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带着即将见面的期盼，戚沉南眼中那下坠的电梯似乎都有些着急。
明明前几天都没有像此刻这般，迫切地想要见到沈寒延。
或许是因为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在缩小，越是靠近，内心的那份情感便越是浓烈。
戚沉南感觉那装着墨水与宣纸的塑料袋都沉重了起来，勒得指关节难受极了。电梯终于降到一楼，在无声的催促里，她一步迈入。
内部又新增添了不少广告纸，放眼望去满是少儿不宜的内容。戚沉南的视线冷漠扫过那些粗俗不堪的话语，最终落在了楼层数上。
心似乎平静了些，她抬手按下楼层。
电梯开始运转，顶端不断发出机械相互摩擦的动静声响。
她的视线一动不动，正无声地催促。看着数字终于停在了期盼的那一层，戚沉南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心情，瞬间又被电梯门打开的提示音扰得乱七八糟。
画室就在几步之遥的前方，戚沉南深行走的同时不断深呼吸着。她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假装得……没那么激动。
最起码，不可以让沈寒延发现任何一丝她的小秘密。
然而即便内心有着如此清晰的认知，戚沉南依然忍不住地扬起了嘴角。
让她高兴再简单不过，只需要“沈寒延”三个字。
少了学生，今天的画室看上去十分空荡。隔着玻璃门，戚沉南试探性地朝里望去，试图捕捉自己期盼中的那抹身影。
然而除了一个个翻起的桌椅，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得不到空调照拂的走廊闷热极了，戚沉南只感觉身前身后，那股油然而生的潮湿正在一点点贴紧。
燥热带动了她心底的急促，等不及了，她现在就想要见到沈寒延。
握紧了塑料袋，戚沉南终于按下了门铃。
秒针似乎被刻意放缓了行走的速度，同时还伴随着说不上缘由的紧张与期待。短短的几秒钟里，戚沉南不停地踮脚又放下。
重复的次数，或许她也数不清。
隐约看见画室地板上飘转的光影，意味着有人正朝着这儿前来。戚沉南压抑不住唇角的上扬，却在看清来者后，一下僵住。
那是个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发带在脑后被绑成了蝴蝶结，纯白的连衣长裙随着她奔跑的节奏一点点在阳光下飘扬。
戚沉南眼中的期待还没来得及消散，呆愣地看着玻璃门后的女孩。对方同样也困惑不已，但最终还是按下了开门键。
玻璃门摩擦着地面，伴随着时不时的刺耳声像，女孩子歪了下头。
“请问……你找谁呀？”
戚沉南一下乱了手脚，来不及转动反应，她不知应该怎么回答。
这个女孩子是谁？为什么会在画室里？
戚沉南呆愣地站着，眼眸中的光线微微有些迷失。
女孩又问：“你该不会是来找寒延哥哥的吧？”
寒延哥哥……
这是一个光是开口呼喊，便会让戚沉南胆战心惊的称呼。曾经她因为这样叫了他而提心吊胆，直到看见对方面露的笑容终于放下心来。
总觉得自己的这一声里，包含了太多明显的情绪。
可女孩却如此轻而易举地呼唤出来，没有任何沉重包袱。
……
身后再度响起脚步声，她的视线追随过去，意料之中地看见了沈寒延的面庞。
男人踏着零碎的光影朝自己走来：“沉南？来了怎么不进来。”
他那依旧温柔的话语轻飘飘，不痛不痒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戚沉南强行让自己微笑，摇摇头：“我刚刚到。”
的确刚到，所以这并不算是谎话。
一开口，感觉声音都有些颤抖。她心底蓦地收紧，期盼沈寒延什么都没听出来、同时朝画室里迈步，被冷气包裹的那一瞬间，戚沉南忍不住哆嗦了下。
女孩子灵巧的声音在右侧响起：“原来你也是来找寒延哥哥的呀，那太好了！我还以为今天就只有我一个人来。”
戚沉南眨了下眼，默不作声。
是啊，她也以为今天，会只有自己一人。
沈寒延：“高棠棠。”
他只是叫了一声，瞬间就让高棠棠噤声。女孩又看了沈寒延好几眼，最后将目光转向戚沉南。
走上前，高棠棠猝不及防地挽住戚沉南的手腕：“我还怕今天会无聊死呢，有小伙伴就是好~”
对方如同火焰般的热情，一时间让戚沉南有些无法阻挡。
她不知应该怎么回应，只好默默撇过头，视线扫向画室那被斑驳颜料点缀的地板。
一点一点，什么颜色都有，却完全不显得凌乱。一时间，戚沉南不知这是无意间留下的，还是沈寒延刻意而为之。
上次来……好像都还没有。
记不得了。
“哇，你居然买到了这家店的柠檬茶，我上回拍了半小时的队都没买到呢。”
