚,毕竟他也听说了这个徐昇长的相当不错。

        对于父亲的教诲,贺玉姝一向是乖乖听话的,但按不按照贺沥的要求去做,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知女莫若父。

        细数贺玉姝之前做下的种种事情,贺沥开始给她许愿。

        “你若乖乖的,我就把你最喜欢的那件东西送与你。”

        贺玉姝喜欢的东西不少,若说是最喜欢的还和贺沥有关的,她蓦然间想到一样东西,试探着问道:“可是怀陵匕?”

        贺沥也不应声只是笑着点点头。

        贺玉姝顿时乐的见牙不见眼的,当下承诺道:“爹,你放心,这件事情我绝对不掺合。”

        那可是怀陵匕啊!

        所谓怀陵匕是一把弯刀匕首,较寻常匕首而言略长一些,刀片薄如蝉翼,整个重量也是异常的轻。传闻这把刀杀人血迹从不沾刀身,若是用此刀了结人性命之后再用白布擦拭匕首,布上丝毫不见半点的污迹,天下有不少人费尽心思想要一观此刀之神奇,却终不能如愿,因为普天之下只有两把,一把便在贺沥这里,碍于他定国大将军的身份和十几年前征战所得的名声,并没有人愿意为了匕首而与他成敌。

        怀陵匕乃当代铸剑大师楚怀陵历时七年锻造而成,也是他的封山之作,此刀出世后不久楚怀陵骤然而亡,无人知其缘由,也正是因为如此怀陵匕才更显的珍贵。

        自少时贺沥拿到贺玉姝面前展示一回,贺玉姝心里面就惦记上了,但是苦求贺沥许久也不见得他松口,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她当然是不愿意错过的。

        当下答应的好好的,但是晚间躺在床塌上的时候贺玉姝心里面却突然的泛起了嘀咕,因为她心在此刻谋划的事情与她方才给出的承诺截然相反。

        两项权衡之下,贺玉姝决定还是要先对不起她爹了。

        次日,刚过午时,艳阳当头,在隆冬之时显得格外的珍贵。

        贺玉姝让人驾着她的马车去了明府,自己则是一步一步绕了小半个平阙城,走到大理寺前,击鼓,鸣冤。

        牛皮大鼓发出的沉闷之声在天空之中飘荡,贺玉姝自幼习武力气是小不了的,以至于众人听见那鼓声就像是一下一下敲在心里一般。

        朝廷有规定衙门前的鼓不可随意敲击,除非是有重大的冤情,否则会依法论处,轻则入狱重则流放,且衙门官员凡是听见有鸣鼓声问清缘由之后必要开堂接审,从无例外。

        院内薛平川同一众大人正在处理公文,听见前院传进来的声音,他赶紧起身,“去看看前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寻常人等是不会来敲大理寺门前的鼓,通常所有案子归于当地县衙进行审理,若有疑难未决之事大多是以折子形式递到大理寺,若大理寺也拿捏不了最后是会面呈皇帝。

        这么多年来大理寺的鼓声从来都没有响起过,甚至是众人都忘记外面还设有这样的东西,今日初初听闻,仿若置身梦中。

        前院很快就有人过来,只是回禀说是有一女子鸣冤其中牵扯到了人命官司,薛平川原本是想指定一人审理,只不过立马又有人进来通禀说是外面来的是茂成郡主贺玉姝。

        “怎么是这个煞神!”

        薛平川不注意就将心里面的话说出来,一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后面有同僚咳嗽示意,薛平川才猛然间回过神来,他清了清嗓子吩咐道:“开堂,本官亲自审理。”

        薛平川到公堂的时候,我外面已经是有很多的百姓聚集观看审理,毕竟大理寺的鼓声几十年都不见得响上一声,如此敢有人去敲,当然是要看热闹看个够本的。

        贺玉姝站在公堂中间,见薛平川刚在上面落座,贺玉姝恭敬行礼。

        “贺玉姝见过大人。”

        薛平川几时见过贺玉姝这般客气的,更何况她现在是苍明帝御笔亲封的茂成郡主,说起来贺玉姝是主他才是奴,如今贺玉姝这般客套他内心惶恐。

        “茂成郡主请……”

        “今日堂中没什么郡主,只有民女贺玉姝,大人当一视同仁,秉公而论。”贺玉姝打断薛平川的话,面色冷然,和平时截然不同。

        既然贺玉姝如此说了,薛平川心中也不再有什么顾忌,惊堂木趴的一声将周围尚有的窃窃私语声压制下去。

        “贺氏,你今日鸣大理寺殿鼓是有何冤要诉?有何情需陈?”

