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本届高三迎来了他们的“零模”考试。
同时，戚沉南也终于开启了人生的第十八年。
只不过相比较于别人对期末考试的看重，她的成年生日似乎无人知晓。
清晨，闹钟准时在五点五十分响起。
冬季的太阳有些懒惰，到现在都还在睡梦里浸泡着。房间里漆黑一片，戚沉南有些费劲地眨了几下干涩的眼，在经过无数次挣扎后坐起身。
黑暗中，她略微呆滞的目光集中于某处，过了好一会，脑海中终于响起一个声音。
成年了，戚沉南。
以后的路，就真的要靠自己去走了。
坐在床上没有动，成年世界的一开始就充斥着沉重与压抑。闹铃在六点再次响起，提醒着她时间紧凑。
戚沉南掀开被子下了床，脚尖触及地面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毛衣在椅背上挂了一夜，刚被套上身时，难免将寒凉收拢于身。
外面风不小，将窗玻璃吹得一震一震，时不时还轰隆作响。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看到客厅还维持着昨晚自己回来时的凌乱模样。
大概是戚建明又没有回家。
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父亲了，戚沉南绕开那些胡乱堆放的衣服，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早餐还是老样子，两个冷冻速食奶黄包，放微波炉转一分半就可以吃。这还是上周六，戚沉南放学后去家附近的生活超市买回来的。
父母给予她的关心，只限于每周发放的生活费。并且就这一两百块的钱，这两个人还要互相推脱，能不出就不出。
戚沉南站在微波炉前等到，看着内部的橙红光芒，耳边又被窗外狂风充斥。太阳像是终于苏醒了般，遥远的天边终于开始泛起鱼肚白。
“叮——”
微波炉结束工作，她十八岁成年当天的早饭好了。
将热气腾腾的奶黄包装好，戚沉南在收拾书包的途中不小心碰到了餐厅的椅子。
木头摩擦着地面，在沉默里爆发了刺耳声响。
“不知道轻点啊！”
另一个昏暗无光的房间里，周薇芳暴躁的话语传来。
谁也想不到，成年后，母亲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
戚沉南脚步一顿，浅浅地往周薇芳的房间看了眼。最后咬紧下唇，背上书包便下了楼。
走出楼道，瞬间就被凉风吹得一个清醒。戚沉南抬头看着树枝缝中的光亮，又反手在书包里寻找着什么。当指尖触碰到某个冰凉光滑的东西后，她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迎着冉冉上升的微光骑行，可寒风像是钝刀般拂面，留下了难以忽视的痛。与青春那令人记忆深刻的疼不同，此刻的痛，一直深入到了她的内心。
明知道应该集中注意，可戚沉南还是忍不住去想。
她真的，不会被爱吗？
戚建明与周薇芳那不掺杂爱情的婚姻，是不是早就注定了今天的这一切
其实小的时候，戚沉南也总会期盼自己与父母，会像电视剧里的家庭一样，什么也不用做，只是和和美美地待在一起。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多的现实暴露在自己眼前。戚沉南见过父亲对自己的敷衍，也见过母亲对自己的不耐烦。
可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直到某个除夕，他们一家三口回去老家，某个喝多了的叔父一时最快，凑到她身旁想要触碰着亲近。戚沉南有些惊慌地躲开，却听见那个中年男人说。
“还好当年强行把你爹妈凑在一块，否则就他俩心上人的那个水平，哪能生到我们沉南这么标志的女孩儿。”
……
戚沉南猛地捏紧刹车，口中有些费劲地呼出白汽，她吃力地将车推入车棚。
这个时间点，是上学路上的高峰。青白色的树荫道上，是熙熙攘攘的未醒之人。他们浑浑噩噩，一脸不情愿地朝着各自的班级走去。
期末考的第一天，《真心英雄》在校园里徘徊了两次。经典无比的歌词，一字一句都是对考生们的呼喊与收紧。
戚沉南捏着笔，在答题卡左侧写下名字的那一刻，刚好到了——
“但愿人间处处都有爱的影踪。”
爱……
她眼底一黯，却又蓦然升起了光亮。
戚沉南想起那被自己放在书包里的礼物，是一个群星绕月状的陶瓷装饰品。是上周末，她特地去饰品店买来，准备送给沈寒延当作生日礼物的。
明明这样东西的风格更加偏向于女孩子的喜欢，可戚沉南却料定沈寒延会喜欢。
尽管今天可能无法见到他，可戚沉南将这份独特的礼物带在身边，抱着那微乎其微的希望，想要当日送给他生日礼物。
这件事，仿佛成了她十八岁生日当天的唯一期盼。
数学考试结束后，今天的任务就宣告结束。大伙还是一贯地涌出考场，争分夺秒地想要去吃口热腾腾的饭。考场外的走廊上顿时混乱一片，好几位监考老师尝试着疏导，却全部宣告失败。
戚沉南看着自己的书包被堆放在最高处，被涌动的人潮挤得摇摇欲坠。
她心一慌，立刻就要迈步上前。谁知两个男生因为琐碎小事起了争执，在推搡之中，她的书包晃动几下，最后还是掉在地上。
“啪嗒——”
即便走廊上一片喧闹，可戚沉南还是听到了那清脆的声响。
她的月亮，碎了。
那专门为沈寒延准备的生日礼物，也没有了。
戚沉南推着自行车，在深夜那昏黄灯光下的路上缓慢地走着。没有急着回家，也没有再想着去给沈寒延送礼物。她好像对全部都失去了兴趣。
尽管连自己都不期待，可戚沉南的心还是隐隐泛起了强烈的痛。
她的十八岁生日，好像真的就要这样，平淡又带着遗憾地过去了。
车链条的擦动声音，随着路灯下飞舞的黑影有节奏地响起，戚沉南终于走到了自家楼下。
她反手熟练地从书包外侧取出要是，接着习惯性地抬头，去看家中的灯光是否有亮起。
