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前尘
冰冷的眸子望着海平面，那是东方日出的烟火，可饶是如此，洛舒还是能察觉出兰羽身上的冷。
他眉宇间的狠戾从未被人察觉，可细细品味，总带着寒风中的砭骨之疼。
洛舒说不清，这份疼，究竟疼在兰羽身上，还是疼在他身上，他纵然能从上一世的结局中窥探出天机，可兰羽需要的是海族的臣服，这份臣服，他不能给，他也给不起，他能做的，就是护住他。
海风在耳边吹散，似乎想将旭日遣散下的阴霾剥夺殆尽，洛舒那声低语，也被这海风吞噬。
“羽哥……”洛舒有喊了一声，比原先大了些。
他知道，兰羽听不见，所以他才敢放肆的喊。
“嗯？”兰羽突然回头，“你说什么？”
“王，江珩无法陪你，我同你一起去无尽海域，可好？”洛舒道。
兰羽笑着盯着洛舒，那双眸中全是嘲弄，仿若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没有出言，等着洛舒说出自己的打算，他很好奇，一个人类，是怎么在深海中生存。
洛舒对上兰羽的浅笑，那可全是嘲弄，他知道这人一定在看他的笑话，一个差点被浅水区溺死的人，又如何生存在深海中，洛舒本着死也要死在媳妇身边的原则，对着兰羽信誓旦旦道，“王，我有幻术，可用幻术之力，护自己周全。”
“使臣大人的幻术修为很是强大。”兰羽顿了一顿而后道，“只是本王好奇，人族不能修幻术，使臣大人又怎会有幻术？”
洛舒心想，你个臭鱼，总算问道正道上了，老子的幻术你给的。但洛舒也只敢这么想，毕竟他敢这么说，凭兰羽现在这性子，他一定讨不到什么好处。
洛舒道，“王可知鲛人一族的生死约？”
兰羽枕着双臂靠在礁石上，笑得轻蔑，“鲛人还会有蠢货，赠予人类生死约？”
“正是，有个笨蛋，两次将生死约赠予我。”洛舒心道，这是你骂你自己，以后想起来，不许怪我。
“那的确够蠢，生死约以鳞片为契，能做生死约的鳞片，也不过三篇，这三道鳞片，可是暗含了鲛族大部分幻术，能将两道鳞片赠予你，你对那个鲛人很重要吧？”兰羽有些好奇，什么样的鲛人会赠予鳞片给人族，毕竟人族得了幻术，于鲛族而言，便是危险重重。
洛舒起身，旋了半个身子，盯着兰羽道，“他是个笨蛋，将一腔真心赠予我，可我却将他践踏。”
“然后呢？”兰羽笑着道。
洛舒没有回答，反倒是问兰羽，“王，若你是那个鲛人，你会怎么办？”
兰羽高傲的瞥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我若是那个鲛人，我定会以第三片鳞片破了生死约，然后将你剁碎扔进海底喂鲨鱼。”
洛舒倒吸了一口冷气，“媳妇，论狠，还得是你，我这辈子是注定成为孤寡吗？”
兰羽坐起来，打量着望向洛舒，“怎么，觉得本王狠毒了？”
“不敢，身为王者，自该有睚眦必报的杀伐，何况是他负你在先。”洛舒谄媚道。
“不，是因为生死约，每用一次，便是对鲛族的背叛，更遑论，动用生死约，对鲛人而言，便是剥皮之疼，他们需九死一生，才能救人，我拿命换的人，将我的真心践踏，那这样的人，活该被挫骨扬灰，尸骨无存。”
“原来你还经历这样的疼……”洛舒颔首低语，他从未有负任何人，可天下人负了他，兰羽从未负他，可他却负了兰羽。
“王，若是这人醒悟，王可会原谅他？”
“醒悟与否，与本王何干？他有负之人又非本王。”兰羽说得轻松，他似乎想到什么，对着洛舒追问，“你忠于本王，可是因为这个鲛人和本王有关？”
洛舒心虚地不敢直视兰羽的眼睛，心中吐槽：你能不能不要现在真相，说好的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呢？怎么就能记住这事？
“可是珩兄？”兰羽见洛舒不答，追问道。
洛舒又一次暴走，他很想晃荡一下这个人鱼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水，刚夸你真相，你就给人添堵，洛舒咆哮，你能不能不要天天把江珩挂在嘴边啊！这人都走了，你还能记挂他，你就不能看看我吗？媳妇，我赌你到现在记不住我的名字啊。
不想回答兰羽这个问题，洛舒吃味道，“王，你可记得我叫什么？”
兰羽想了想，“大雍使臣。”
“我的名字？”
“不重要，本王只需要知道你是谁，来做什么便好。”
“我叫洛舒。”洛舒在心里呕出一口老血：论怼人，媳妇，我怎么前世就没发现你长了一张嘴？