        “回大人,民女今日只为徐昇徐公子就东五大道上齐府嫡长子齐鸣横死一案喊冤。”

        薛平川挑挑眉头,未曾料到是这一回事,文阁老和贺大将军历来不和,怎的这后一辈的就突然亲近起来了?

        因涉及到之前的案子,薛平川让人将徐昇主仆二人带了上来。

        虽蹉跎过一天,再见徐昇时,贺玉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仔细一瞧原来是脸色更加苍白,唇无血色,身姿依旧挺拔但不改孱弱公子的模样。

        除却徐昇,贺玉姝要求齐柏及其夫人均要到场,薛平川立刻差人去请。

        齐柏虽不愿但奈何薛平川奉旨办事,他不敢反抗,只能是带着一脸的丧子之痛携着夫人周萍儿匆匆赶来。

        齐柏子女众多,但原配夫人所出的只有齐鸣一人,且这个嫡长子资质尚可,他并不轻待,待人成年以后开始为他打算筹谋,但不料一朝惨死,白发人送黑发人甚是悲哀,心中哀痛之时也知上次堂审竟牵扯到文阁老养子,齐柏自是文端颐队伍的,这两日思虑良久,一方权势一方佳儿,难以抉择。

        一同前来的齐夫人,眼眶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的模样,此刻她低头站在齐柏身后,时不时拿帕子试过眼角,始终不作言语。

        “相关人等均已到齐,贺氏你且说说齐大公子案到底有个冤屈?”

        贺玉姝开口就抛出一枚炸弹。

        “因为齐大公子根本就不是被马车撞死而是中毒身亡。”说完又观众人反应,然后接着说道:“与齐大公子在一品楼见面时因一些小事发生口角,后手绢误被齐大公子拿走,因贴身之物定当要追回的,奈何小女在平阙城中声名显赫,齐鸣误以为我要对他动手便匆匆忙忙就跑了,人至外间再回头看我时,我发现他双眼通红,原不觉有何不妥,后面想起时曾请教友人,怀疑齐鸣中毒,但尸身不在大理寺无法请薛大人亲查,小女子前夜只好亲自走了一趟齐府,薛大人你不妨猜猜我看见什么了?”

        夜闯齐府,身为齐府家主尚未说话,齐夫人就先嚷起来。

        “哎呀,大公子棺木前天午时便让高僧封好,只求来世福运傍身,你这贸然开棺这是成心让大公子在地底下都不得安生啊!若是大公子不得转世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说完齐夫人一副失神到悲痛欲绝的模样,让贺玉姝不自觉地多看了她几眼。

        本该听闻是愤然大怒的齐柏此刻也并未有什么过激地反应,嘴巴张了张最后也只是吐出几个字来。

        “此事我定会奏与皇上。”

        贺玉姝笑了笑不以为意,接着道:“我若替齐大人查明令公子死因只怕齐大人谢我都来不及呢”

        “昨日开棺我见齐鸣尸首僵硬异常绝非一般的尸僵可比,且五官之中皆有血迹虽被人仔细清理过但也总有遗漏之处,面色发紫是典型的中毒之症,且小女小时曾观军医医治伤残,虽与仵作之间隔着行但也算是略懂一二,于是冒昧检查过齐鸣胸口腰腹并无马车撞击之后呈现出的青紫淤伤,由此可见徐公子定是被冤枉的。”

        虽是如此说但也仅仅是贺玉姝的一面之词当然做不了数,当下薛平川也不在顾忌什么同僚之情悄声吩咐人带着仵作直接去齐府查验尸首,违者一律论处。

        薛平川又言:“即使如此初次堂审之时有证人亲眼目睹齐鸣乃是被马车当场撞死且车上坐的正是徐世安主仆,今证人突发身亡城中皆是传闻乃命丧徐世安之手,于此你有何申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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