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照片
进入了雨季，清城从五六点开始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一段快节奏的音乐打破一室平静，顾晓黎揉了揉眼睛，伸手把床边的手机捞起来看了眼时间。
——09：30。
以为是她自己的闹铃声，顾晓黎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一把闹钟关闭。后面的拍摄时间上比较清闲，今天的拍摄时间在下午，昨天近一点她才睡。
顾晓黎把手机放回去，闭上眼睛打算睡个回笼觉。
刚酝酿出来些睡意，刺耳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顾晓黎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整个人裹成一个长条。
可那铃声就像是没完没了了一样，一声又一声，带有极强的穿透力，直刺她的耳膜。
被吵得受不了，顾晓黎大力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鼻腔重重地呼吸着，身子随着呼吸的频率起伏。
手机就放在凌思思的枕边，顾晓黎不由得佩服她的睡眠质量。
这么吵都不醒。
这觉算是睡不下去了，顾晓黎穿上拖鞋走下床，脚步轻轻地挪到窗边，外面的雨稍稍大了一点，水泥地上的坑洼处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涡。
她把窗帘的缝隙拉大了点，往远处看了看。
灰青色的天，乌色的浓云缓缓向城市的另一方移动着，远处的海面上平静无波，连成平直的一条线。
顾晓黎叹了口气，这天气倒是和她的心情挺般配。
都挺压抑的。
见凌思思还没半点醒来的意思，顾晓黎找出来提前准备好的衣服换上。
昨天睡前她看了眼天气预报。
19°，算不上多暖和。
顾及到还在睡觉的人，顾晓黎轻手轻脚地走到卫生间关上门，洗完漱后她抬眼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神色慵懒，眼尾上挑，鼻梁上有一颗粉红色的小痣，黑色棒球衫，白色的高领内搭扎进黑灰色牛仔裤内，领口最上端一圈黑色的英文小字，踩着一双厚底马丁靴。
顾晓黎拿上手机出去，转身时露出外套后面的一簇火焰——赤红色的，张牙舞爪的。
像是黑夜中光彩夺目的火把。
顾晓黎在楼下的大厅冲了杯咖啡，走到门外的台子上停下来，拉开藤椅坐下。
泥土翻上来的味道混着青草香，都被沉沉的木香压下去。
这个木屋一共有三层，快赶民宿的大小，当时买下来的时候花了好大的价钱，用导演组的话就是该省省该花花。
微凉的指尖贴上杯壁，顾晓黎打开微博搜索“我们的热恋”。
她点开最上面的一条，是昨晚回到房间后的剪辑，一共四十分钟。
顾晓黎点进去，不禁惊讶于工作人员的速度。
第一幕就是她卸妆的镜头，她有开弹幕的习惯。
看着弹幕上不断飘过的夸夸，她心情愉悦地打了个响指。
镜头切换到男嘉宾那边，陆景淮出现在画面里，藏蓝色的浴袍，领口微敞，露出一点胸肌的轮廓，水珠顺着发梢掉下来，滑进衣领内。
宽肩窄腰，修长的腿，走动时肌肉绷起，黑眸盯着摄影机。
斯文，又带着一丝侵略感。
顾晓黎抽空看了眼弹幕。
【斯哈斯哈，陆景淮你真的很懂怎么拿捏我！！】
【很热吗？为什么要穿衣服？？？】
【救命为什么这么帅啊！】
【额，一下就帅到了我的心巴上】
【突然好羡慕顾晓黎啊！！】
【卧槽卧槽！姐妹们！微博上有人扒出来陆景淮的小时候的照片了，我不允许没有人看过！】
最后这条点赞最多，停在屏幕上有二三十秒。
顾晓黎切出去打开微博，搜索陆景淮三个字，并没有找到弹幕所提到的内容，她皱了下眉，又切了回去。
二十分钟整的时候转场到凌思思敷着面膜和林孟珂聊天，好奇导演组有没有把她那一段剪出来，顾晓黎快进了一点。
林孟珂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呀，黎黎，你好白啊！”
停下快进的手，咖啡没之前那么烫。
顾晓黎端起来抿了一小口，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名合格的吃瓜群众。
到她嘲讽凌思思的画面时，顾晓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弹幕。
【笑死我了，茶姐无话可说了吧】
【热知识：顾晓黎只比凌思思小三个月】
【茶姐，就问你脸疼不疼！】
【黎崽霸气回怼也太爽了吧，这一天看得我快憋屈死了，茶姐一直找黎崽的麻烦】
【自作自受自讨苦吃，茶姐皱纹都出来了哦~~】
【顾晓黎会不会说话啊，我们思思在夸她好不好】
【思思好漂亮！！！】
海风卷着雨滴斜斜吹进来，落下来两滴水珠在她的衣服上。
