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镇守能州
能登畠山家当主畠山义庆突然暴毙，这名即将年满二十岁的主君作为傀儡在悬崖边缘小心翼翼行走了八年岁月，最终还是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他的弟弟义隆继承了家督之位，这只不过是用一个新傀儡替代旧傀儡罢了。
越中靠近能州的边境，豪族借此机会暗中勾结一向宗残党发起一向一揆。为了镇守能州，谦信特此召集重臣商量对策。
坐于御殿上位的谦信比以往多了一丝严肃。因为他本打算在春雪融化、封山解除后开展对能登的攻略。可此时他不得不腾出时间来解决一向一揆的麻烦。
“敌人在高岡、守山、森山三处举起叛旗，烧毁村落，掳掠百姓，此乃违背神佛之举。讽刺的是，他们竟又是把神佛频频挂在嘴边之人。”
谦信为此感到遗憾。
“馆主大人，事不宜迟，我们应当立即出兵。”
斋藤朝信建议道。
谦信用力一点头，开始调配阵容。
“森山城处由我亲自带兵前往镇压。守山城就有劳景纲（直江景纲）和景持（甘粕景持）。高岡城乃是能州边境，由……”
“馆主大人！”刚改名为景胜的显景少有地主动开了口，“高岡城就交给我吧！”
众人都大为吃惊，对景胜刮目相看。谦信也倍感惊喜，面露欣慰的笑容。另一名养子景虎似乎察觉到景胜此举背后的目的，于是也郑重请求道：“在下也愿前往镇守高岡城！”
“这真乃我们上杉家之福啊！两位公子都长大成人了，而且个个勇猛无比，真是后生可畏啊！”
重臣们纷纷赞扬。
可这倒让谦信左右为难了。于是他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觉得为何这些人要发起动乱？”
景虎抢先回答：“因为他们皆是自私自利之人，为一己私欲而置百姓于水火。他们心中没有仁义存在，所以不停发起争端。即使将地方交给这些人治理，他们也无法让百姓安居乐业。”
谦信满意地点点头，旋即又问景胜的答案。
景胜眼神闪躲，在口才上他自知远不及景虎。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低下头。
“我不知道。”
谦信轻叹一声，做出决定。
“那么高岡城就交给你们一同前往。”
景胜、景虎领命。
众人退去后，谦信将政繁单独留了下来。
“畠山家的事，我很遗憾。”
谦信说。
不管怎么说，畠山义庆也是政繁同族。
政繁低下头，对于畠山家的动乱他早已领教过。他的父亲和兄长便是在与家臣的斗争中遭到放逐，义庆的死自然不必说也与内乱脱不了干系。作为人质待在上杉家，他反而松了口气。至少这里是安全的。
“是时候结束了。”
政繁不明白谦信所说“结束”的意思。
“我打算等平定一向一揆后，让你回去继承畠山家。”
“什么？”政繁有些惊慌失措，“可是现在畠山家已经由义隆……”
“恐怕，那也是不会长久的。”谦信哀伤地说道，“义庆和义隆两兄弟暗中试图夺回政权，重臣们不会不知道。既然他们敢暗杀义庆，义隆恐怕……”
“我希望由你来结束这一切。”
谦信抓着政繁的肩头说道。
政繁一时思绪紊乱，不知如何应答。
“放心吧。届时，我会替你扫清一切阻碍。有的是时间，回去好好准备吧。”
政繁眨巴着双眼，轻声回了句“是”。
他回到华姬的住处，却不见华姬的身影，只有信房一人在院中练习挥剑。虽然只是简单的上下摆动，但动作干净利落。可以清晰地看见汗水因动作的突然静止而脱离躯干，腾在空气中闪闪发亮。
这一点也不像普通武士的架势！
政繁看得入迷。
“要找华姬的话，她去洗澡了。”
练习的间歇，信房对政繁说道。
“我很羡慕你。”
政繁叹道。
“嗯？”
“羡慕你谈起华姬时可以用这么稀松平常的语气。那可是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说实话，你们看起来才像真正的夫妻。”
信房觉得意外，政繁忧心忡忡的样子太过反常。于是他放下木刀，索性坐在了廊上。
“出什么事了？”
信房问道。
政繁将谦信公要他继承畠山家的事告诉了信房。
“这可是机密。”信房蹙着眉说道，“你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告诉我。”
“我才十三岁，我实在害怕得不得了。要是不找个人说，我会喘不过气来的。”
政繁缩在那里，哀叹连连。
“你直接回绝谦信公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我作为人质到上杉家，馆主大人却收我为养子，还让我继承了上条家，还将华姬小姐许配给我。这样的恩情我无以为报，怎么还能做出让馆主大人失望的事情来。”
“看来你还不傻。”信房轻笑道，“你这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可是我还是害怕……”
政繁丧气地垂下头。
“害怕会落得像义庆一样的下场？”
政繁点点头。
信房大笑了起来。他站起身，双臂在胸前交叉，说道：“我看你大可答应谦信公。”
政繁诧异地盯着他看。
信房胸有成竹地说道：“畠山家内乱乃是家中重臣间的权力斗争。他们谁都想占据主导位置，主君只不过是傀儡。而义庆却想要从他们这些狐狸手中夺回权力，以至于一命呜呼。他们立义隆为新的主君无非是想维护畠山家的外表，背地里好继续他们的权力斗争。谦信公的意图与他们的愿望相悖，你想，他们怎么会乖乖让你来继承畠山家？”
“那你的意思是……”
“畠山与上杉定会有一场战斗。”
“畠山哪会是上杉家的对手。”
信房竖起食指笑道：“那是当然，但是七尾城（畠山家的居城）的坚固你再了解不过。你认为那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攻打下来的吗？”