“哦……”兰羽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就完了？”
“嗯。”
“羽哥，我叫洛舒，你要不叫我小舒？”洛舒乞求地盯着兰羽。
“大雍使臣如此称呼本王，可是不妥？”
洛舒终于忍不住感叹命运不公，“你这会想起规矩了，你喊江珩为‘珩兄’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规矩？”
看着洛舒突然炸毛，兰羽不仅没觉得生气，反而有几分逗弄的心思，“珩兄与你不同。”
“怎么不同？”
“他是鲛人，你是人类。”
“这也没什么不同。”洛舒抱怨道。
兰羽转了话题，“你方才所说之人究竟是谁？应该不是珩兄，不过说起来，你身上的气息倒是和本王的挺像的，可本王没有兄弟，但本王身上，也没有生死约，洛舒，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的故人。”
“什么样的故人？”
洛舒俯首称臣，“王，我说过，我会永远忠于你，做你唯一的执事。”
没有直言，这便是拒绝，兰羽道，“既然使臣大人不想说，本王也不便问，使臣大人，无尽海域，若大人不怕有去无回，那自然可以同本王前去。”
洛舒道，“我愿与王共进退。”
“羽哥，这一世，我若负你，愿受凌迟之刑，挫骨扬灰，羽哥，有朝一日，我会让你知道，这位故人究竟是谁。”
兰羽的眼神牢牢地锁定洛舒，拿命在赌，这人怕不是个疯子，越发好奇洛舒的身份究竟是谁，他又是替谁办事？
不着痕迹的窥探着洛舒，他知道大雍太子的名讳，可正因为知道，才不会相信，眼前的洛舒便是大雍太子。
舍不下荣华富贵的人，永远成不了大事，可敢只身入虎穴，那也得做好被猛虎撕碎的结局，登高位者，若不能明哲保身，那便是自寻死路。
大雍太子若真是眼前之人，那不是草包，便是妖孽，前者无所畏惧，后者筹谋全局，可偏偏前些日子，兰羽恰好听闻，这位大雍太子，如今正是大雍真正的掌权人，如此看来，那纸婚约，便越发不同寻常。
兰羽审度了他一眼，幻术化形，离开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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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族皇宫内，江珩已经等了兰羽许久，如今，无尽海域的死亡冰柱已经不能再拖下去，否则，周边海域的生灵也会受尽影响。
江珩看到兰羽，尽是愁容，“无尽海域，你当真可以吗？”
“有洛舒在，珩兄放心。”
“那个人族少年？”江珩快步走向兰羽，“羽弟，他无法在海域内生存。”
“我知道。”
“那你还敢犯险？”江珩正色道。
兰羽短促地哑笑，“不是犯险，人族太子送了个疯子在我身边，我总得知道，这人是谁？”
“羽弟，如此试探，可是太过于凶险？”
兰羽低头不语。
江珩知他已是下定决心，也不好多劝，只是追问道，“此次去无尽海域，你打算带多少兵力？”
“二十人足矣。”兰羽轻言。
“你当真是疯了？”
“珩兄，正如你所言，无尽海域最难的便是死亡冰柱，冰柱的形成绝非一朝一夕，眼下他们瞒了这么多年，十一长老那行人究竟在死亡冰柱下藏了什么诡计，我们谁也不知道，更何况，冰柱的形成与无尽海域的冰山脱不了干系，鲛族虽是海中的王者，可到了陆地之上，我们并不占据优势，与其大张旗鼓，不如我和洛舒直接暗访。洛舒是人族，他涉足冰山之地，自然比我们要占优势，何况，洛舒的幻术你也看到了。”
“可他毕竟是个外人，若他是十一长老的人……”
兰羽笑着望向江珩，“用毒。”
“不可，他是大雍的使臣，对他用毒，便是对大雍皇帝用毒，你这是公然撕毁两族契约。”
“毒是我下的，那便是撕毁契约，可若此毒是那位使臣自愿服下呢？”兰羽看着手边的茶盏，不怀好意的拨弄。
“羽弟，你无需这样不择手段，我和江家都在你身后。”
兰羽将手中的茶盏碾碎，他盯着满地碎片，忽视了江珩的话，“珩兄，若我死在无尽海域，你便是海族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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