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还有你当年被退学的事也不在乎吗？季家是不满你和他们的大少爷混在一块，但要不是他故意放任，你哪会被搞到那个境地？”
何辞抬起头，勾起了一个狡诈中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想毁掉你的，从来不是我和季家，而是你的好男友季风昀。你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污点，明白吗？”
卓北晴气极反笑，“我说何大少爷，你编故事也要有依据吧，既然季风昀把我当污点，高考完了和我分手不就得了，何必要跟我同居四年，难道他脑袋跟你一样不聪明？”
“我知道，现在和你说这些让你很难接受……这样吧，有没有兴趣跟我打个赌？”
面对着那双充满信誓旦旦的眸子，卓北晴犹豫了，不得不说，刚刚那番话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震动，就算他相信季风昀的为人，但……万一呢？
万一何辞说的都是真的，那他只要想想，都要不寒而栗。
他真的，了解季风昀吗？他们之间的心灵交流，从高中毕业后似乎就戛然而止，那个时常睡在他枕边如松如玉的男人，已经长成了让他陌生的模样。
指甲抠着桌子，指缝有些疼，卓北晴沉默了半晌，终于做出了决定，“怎么赌？”
“跟我来吧。”
何辞把他带到了公司顶楼，让他在水塔后面藏好，“记住，无论我们说什么都别出来，别忘了做好录音，以后也好和他当面对质。”
他拍了拍卓北晴的肩膀，然后给季风昀发了个消息，把人约来顶楼的小花园见面。
阳光正好，旁边摆着苍翠欲滴的绿植盆栽，空气中有树叶的香味。
何辞坐在白色藤椅上，面前摆着两杯水，正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
脚步声传来，季风昀西装笔挺，不紧不慢地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工作的事还没完呢，你还有空来顶楼晒太阳？”
“劳逸结合嘛季总，偶尔来看点绿色植物，放松下眼睛。”
“你倒是会养生了，当年是谁大半夜出去喝酒，掉进河里差点淹死。”
“哼，我快淹死那会你还在家里搂着小情儿睡觉，来医院看了一眼就走了，是不是兄弟？”
“真不是我不够意思，那会北晴病了，肚子难受，我才在家里陪他。”
“哼，他就装吧他，谁不知道谁啊，他把你看得跟孙子似的，谁接近你都不行，一听你要来医院照顾我转天就病了，哪有这么巧的事，也就你惯着他。”
说话间，何辞朝水箱后面看了一眼，发现卓北晴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看他，像是被偷了肉干的小狗，顿时有点想笑，连忙用咳嗽掩饰住了。
季风昀背对着水箱，看不见他们两个的眉眼官司，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谁叫你当年要废了他的手，别怪他不待见你。”
“哟，咱季少爷可撇得真干净，要不是你一直跟我说他配不上你，我至于自作主张帮你弄他？”
“我什么时候——”
“别狡辩，你心里怎么想的你清楚，一会说家里多剩了点菜都要被他念叨，一会又说你跟他除了学习完全说不上话……这话里话外，不都说你们不配吗？我真当你多烦他，想来个一劳永逸呢，你倒好，英雄救美就算了，还要我跟他道歉，你说你这事做得狗不狗？”
“本来就是你不对，我和他再怎么样都是咱俩的事，你听了就完了呗，瞎掺和什么，他那手是要高考的，你又干了什么？”
何辞都被气笑了，“季风昀，认识你这么多年，我发现你挺虚伪的，真的，表面上装得比谁都无辜，正经事是一件没干啊。你妈是什么性子你肯定比我清楚，在三模之后，她问你成绩退步是不是和卓北晴有关，你怎么没说话？你敢说他被退学和你没关系吗？”
“我妈性格确实有点偏激，控制欲又强，就算我否认，她就能信了？说不准更恨上北晴，让人把他弄成残疾，别说她不敢，我比你了解她……我就是没料到她出手这么快，这么狠，连高考都不许他参加。”
“那之后呢，卓北晴明明能转学的，你怎么不回家求一求，你知道他那几天怎么过的吗？你是他正经男朋友，不仅不解决问题，还把他晾在一边，看他绝望有意思吗？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
“男朋友？”季风昀笑得有些讽刺，“当时是什么情况？老东西就盯着我犯错呢，巴不得借机把他两个宝贝私生子名正言顺接回来，我妈要不是被他逼得没办法，手段也不会这么偏激，我要是为了卓北晴脸都不要了，别人又怎么看？”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透着冷意，“何辞，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你是了解我的，我不会放弃季家给我的东西……只能说他运气不好，撞到了季家乱的时候，他受了委屈，我不是没有补偿，这些年我给他的房子和股份，他就算读了大学十年都赚不到。”