“这样说来……”
政繁掰着手指计算着。
“没错。这来来回回，至少也得两年时间。而这两年时光，你大可好好锻炼自己，让自己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
“说的也是呢！”政繁一扫阴霾，自信满满地说道，“到时候我也要带兵出阵，不能让他俩再把风头都抢了。”
“他俩？”
“就是景胜和景虎咯。他俩今天在馆主大人面前可是好好表现了一番，争相出阵呢！”
“看来你不是很喜欢他们。”
“当然。景胜哥哥嘛……谈不上讨厌。但是景虎，我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大家明明都只是人质，虽然馆主大人收我们为养子，可是……他那样不把自己当外人，光只会说好话讨馆主大人欢心。在我看来就是虚伪。”
“那后来谦信公是怎么决定的？”
“馆主大人让他俩一同前往镇守能州。”
“一同前往？”
信房机敏地嗅出了其中意味，正当他思索谦信其中用心时，景胜带着兼续以及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进来。
景胜见到信房，便微微点头致意，这是他与人打招呼的特点。
兼续立马向身边的男子介绍。
“父亲，这位就是犬先生。”
兼续的父亲看上去是一名十分开朗的人，笑起来时眼角吊得老高，嘴巴的宽度也不小。
不等兼续为信房介绍，兼续的父亲便抢先握住了信房的手。
“在下樋口兼丰，这次多亏您出手，殿下和小儿才得以安全归来。我一直想要上门答谢，今天终于有这个机会！感激不尽！”
兼丰双手紧握住信房，再次行礼致谢。
“您太客气了。”
“还有一事。”兼丰看了一眼景胜和兼续后，说道，“这次馆主大人派景胜殿下与景虎殿下一同镇守能州，我希望犬先生能助景胜殿下一臂之力。”
这显然是兼丰擅自所做的决定。景胜的脸上显露着吃惊。
“父亲这是……”
兼续不解问道。
兼丰解释：“这次虽说是两位公子共同前往。但是馆主大人同时还委派了斋藤朝信、上杉景信、山本寺定长几位重臣在旁辅佐，其用意是希望他们对两位公子的表现做一个考量。所以这次不单单是平定叛乱，更是景胜殿下与景虎殿下的较量。这是关系到日后谁来继承上杉家的大事！”
“我并无心与景虎争夺。一切遵从馆主大人的意思便是。”
景胜答道。
“可是我们不能担保景虎殿下那边不这么想。”兼丰继续说道，“景虎殿下怎么说都是北条家来的人，他与北条家来往甚密……”
景胜并不想听这些，他打断兼丰，说道：“这种不利上杉家团结的话不可再提。”
“是，是在下失言了。”
“殿下。”兼续开口说道，“我有一事相求。”
景胜有些疑惑。
“虽说是平定叛乱，但我还是希望将伤亡降到最低限度。所以我想借助犬先生的智慧。”
“确实……”
景胜松了口，对兼续的看法表示认同，于是他转而征求信房的意思。
信房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绝。
兼续以为他是担心华姬不同意，于是抢先说道：“我们这就去征求华姬小姐同意！”
说完，他三人便匆匆离去。
“看来你也不擅长拒绝人嘛。”
政繁笑道。
信房苦笑着摇摇头，头上缠着的绷带却松弛地塌了下来。
“啊。”政繁难为情地说道，“那个……我得向你道歉，宗八郎下手太重了。”
信房浅浅一笑：“不，多亏了这一下，我似乎找到了一种久违的感觉，也想起了一些事。”
“一些事？”
“嗯！”信房一脸兴奋地盯着自己的双手道，“这双手告诉我，下一次我一定能打败他。”
政繁为信房的这股自信所吸引，他不禁看得入迷。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信房问道。
回过神的政繁惊慌失措，连忙摆了摆手。
“你别误会，我只喜欢华姬小姐！”
“啊？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不……”
政繁挠着后脑不知如何应答。
信房说：“我可先声明，我对华姬可没那意思。”
“什么，真的吗？”
信房点点头。
政繁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
“你该不是觉得可以放心了吧？女人可不是靠别人谦让就可以得到的。你得凭借自己的实力去争取。”
“可是，我一看到华姬，我紧张得双腿发软。”
“你首先就得克服这种紧张。”
“那之后呢？”
政繁激动地追问道。
信房神色犀利，嘴角微微上扬，卖了个关子。
“请您告诉我，怎样才能赢得华姬小姐欢心，师傅！”
政繁伏地拜托道。
“师傅？”
信房见政繁的样子，一下子明白了华姬平时的乐趣所在。于是他故作深奥地说道：“其实很简单。”
政繁抬起头，瞪大双眼，全神贯注地等待信房的答案。
“以华姬的性格，那就是被宠习惯了。你要引起她的注意，对待她必须与他人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简单来说就是，她要你往东，你就往西。她要你往南，你就往北。凡事跟她相反着来就行了。”
“那我不是得被她打死啊！”
信房拨开挡在额前的纱布，说道：“这需要一个过程，不管多艰苦，你都得有坚持下去的决心。而这个决心就取决于你对华姬爱的多少。”
“噢！原来如此！”
茅塞顿开的政繁大为欣喜。
“我这就去找华姬！”
“去吧，去吧。”
见政繁跑远后，信房的脸上泛起邪恶的笑容。
“那也得看人去，日后有你好受的。爆头的仇哪能这么轻易就算了，臭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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