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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③


  柳娅伊正坐在医院庭园的长椅上深呼吸着。他随手从身后的花坛里摘下一片新绿,将上面的水露拂去后又无心地把叶子丢进了草丛里。

  这一奇怪的举动引得四周人都纷纷投以怜悯的目光,大概觉得他是刚从精神病科里逃出来的病人罢。

  可柳娅伊却只觉得这样的目光是在嘲笑他。他躬下背,只是冷冷地扫过那些投以不必要怜悯与善意的人,尔后又将沾着露水的手缓缓放到嘴唇上摸了摸,自语道:“看来,露锥的控制范围还没有到这外面啊。”

  “不过..真没想到亲吻的感觉是这样的,哪怕只是那一瞬,那少女小嘴的柔软感也如蜜糖般会让人陷落,不像男人的嘴...长满胡茬的,只感觉扎人。唔...嗯?我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有胡茬的嘴呢?父亲很早以前就已经不在世上了,我又没有被已故的父亲亲过,嘛....可能只是我没有记住吧。”

  摸着嘴唇自言自语着,他的脸上就露出了傻蛋样的怪笑,像是苦笑,像是回忆的掺和,涎水已经不知不觉顺着手指往外流,那半生痴呆半生癫的疯样,吓得本来要往这边走的女孩们立刻面露恶心地绕道而行。

  对于她们来说,大概只有想到什么下贱的事情,人才会露出这种半疯癫不遂的鬼样罢。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随意地一个转头,看往医院出口的方向,那本打算观察柳露锥的视线却不经意间透过花坛捕捉到了一个人。

  一个非常像那个银发少女的人



  ——那个站在磁暴正中央,冷冷盯着自己的少女。

  透过还沾有露水的花丛,少女的样貌映入了他的眼帘——那瀑布似的黑色长发垂落于腰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晶莹闪烁,似乎隐约泛着悲伤,长长的眼睫毛上挂有泪珠,不知是梦醒时分的眼泪还是哭后的痕迹。

  尽管她的头发不是银色的,但那脸蛋看起来真的非常像那个银发少女,甚至身高的身材都出乎意料的一致。一致到让他又一次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幻视了。

  他打量着她的脸,打量着她的身体,意识仿佛被那远观时的朦胧感勾回了那场雨下、勾回了那灰白色的世界之下般,于无言中陷入了久久无法释怀的迷茫之中。

  她的肌肤就同那时的天空一样惨白,她的颦蹙就同那雨的肃悲一般凄冷,在无言的灰白色时空之后孤独地咏叹着,人生的长短与自我悲欢的五味,直至梦醒时分。

  那样的她...真的存在于此世间,真的只是绝美少女这一单纯的美的诠释吗?而她又为何要站在那遥不可及的彼岸花海之后,站在那不见曦月的暴雨之后,回首一问——

  自我存在的意义究竟为何呢?

  不解与思绪仿佛让他的意思落进了溺亡的深渊,而将他的意识从这悬崖边拉上来的,却正是晨间雨露上的冰冷。

  “那个银发的少女......”柳娅伊摇摇头,轻声自语道,仿佛那个曾在虚幻中杀了他一次的少女就站在他面前,站在他记忆的深处。

  何时,自己已经这么在意她了?这个只是见过一面之缘,却曾经杀了自己的人。



  但,即使是这么小声的喃喃自语,即使是无意识的自我反思,那个正准备朝医院外走去的少女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样的弱音,敏锐地感受到了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于是乎,她停下脚步,缓缓把头转过去,隔着花坛,远远地望向那个坐在长凳上的瘦弱少年,漆黑的眼瞳里仿佛藏着数不尽的秘密。

  彼此的视线在空中交织,柳娅伊也注意到她别过头来的视线,总感觉有几分想要逃开的歉意,脸一红,就犹如犯错的孩子般低下了头。

  ...

  “唔,那边那个坐在长椅子上发呆的病人是谁哎!居然一直在摸自己的嘴唇,会不会是神经病发病,要不要打电话给医生啊?”

  这时,从一旁忽然传来了阵阵小声的抱怨,和柳娅伊相距大约十米左右的地方正有一位护士A朝这望,满脸嫌弃。

  护士A望着柳娅伊,望着柳娅伊身后的黑发少女,待短暂沉默后又把视线收了回来,轻声问身旁的少女B,“吶,你说这个人....是不是那个..之前从磁暴下活过来的怪人啊?”

