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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清白


沈岁宁被女官带至辰元殿旁的暖阁,女官恭敬推开朱漆门,待沈岁宁入内,门便从外关上,连点灰尘都没扬起。

        她看着朱漆红门,一扇扇门紧紧关闭,只有窗纸上透了些光。门窗上边雕刻着繁复精致的花纹,每一笔都像是对她无情的嘲弄。

        三足鎏金铜香炉里点着香,久闻仿若置身于松林之间,沈岁宁不喜这辛辣之味。她皱紧了眉头,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这会儿才感到惊慌、无措,甚至恐惧。

        自有记忆起,萧渊祈就是她心里的翩翩公子,没有人比他更温润、更典雅。

        她自作主张,无非是借着他曾经的好,以及目前无可撼动的沈家权势。

        她做好了海潮迅猛,铺天盖地的准备。

        知道他会动怒,甚至可能终生圈禁她,却不想会这般残忍践踏她的尊严。

        她踱来踱去,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找个地方坐下。

        迟迟未有来人,她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了一些,当时只在意他对自己这般无情,心中恼怒。却没来得及考虑应对之策。

        世人都道她命好,生来就是含着金玉的贵人。大长公主是她的生母,丞相是生父,先帝是她的亲舅舅,嫡亲哥哥在朝堂也建立了自己的威信,这般命好别人求都求不来。连她自己,偶尔也感慨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投了个好胎。

        她抹了眼角的泪水,想到她查到的真相,犹如晴天霹雳,令人肝胆俱裂。

        原来这么多年,她的身份,骄傲,宠爱,都不属于她。

        沈宛宁才是沈府的嫡小姐,大长公主和丞相的掌上明珠,少丞相的亲妹,皇上该娶的嫡女。

        为了在质子身边放枚棋子,萧渊祈选择了沈宛宁,既是挟制沈家,也为以绝后患,除了这个随时出现在她面前的威胁。

        父亲和大哥,知晓真相,却没一人站出来反对。

        为了大瑶,所有人决定牺牲沈宛宁。

        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时机,大婚前沈岁宁撞破了萧渊祈与沈宛宁的私情,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她惴惴不安,身世秘密像树上诱人的果子,等待她去采摘。结果毫不意外,她不是沈家亲女,只是一商户女儿,出生时母亲难产,她一出生,就夺了生母的性命。是长公主和丞相心好,收养了她。

        至于她如何取代沈宛宁成为沈家嫡小姐,她无从得知。

        她胡思乱想之际,辰元殿两个男子正剑张弩拔。

        当然,张剑的是皇上,拔弩的也是皇上。

        “岁宁不喜欢你,她在怨恨我,她利用你。”

        “景澜入瑶已有十载,得先帝垂怜,景澜感念在心。今有幸,得皇上赐下这门亲事,景澜不甚欢喜。”季景澜抬手作揖,毕恭毕敬,较为妥帖的回答,“沈小姐金玉之质,实乃景澜三生之幸。至于她因何嫁给臣,那都是前尘往事,臣不愿计较。”

        这番话直接触怒了萧渊祁,怒气爬过他的脊背,冲进他的胸膛。他扬手扫开桌面文书宝墨,眼眶欲裂,咬牙说道:“前尘往事,你在暗示什么!”

        “臣不敢!”

        “你不敢!如今她是你的妻子,你竟让她受如此屈辱,你有什么资格当她丈夫。”

        “回皇上,臣所站之处是辰元殿,乃大瑶王土,岁宁的一切,都源于皇上。”季景澜行礼,腰背挺拔,“皇上关心她身体,这怎能说是屈辱呢?岁宁作为臣民,感激还来不及。”

        “你知道朕给她检查什么吗?季公子。”萧渊祈笑,终是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一字一字砸向殿上的人,“检查她是否还是清白之躯。”

        季景澜脸色骤变,“皇上,这万万不可,岁岁受不得此等屈辱。”

        “屈辱?呵——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若还是清白之身,轮不到你——”话未说完,便见女官拾级而上,屏着呼吸疾步入殿跪下。

        “参见皇上。”女官匍匐在地,身子微微颤抖。

        “沈小姐……”

        “沈小姐怎样,说!”

        门外传来徐徐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近暖阁处,停了下来。

        “吱呀——”

        来人推开朱门,搜寻片刻,捕捉到椅子后蹲坐在地的少女,无声低笑,向她走去。

        沈岁宁蹲在地上,听到声音,心口乱跳,身体忍不住瑟缩。微扬起头,三月的阳光透过大门洒进暖阁,笼罩在她身上,不得不眯着眼才能看清来人。

        真好看。

        沈岁宁下意识想,这是她错嫁的夫君。

        来人步履缓缓,十步左右的距离,走了半晌。蹲坐地上的女子,今日穿着胭脂色曳地长裙,衣裙层叠身侧,像一朵盛开的莲。

        他展颜,说道:“原来知书达理的沈小姐,不过是徒有虚名。这个样子,倒像是哪家受了委屈的丫头,躲着哭呢!”

        看到他走近,沈岁宁眼底忽感酸涩,他不是在辰元殿吗?