何辞冷笑一声，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接着喝水的姿势朝卓北晴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中除了奚落，藏着一抹不易被察觉的担忧。
“钱？我以为你了解他的，你这不是在侮辱他，而是在侮辱你自己，堂堂的季大公子，五年的青春，就栽在这么个玩意身上吗？要我再说清楚点吗？季风昀，你否定他，难道不也是在否定你自己呢？”
他的语气中带了点不忿，让季风昀惊奇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何辞，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的，我怎么听着不像你给我抱不平呢？”
反而像是卓北晴的娘家人，跑过来质问他一样，“在这事里头，你是最没立场怪我的吧，当年你少欺负他了？你是忘了差点废了他的手，还是当着全班让他下不了台了？”
见何辞闭口不言，季风昀蔑笑了一声，嘲笑他，“我看你坏也不彻底，好也不彻底，既然要当旁观者，就别插手进来，我和北晴的事远比你想得要复杂。”
“那你也该跟他说清楚，我看他那样子，可是想好好跟你过的，你没几年就要结婚了，别耽误了他。”
“你以为我不想说？”季风昀握紧杯子，眼里出现了几分孩童般的茫然，很快又恢复漠然疏离，“其实我挺后悔的，当年要是坚持下去，他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最近几年他越来越偏执，对我管得也越来越严，我真不想回家，又怕他跟我闹。你不知道我们上回演戏，他已经自残过一回，我不敢再刺激他……”
“迟早会有这么一遭的。”何辞相当冷静，“长痛不如短痛，至少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真相？”
都是假的。
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错误的开始，错误的过程，怎么能推导出正确的结局呢？
季风昀压抑住所有的情绪，又成了高高在上的季总，季家金尊玉贵费尽心力培养出的继承人，一举一动都要让人挑不出错处。
他叹了一口气，缓缓摇头，“季家不会承认他，我也不可能为了他放弃季家。”
和卓北晴在一起，是他完美人生中的唯一脱轨，从那个雨夜，他就放任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可控制的岔路，这对他来说是放纵，是挣脱束缚的尝试，也是季家给他塑造金身上的一道裂缝。
“这就是你的结论？”何辞蹭一下站了起来，拿出手机，放到他面前，“给他打电话，和他承认这一切，你敢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个懦夫，五年前是，五年后也是，根本就没变过！”
“何辞，你今天怎么了？”季风昀推开他的手，相当困惑，“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你不像是管这些闲事的人。”
“我就是希望你干脆点，吊着人家算怎么回事啊？”
“你根本不懂……算了，我等会还有个会，先下去了。”
季风昀拍拍他的肩膀，抚平西装上的褶皱，将袖扣重新系上，走进了电梯里。
等电梯上的数字变成了34，何辞才吐出一口气，赶紧跑到水箱后面，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摸着水箱上留下的指痕，莫名想起卓北晴那双含泪的眼，心像是被一双手掐了一下，痛，但不明显，转瞬即逝。
卓北晴已经回到了家里，表现远比何辞猜得要淡定，出来一天，饭都没吃，桌上的面已经坨了，被他扔进了垃圾桶，又给自己重新下了一碗。
季风昀的话对他不是没有触动，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不是没有察觉，像他那样的人，绝对不会为了所谓爱情就放弃他拥有的一切，而他们，也远远没到爱的程度。
真相被揭开，他亲口说的那些话还在卓北晴脑子里打转，一遍遍回放，在他痛苦得近乎麻木的心上扎了一刀又一刀，他难过吗？其实早就习惯了吧？
在高中时那些事，到底是不是如何辞所说，他已经不想计较了，怎么计较得过来？他们不论是高中还是现在，都是一团乱麻，全是死结和疙瘩，而他已经无力去一点点慢慢整理。
他爱季风昀，不仅是少年时的心动，更是之后相处时那漫长的岁月，他已经习惯了去爱他，就像是染上了瘾，如果突然戒断，他会茫然，会无措，不知道人生的归处。
给他点时间吧，或许他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他们又陷入了冷战，季风昀在第三次被拒绝进入家门后，似乎明白了什么，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然后直接搬进了他在公司的那套房子里，两人住在同一个城市，却好像隔绝在两个不同的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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