谁知灯光没有看到，正下方一个伫立着的身影却映入眼帘。
戚沉南家住老城区，这一带只要过了晚上十点半，几乎鲜少会有人在门外逗留。
那会是谁呢？
想到这，她难免提高警惕，扶着车龙头的手也忍不住收紧。
但随着距离的拉近，戚沉南也看清了路灯下，人影的模样。
男人唇角燃烧着一抹猩红，被未绑紧的发丝朦胧地遮挡。灯光投照下了斑驳，像是他作品上那些恰到好处的光影。
听见了来自戚沉南的动静，沈寒延抬起头看向了她。
是他。
她猛地顿住脚步，看到他将抽了一半的烟取下掐灭，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好像拎着什么东西。戚沉南借着灯光，看清了那个蛋糕盒子。
蛋糕……？
是给她的吗？
戚沉南有些不切实际地猜想，同时也缓缓放慢了步伐。她没有挪开眼，依旧盯着眼前的人。
被灯光映照的时间久了，眼睛难免开始发酸，模糊。
她以为现在想要落泪的原因，是这个。
沈寒延单手插在外套口袋，朝她这儿迈出步伐。
“怎么才回来，等了你好久了。”他的声音被风锐化，除去低沉沙哑外，居然还有了丝难得的沧桑。牵动了她那像是被冰霜复苏的心，有了温度，也重新开始了跃动。
这句话，刚好证实了她的猜想。
戚沉南的心里，还堆积着整整一天的压抑。她本以为今天不会见到沈寒延了，也放弃了亲手送给他生日礼物的念想。可怎么也想不到，沈寒延居然会主动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我……”开口，她想要解释。声音有些颤抖与哽咽，戚沉南慌乱地摇了下头。“学校里……有点事。”
不想让沈寒延看到自己的落寞，同时，内心那股彷徨与欢喜交织的感觉彻底将她浸透，压抑与欢喜一同纠缠着，她不愿意被他知道所有的一切。
沈寒延耸了下肩，接着举起手晃了晃：“路上没事吧？”他让戚沉南看到了蛋糕盒子，嘴上却只说了关心她的话。
戚沉南摇头，心却在怦怦地跳。
沈寒延笑道：“那就好，走吧，给你过生日去。”
戚沉南声音小了下：“过……过生日吗？”
沈寒延回头，温柔眼里映着她的面庞：“对啊，十八岁生日，不得好好过一下？”
戚沉南看见自己逐渐露出微笑，愈加明显。
最后，她点头：“嗯！”
有人帮她过生日了，这个人还是沈寒延。
这一场只有两个人的生日派对，在戚沉南家那狭窄又简陋的车库里举行。当昏黄灯光亮起，陈旧又脏乱映在眼前，戚沉南下意识地担心沈寒延会嫌弃。
可男人的背影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展露，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他将蛋糕盒子放下，转身就开始了布置。
戚沉南背靠着铁门，视线集中在沈寒延有些忙碌的身影上。她看得有些贪婪，却总是忌惮着他会突然回头，发现自己的大胆。
好在沈寒延专注着手上的事。
那么她干脆彻底放肆。
时间都好像刻意为戚沉南放缓了步伐，好让她偷偷地，做一些想做的事情。
很快，头顶的灯熄灭，他捧着点燃了蜡烛的蛋糕，走到戚沉南跟前。这儿没有桌子，所以只能靠沈寒延一直捧着。
“许个愿吧，沉南小寿星。”
火花在跃动，如同她的心跳一般。烛光照亮了他昏暗里正微笑着的脸，戚沉南的注意全都被这吸引，连醇香诱人的奶油都无法分去片刻。
抬起头，戚沉南与男人对视了片刻。
“我……”她下意识要开口，却被男人打断。
温柔声入耳：“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戚沉南不知道，她第一次知道。但她点了几下头，最后学着书本上主人公的模样，闭上眼诚挚地在内心说。
我想一直这样被你关怀。
对着沈寒延说。
许完愿，戚沉南又不确定地看了他一眼。得到了男人的默许后，她终于彻底放开，鼓了鼓脸颊，一口气将蜡烛全部熄灭。
“噗”的一声，火光消失不见。车库再度陷入黑暗，但沈寒延的柔和嗓音穿透过一切。
“生日过得开心吗？沉南。”
他或许看不到戚沉南此刻的脸庞，她的笑，她的欣喜，都在那一瞬间迸发。
女孩用力点了好几下头：“嗯，开心！”
你来帮我过的生日，无论如何都会是开心的。
-
夜晚，戚沉南久久无法入眠。一闭上眼，她就会看到那个被蜡烛环绕的奶油蛋糕，还有后方，沈寒延温柔无比的笑。
只要想到他，即便是短短一句话的再见，也能让她的欣喜难以平息。
裹着被子，手臂露在外面，戚沉南像是感觉不到冷似的，将头埋在枕头里。
嘴角勾起的弧度，又像是刻意流露在外的显摆。
显摆她也会被人关怀。
只是突然间，戚沉南的一切动作都停顿住。
就好像对上了美杜莎的危险眼神，她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
夜晚，像是朦胧情感的堆聚时分。
她什么也看不清，却依然要倔强地睁着眼。
窗帘外，浓厚的昏暗似乎将一切遮挡，但沈寒延离开的身影，义无反顾地在那儿显现。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后的半夜，戚沉南翻过身平躺在床上。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心脏又怦怦怦地跃动不停。
就在刚才，戚沉南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对沈寒延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是不是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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