顾晓黎勾起唇角，手指不知道碰到什么地方，跳转到了评论区。
第一条评论就是陆景淮的曝光贴，顾晓黎顺着上面的标题名摸到微博。
“高冷影帝童年照大曝光，小时候竟然是这样！！”
点进去后，博主把陆景淮的履历写在上面，从初中到大学，所参加的社团，获得的荣誉，甚至连他的成绩单都被贴了上去，再往下翻，“童年照”三个字撞入她的视线里。
照片上的陆景淮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穿着白色的衬衫，背带西裤，黑色蝴蝶领结，小少年剑眉星目，稚嫩的脸庞已隐隐能看出些帅气。
脸上的婴儿肥显得他脸部线条没现在那么清晰，轮廓分明。
顾晓黎舔了舔唇，没想到大魔头小时候这么可爱。
穿着西装，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看着镜头，软萌软萌的，像个小包子。
让人有一种想捏捏他脸的冲动。
还是没忍住，顾晓黎翻到评论区。
点赞量最多的一条评论——【冷知识，陆景淮在高三这年参加的奥赛是全国级别的，而且还是第一名，兄弟们，什么含金量！】
【卧槽！影帝竟然这么牛！】
【别说了，我一个男的都粉他】
【我想起来了！！one神原来老和一个“ad”的id双排，直播的时候我听到那个“ad”的声音了，前两天看直播还觉得声音耳熟，现在想想那个“ad”就是陆景淮！百星啊哥们儿，一手老虎玩得可以说是出神入化！】
看到奥赛两个字，顾晓黎没由来地想到了陆景淮家门口那个碎掉的奖杯。
陆景淮得奖那天，二人结下梁子。
当时正值九月，秋意却迟迟未来，天气闷热无风，十七中召开高三动员大会。
“下面有请优秀学生代表陆景淮上台发言，大家掌声欢迎。”
报告厅里，空调呼呼运行着，向四面八方输送冷风，可以容纳一千五百人的报告厅此刻座无虚席。
第一排的女生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旁边伸出一双手轻轻拍了拍她，被人打搅了美梦，她蹙着眉头，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侧过头去继续睡，白皙的脸上明晃晃两道碳素笔的墨痕。
台上，陆景淮在麦克风前站定，不慌不忙地开口：
“尊敬的领导、老师，”视线扫过熟悉的面庞时，陆景淮顿了一下，继续刚才的发言，“亲爱的”
同学们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第一排的桌子被拍了个震天响，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这里。
陈主任用力拍着桌子，眼睛死死锁着睡得正香的人，中气十足的喊了声：“顾晓黎，给我起来！”
被叫到的人蹭一下站起来，顾晓黎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她梦到自己成了大人物后回校探望老师，看到眼前的人之后她“咦”了一声，然后和面前的人握了握手，“陈主任，最近挺好的哈。”
陈主任被她这吊儿郎当的态度气得脸涨红，胸口剧烈地起伏，他强压着怒火伸手指着门口，厉声道：“你给我出去站着。”
“还不赶紧出去，没看到这么多同学都在等你一个人吗？”见人还不动，陈主任出声催她。
顾晓黎顺着他的话走出去，路过台前时陆景淮看到她脸上歪歪扭扭的黑线，一时间没忍住，一声轻笑透过麦克风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声笑听在陈主任耳朵里变了味儿，以为陆景淮在笑话他，他转身看着台上的人。
陆景淮刚参加完奥赛回来，脖子上还挂着第一名的奖牌，为校争了光，是老师眼中的宝贝疙瘩，陈主任不好对他发作，指着顾晓黎，“还不快点！”
顾晓黎迷茫地眨了眨眼，抬脚走了出去。
略过刚才的小插曲，动员大会继续进行。
夏末秋初，天气还带着点热，顾晓黎身上带出来的冷气散尽，她站在逼仄的走廊里，光洁饱满的额头渗出些汗珠。
她伸手把窗户打开，风吹过来，老师放在窗台上的作业纸被吹下来一张。
顾晓黎眯了眯眼，弯腰捡起来，正当她往前走的时候，作业纸被吹到了她脚下。
浅灰色的印花纹出现在雪白的作业纸上，顾晓黎连忙起脚，慌乱间又踩了一个印子上去。
正巧踩在“陆景淮”三个字上。
大会太过无聊，陆景淮讲完话后以上厕所为由出来，刚打开门就看到顾晓黎在走廊里乱动，陈主任正巧往门这边看过来，他侧了侧身，挡住了她。
“嘭”一声，门被关上，顾晓黎回过头，两个人目光相撞。
她手里还拿着那张作业纸，来不及藏。
顾晓黎脑海中闪过两个字——
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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