        “季……季……”

        “季——季什么季,吓得连夫君的名字都忘了?”季景澜停在她面前,伸出右手,宽大的手掌放在她的眼前。

        沈岁宁看着他的手,好一会儿,伸出自己的手,十指放在了他的掌心。

        女孩的指尖还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季景澜握紧了,用力一拉。

        “你怎么来了?”

        “都检查完了,皇上没什么说的,自然放我来接小娘子回家。”季景澜知道她腿有些麻,扶着她到一边椅子上坐好,一边看她揉腿,一边教训道:“三月的天返寒,以后别傻傻的折腾自己,又不是没椅子给你坐。”

        “检查完了?”沈岁宁似没有听到他后边关心的话,只抓住前面半句,慌忙抓住他的袖子,“可是,根本没人来。而且,检查的结果——”

        说到这里,再说不下去,沈岁宁便不说了。

        季景澜摩挲着她的指尖,声音极低沉,“哦——女官呈禀你我已有夫妻之实,皇上没了希望,不得不放我离开。”似怕她听不清楚,整个人靠近,一个字一个字塞进她耳里,“虽然昨夜你撵我去了书房,但是你的清白,搭在我身上了。”

        清白?差点就毁在她自己手里了,她有什么好怕的。

        季景澜湿热的呼吸就在耳边,她微微退了退身子,紧紧贴在座椅背靠上。

        “为何没人来,怕是某些人也不愿事情继续发展,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了。”想到辰元殿那人涨红的脸色,季景澜就像寒冬遇到暖阳,心情极好。

        某些人?

        是哪些人?

        她和皇上断干净,对谁最有好处?二姐吗?她刚入宫,此时自身难保,根本无暇顾及她。更别说买通女官,做此等事。

        “别想了。”季景澜拉着她的手,朝门外走去,“走吧,咱们回家。给你准备了惊喜。”

        沈岁宁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去想了,跟着季景澜离开暖阁。

        辰元殿前,九十九层台阶,二人并行,一步一阶,一步一阶。

        宫墙内,皇上大婚的喜庆色未减半分,人却已非故人。

        如今在萧渊祁那里,她已成了季景澜真正的妻子,她不再清白,那样清高的人,不会再执着于她。

        一想到青梅竹马的二人,以这种结局收场,不免唏嘘。

        沈岁宁跟着季景澜,一步步远离这座宫殿。

        “岁宁!”

        沈岁宁听到喊声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到台阶不远处的妇人微笑着看她。沈岁宁长睫轻颤,她无措地揪了揪衣摆,直到身旁的人轻拍她几下,她才回神过来,忙微微福身,“岁宁拜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

        魏太后特意等在此处,少女头微微低着,从上往下只瞧见额间白嫩,她看了眼立在一旁的青年男子,男子挺拔,将女子衬得娇小。

        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

        “这位就是季公子吧。”魏太后眼中黯淡转瞬即逝,面上浮起淡淡笑意,“芝兰玉树,季公子一表人才。”

        “景澜拜见太后,太后谬赞。”

        魏太后拉过沈岁宁手腕,细细摩挲,身后赵嬷嬷捧着精雕细琢的紫檀木盒子上前打开,只见一对白玉镯子静静躺在绒布之上,魏太后取出其中一只,戴上了沈岁宁的手。

        “这是哀家嫁给先帝时,哀家的母亲准备的嫁妆,上好的羊脂玉。”魏太后拉过她另一只手,将另一只玉镯戴上,“它们陪伴哀家二十余年,今日赠与你,就当为你添妆。”

        作为公主与丞相的掌上明珠,沈岁宁自小什么都不缺,金银器皿、锦囊玉轴应有尽有,哪怕民间千金难得的夜明珠,在她这里也不过是寻常玩物,扔着玩罢了。

        但是这对镯子,沈岁宁曾听萧渊祈说过,这是传给未来儿媳的。

        珍贵之重,她承受不起。

        冰凉的触感从手腕传开,苦涩从指尖泛滥,眼泪再也忍不住,“舅母……”

        魏太后怜爱地拍着她,“你自幼聪慧,胆儿也大。家里宠你,是你姑娘时候的福气。现在你嫁了季公子,今后莫再耍小孩子脾气。”

        沈岁宁知道魏太后所指何事,他们都以为这是她在耍小孩脾气,闹小孩子的别扭。

        “岁宁自幼骄纵,如今嫁入公子府,还望公子多担待。”

        “是。”季景澜嘴角扬笑,规规矩矩站着。

        “哀家不耽搁你们年轻人了,岁宁你还叫我一声‘舅母’,逢年过节也要进宫来陪陪长辈。”魏太后把装玉镯的空盒子递给她,示意赵嬷嬷搀扶着离开。

        “岁宁恭送太后!”

        “景澜恭送太后!”

        金水桥连着金水门,曾经多少次她从此门入宫,抵达大殿,今后这里再与她无关。沈岁宁抱着空盒子跟在季景澜身边踏上金水桥,走出金水门。当她走出宫门,看到马车前站着的纤细女子时,眼眶忽然红润。

        “这就是惊喜?”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幽咽,还不等他答,她就像翩跹蝴蝶朝那个女子奔去,一把扑进她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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