高棠棠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手指上挂着的重量也随即消失。戚沉南一惊，赶忙低头看去。
女孩却已经将饮料袋子拿过，高高举起，不知在看着什么。
戚沉南心里难免有些恼火，开口，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可就在此刻，看见从身旁走过的沈寒延，她停顿了一下，最后缓缓闭上嘴。
算了，总不能让沈寒延不高兴吧。她是客人，他才是主人啊。
她转头去寻找目标，入眼的却只有远处他的背影。沈寒延匆忙走进办公室，不知在准备什么。
画室正中间被腾出了片空地，两个坐垫被随意摆放在那里。面前白墙上显现了暂停的画面。
尽管没有动，也没有声音，可光是一眼就让戚沉南感觉到了骇人和惊悚。
她慌乱地挪开视线，不敢再朝那里看上一眼。
高棠棠依旧还是那么热络：“来一起看电影吗？最近评分很高的一部恐怖片，我说了好久寒延哥哥才同意一起看的。”
听到这句话，戚沉南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收紧，塑料袋发出滋啦一声轻响。
内心不算好受，她形容不出这种感觉究竟名为什么。
是嫉妒？酸涩？还是期盼过后又落空？
很少有人知道，戚沉南的胆子并不大，恐怖片之类的的她从来都不敢去尝试。
她本想要出声拒绝，可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便看见高棠棠停顿在空格键上的手指。
少女性格上的莽撞，似乎与她清纯甜美的外貌完全相反。
浮尘在投影仪前飞舞，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调皮的小黑点，光线分散着投射，一部分窜入沈寒延的办公室。
他放下刀，将切好的一块块水果放进拼盘。做完这些，沈寒延又准备去翻找事先准备好的一大包零食。
突然，画室大厅那里响起了声极其刺耳的尖叫，同时还夹带着血肉骨骼被挤压的断裂声。
沈寒延的手一顿，视线不由自主地朝外投去，刚好看见戚沉南受到惊吓后，还没回过神的模样。
女孩的手不自觉地抠紧衣边，抱着那个半透明的塑料袋，眼神里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惊恐。
很多年前的某个夜晚，小女孩害怕的模样不禁映入沈寒延的脑海。
当时戚沉南才九岁，被周薇芳“寄放”在他家里整整一天后终于接到了通知回家的电话。当时手头还有事在忙走不开，于是沈寒延问她可以自己走回家吗。
反正也不远，爬几层楼就到了。
原先沈寒延是这样认为的，戚沉南也点了头。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便一头扎进专业论文的开题报告中，前后大概花了整整一小时。
可当沈寒延解决了一切走出房间，视线瞬间落在了门口的戚沉南身上。
“沉南？你怎么……”他满头雾水，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然而小女孩转过头来，沈寒延看见了她湿润又微红的眼眶。
停顿了片刻，他瞬间反应了过来。快速走到女孩身旁蹲下，沈寒延的手掌落在她的头顶。
“是不是害怕了？”沈寒延问道，语气平静，甚至连一丝意外也没有。
手掌顺着细软的发丝，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抚摸着。
终于，沈寒延看见小孩子纤长又湿润的睫毛眨动几下，泪水还是从眼眶里掉落。
将头埋入手臂，戚沉南点了几下头：“……嗯。”
……
哎呀，差点忘了她还是个胆小鬼这件事了。
沈寒延没多作停留，端着切好的水果拼盘便朝外走去。
白墙之上的电影已经过了刚才的桥段，可画面与氛围皆是朝着更恐怖的层面发展。高棠棠和戚沉南恰好形成了两个极端，一个脸上写满了兴奋，另一个则是强装出不害怕的模样。
沈寒延走过去，同时吸引了两个女孩子的视线。他弯下腰，将拼盘放在不远处的小桌子上，修长的手指落在电脑触控屏上，飞快点碰几下，电影被暂停后又无情地退出。
偌大空荡的画室瞬间恢复到了最熟悉的宁静，戚沉南觉得心头的压迫感一瞬间消失，阳光又侵透了她的内心世界。
手指还抠着塑料袋的边缘，她脖颈僵硬着，耳边又徘徊着高棠棠的嗓音。
“怎么关掉了呀，寒延哥你不是答应我要看的……”
戚沉南忍不住将视线朝沈寒延那里打转，却看见男人脸上的无所谓。
“太恐怖了，我害怕。”
这句话已经说出口，顿时画室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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