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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关于朋友(7.4)


县衙大堂。

        “王蓝田,”马俊升抬手让人将登记簿子送到她面前,“你自己看看吧!”

        王蓝田接过簿子,这月十四号一页是空白一片,并未有任何记录,她又从月头翻了一遍簿子发现本月至今,每日记录或多至一页数十条,或少至一两条,大都是客栈酒楼的名义写的,也有部分是个人。

        马俊升看她似有不解,便从旁解释道:“十四、十五、十六为中秋之假。书院学子,官府人员等都有休沐。你熟读《晋律》怎会不清楚?”

        王蓝田将簿子归还,心中已有了计较,不过眼下指向她的皆是证据,而她手中并无实证全是推断,就显得有些棘手。

        末了儿,她朝着堂上作了一揖:“今日是十五,大人本应在家过节却因蓝田,累您千里奔袭至此,惭愧。”

        “如果能替无辜往死之人伸冤,不眠不休都可,怎会在意几日的休沐。”马俊升冷嗤一声,随后拍响堂木,“王蓝田,你编造出个遗失状是为何事?是想掩盖什么吗?那半个时辰你到底在客栈做了什么?家仆不归为何不觉奇怪?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发生什么?还是说本就是你教唆家仆害人?”

        王蓝田用简单几个字,一一回答了问题。

        “没有编造。”

        “没有掩盖。”

        “写遗失状。”

        “不觉奇怪。”

        “不是。”

        “不是。”

        堂上持棍的一干衙差:“……”

        这态度未免也太张狂了些吧!蔑视太守,敷衍回答!

        嚣张至极,欠揍至极!

        马俊升并未接着问话,府衙大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正门外左右两边有对称的两棵树,光掠过树枝与树叶的缝隙,影落在土黄色与深灰色相交错的的地面,他们伴着簌簌声,形成了一片影随风动的耀眼星河。

        时间似乎是骤停世间只余下零零碎碎却又自成曲调的风吹树声。

        王蓝田面上带着笑,似乎并未因这会儿的平静而陷入焦灼与不安中,一身蓝白长袍松垮的穿在身上,发束高立,戴冠插簪,偶有穿堂风将她的衣摆吹起,飘飘然,似有冯虚御风之态。

        良久,马俊升挑起唇角,下颔的胡子跟着一起耸动,威胁道:“在大堂之上像你这样的人,往往都得大刑伺候。”

        王蓝田端着双手,不以为然:“只有蠢笨的人才会选择那样的方式解决问题。”

        “自以为是的人往往蠢笨而不自知,沉溺在自己的世界,总觉得芸芸众生皆蠢笨如猪。”马俊升说着将话头指向王蓝田,“就比如你,小小年纪,心术不正偏还自视甚高,眼高于顶,尚未经历世间锤炼,你肆意妄为所仪仗的不过就是太原王氏。”

        王蓝田挑眉,面露难色:“总觉得你这话是在拐着弯骂老聃。他老人总说其政闷闷,其民淳淳。所谓的淳淳,不过是蠢蠢的美化。这么说来,大晋崇黄老孟庄,你是连着那些总喜抚麈清议的人都骂进去了啊。”

        马俊升脸色一沉:“你在官学就读,夫子就是这般教你曲解圣人之意的吗?”

        王蓝田侃侃道来:“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只是将学子领进大门。而万千学子进门后大都凭借个人领悟和造诣生出不同的思、不同的想。文学文章其中之意或许只有一个,但在让世人的眼中其意则有千千万。”

        马俊升:“伶牙俐齿。”

        王蓝田:“承蒙谬赞。”

        马俊升仰首微眯着眼,余光瞥向她,冷冷一笑将偏离主线的话拉了回来:“你可认识会稽孔仪。”

        “应当算是认识?”王蓝田有些不确定道,“幼年随家父去过会稽拜见过孔家的长辈,一晃已过去十多年了。”

        马俊升又问:“那男童便是孔仪的书童,这点你可知?”

        “约莫是昨日这个时辰,”王蓝田抬手指了指天,脚又踩了踩地,“也是在这。县丞大人告诉我的,我那会儿才知道他们是主仆关系。”

        马俊升瞥了她一眼:“昨日子时至卯时你在何处?做什么?”

        王蓝田想了一下:“君悦客栈,睡觉。”

        “可有人证。”

        “无。”

        马俊升空出的手按着卷宗的一角:“今日子时至卯时你在何处?做什么?”

        王蓝田:“县衙客房,睡觉。”

        “可有人证。”

        “无。”

        马俊升“呵”了一声,随即敲响惊堂木:“传夜里值守的差役。”

        差役上来得极快,跪下叩了头:“拜见太守大人。”

        马俊升抬手指向王蓝田,眼角的周围缓缓撑开:“你同你身旁站着的王公子说说昨晚的事。”

        “是,大人。”差役仰头看了眼王蓝田,便垂下了头,“今日丑时,衙门后院起了火,火势虽不大但不知烧到什么,烟雾特别大,衙门乱作一团,都在喊走水了。小的突然想起来王,王公子……”

        说道这,他抬头看向堂上的马俊升,迅速撇开:“王公子还在客房。虽说客房和起火的后院有些远,但、但县丞大人说,王公子是贵客一定要特别关照。所以小的就去了趟客房,当时房中漆黑,想来公子并未被打扰就、就离开了。然后……”

        他吞咽了下口水,不安道:“然后,小的看见一个黑衣人,从客房的窗户翻了进去。之后、之后忽然头晕眼花起来,再醒就、就见到了太守大人。”

        丑时起火?

        看见黑衣人翻窗进客房?

        王蓝田脸上的笑意一僵:“……”

        怎么可能?

        “王蓝田,”马俊升用了七成的力道敲响惊堂木,随后高喝一声,“本官再问你一遍,今夜子时至卯时你在何处?做什么?从实招来!”

        声音震天响,王蓝田被震得额角一突,头隐隐作痛了起来:“在客房睡觉。”

        她依旧是那个回答,不过这会儿加了些解释:“昨日戌时左右我便吹灯睡下了,一觉睡到今日卯时,县丞辰时到的县衙,用了些米粥后我与他续下昨日那局未完的棋。约莫午时结束,我便出去赴朋友的约了。”

        “朋友?”马俊升捕捉到这个词,心中有了番思考。

        ——这个朋友,会不会是同党?

        他拧眉严肃问:“哪个朋友?姓甚名谁?现在何处?府衙需派人去核查你所言是否为真。”

        “朋友是,”王蓝田看着堂上的马太守顿了下,幽幽吐了口气,将人报了出来,“杭州马文才。他临时住在东三街的同福客栈。”

        马俊升:“……”

        ——逆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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