  旁边像是A朋友的护士B接过了话,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噢,听你这样一说,好像还真的是....就是302号房的那个怪人对吧?能从扭曲磁暴灾难上活下来的人可不多啊,我对那张猥琐的脸有印象。”

  “听说,他们家里还有一个疯疯癫癫的怪物,被列为卯蝶町岛上最危险的东西,平时都不可以靠近什么的。”护士继续说,脸上多出了几分厌恶,“所以他们一家人都有神经病什么的,一家人脑子都有问题。”

  “是这样吗?那靠近他们还好危险哇!”

  ....



  柳娅伊一怔,低着的脸也没有了红晕,只留下轻微的叹息还在晨曦之风中回荡。

  这样的无端猜疑与中伤他已经听得太多了,从柳露锥被发现拥有这种令人发指的能力开始,这种杂七杂八的说法便如雨后的朦胧般没有了尽头,最初是对柳露锥这一会控制人的怪物的恐惧和可怜。可渐渐地,这种可怜就变质成了恶意与中伤。人对恐惧事物的主观认识总会本能地偏向坏的一侧,就像人目向光明却用尽一切卑劣活到道路消失一般,毫无缘由的大众谣言总是变质得那么快,变质得那么令人猝不及防。

  柳娅伊曾用尽自己的全力去反抗这样的浪潮,但同其他人一样,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是在是太过于弱小而无力,若是双手反抗浪潮却只会将浪潮愈发汹涌,独身一人的他只能任其大浪鞭笞而无法抵抗。

  渐渐地,他学会了像他母亲,像他妹妹那样,学会了‘傻的豪放’,学会了在理想与现实的聊以**下逆来顺受,尽管这或许会被人所误以为是失败的遁世者,是与社会格格不入的隐逸者,但年轻的狂气却令其不曾明白只有走过那匆匆冥暗、苦尽甘来的曲折悠长后方才能于无限冷落中窥见那自刹那间体会永久的枯古闲寂。

  而心系于此道,他似乎也渐渐从这样的变化中窥伺到了这些令人恐惧的实力者内心深处的挣扎与复杂。在此人情无常的沉浮中,这些伟大的天才与令人胆怯的实力者,终究是会怀抱着他人无法理解的落寞与猜忌,孤独地走至道路消失之处,走至那远离尘世的理想嚮。

  “说的声音也太大了,难得的晨间都被这些旁人搅乱了平静。”柳娅伊叹口气,心里如是想到,又随意用手揉了揉耳朵,内心也没泛起几圈波纹,只是继续倾听着....

  “是啊。我们最好还是不要靠近他们更好!”护士A随意应和了一句,把视线从柳娅伊身上移开,继续说道,“我听那些医生说,如果不是因为扭曲磁暴这一特殊情况,他们才不会接收这样的病人,当接收到这一家人的时候,他们也很头疼呢!毕竟他的妹妹是那种可以控制人的怪物,指不定就会被她给杀掉...”

  “听着就好危险。”护士B望着柳娅伊坐着的地方,脸上露出了几分惊惧和不满的交织,“我也听朋友们说,他妹妹这个人心智有问题,喜欢虐待动物,不会是帮什么***办事的吧?”

  ‘这毫无理由的谣言都传成什么样了?!露锥才没有这么恐怖!’

  柳娅伊心里冒出这么一句,虽然很想冲她们这样反驳,但他也很清楚这样做只会给自己和柳露锥添麻烦,说不准明天他们就从‘以杀人为乐的打黑工不良’变成了‘以杀人为乐,还专门**女性的变态犯罪者。’了也说不一定。



  天下这么大,总会有人这么闲,要抓着他人的缺点严苛狠责,乱说一气来满足自己的自尊心和快乐。

  想罢,他又是一阵轻叹,抬起头别过身去,冲那两个擅自议论自己的闲人摆了个鬼脸。那咧起来的嘴脸仿佛是从根底里瞧不起这样乱说一道的闲人。

  护士A立刻注意到了柳娅伊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心里一紧,急忙慌张地将头别过去,拉了拉护士B的衣袖,这才真正小心翼翼地说道:“吶!我们还是赶紧绕道走吧?今天也真不走运,呆在这里不是很好....”

  “噢...噢..”护士B也明白了护士A的意图,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步履慌张地消失在了花坛的另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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