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鱼传说（三）
人鱼真是一种能蛊惑人心的生物。
程子清好像被定住一般，人鱼凉凉的气息拂过的地方又酥又麻，他的声音好像自带一种诱惑的腔调，隐隐有种引人犯罪的意味。
“我最喜欢宝儿。”程子清声音有些沙哑，他想喝水，喝很多很多，浇灭自己身体里的火种。
“嗯？”桪觉得程子清在敷衍他，他觉得如果他真的喜欢自己，那应该说很多很多话来表达对自己的喜爱之情，可他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句最喜欢宝儿。
桪不满意地将原本放在程子清肩膀上的脑袋移开，他看不见，不知道程子清现在是怎样一副表情。
桪慢慢将手移动到程子清的脸上，抚过他的五官，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程子清的情绪。
不出意料，除了程子清脸庞上的温度略高以外，他没有得出其他结论。
桪有些气馁，他皱了皱眉，道：“好烦。”随即转身，他想回到水里去。
程子清却抓住了桪的手臂，另一只手勾住了桪的腰肢，他亲吻上桪的唇。
对于桪来说，这个吻来的措不及防。他看不见，只觉得自己的唇忽的被另一个柔软包裹。
桪知道程子清再一次地亲吻了他。
桪有些走神，还记得上一次是程子清喂自己吃药，那时候自己听不懂人语，还抓伤了程子清。
桪又想到鱼祖的话：“人类会通过接吻来表达爱意。但并不能确定这是否是真的爱上了你，也可能是一种生/理上的冲动。”
没过多久，桪便没有心思想别的了，他渐渐地沉浸在这绵长的亲吻中。
下午是温暖的，泳池里的水也不那么冰冷。桪有些深陷了，他情不自禁地抚上程子清的背部，微微用力向后躺去，将程子清也带进泳池里。
程子清仅仅睁开眼一瞬，便再次沉溺其中，随着桪的力道坠入池水。
他们在水中热烈地亲吻着，桪的鱼尾轻轻勾着程子清的腿，仿佛怕他挣脱自己。
……
他们当然不能在水里一直亲吻下去。没过多久，桪首先脱离出来，他的尾部猛地发力，带着程子清浮出水面。
程子清睁开双眼，即使额头上的池水流进眼睛，都没能让他眨眼。眼前的人鱼即便失去了双眼，也格外好看，他的黑发贴在皮肤上，衬托着他的脸，脖子以及精瘦的胸膛白皙极了。
程子清看到人鱼勾起的嘴角，他面向着自己，就好像能看到一样，像一个羞涩的少年面对心爱之人时紧张地闭上了双眼。
“子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桪心情愉悦，恨不能带着程子清在泳池里游上十圈。这一刻，他也不明白自己是因为什么这么开心，因为离变成人更近了一步？还是因为程子清对自己的爱恋？
程子清眼里尽是温柔，他将人鱼的碎发捋到耳后，微笑着问他：“你明白什么了？”
“子清喜欢我。”桪的笑容扩散到整张脸，仿佛连眉毛都是快乐的。
程子清有些无奈地道：“宝儿真聪明。”
桪被程子清一夸奖，他忍不住再次伸出手去抚摸程子清的脸。这次，他能感觉到程子清勾起的嘴角，还有别的，他还感觉到程子清密密地亲吻他的手心。这让他兴奋地忍不住摆动尾巴，水面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宝儿，你呢，你也喜欢我吗？”程子清忍不住问道。
桪愣了愣，他好像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桪这样回答道。他不会说谎，他不知道自己对程子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程子清有些失落，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来。当然，这一切变化对于失去眼睛的桪是不知道的。
程子清的失落只是一时的，他想到自己的病症，自己还能活多少时间，就觉得这样就很好了。如果宝儿也喜欢自己，自己去世后，他该多难过。
“没关系，我喜欢宝儿就好。”他将桪紧紧地抱在怀里，要是可以，他永远都不想与之分开。
……
桪很纠结，程子清已经很喜欢他了，那他愿意把自己的心脏给他吗？
程子清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泳池旁，他会坐在泳池边上，静静地看着美丽的人鱼在泳池里随意游动。他游够了，就会来到自己所在的位置与自己说话。
程子清喜欢这样的生活，惬意而安详。很多时候他都忘记了自己是一个绝症患者。
桪游了不知道多少圈，他有些累了，于是打算去程子清那里休息一下，与他聊聊天。
“子清，你在哪里？”桪将上半身露出水面，呼唤着岸上的人。
“宝儿，我在这里，你往左前方游。”程子清温柔地回应他。
桪游了过去，手臂扶着岸边微微用力，很快他就坐到了岸上。
“子清，其实人鱼是可以变成人的”桪的手朝着虚空中抚去，他恰巧碰到了程子清的手臂。这一次他判断的方向没有错，桪想。
“真的吗，那宝儿想变成人类吗？”程子清很期待人鱼的回答。
“想，只是过程非常非常复杂。”桪一边说着一边挽住程子清的手臂，将头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他半边的衣服瞬间被打湿。
“非常非常复杂，有多复杂？”程子清被人鱼孩童般的话语逗笑了。宝儿很单纯，与宝儿在一起，程子清过得每一天都是轻松愉快的。
“首先要蛊惑一个人类，然后让他深深地爱上我，最后取出他的心脏吃掉，我就能变成人类啦。”桪说到一半笑了起来，他觉得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复杂。
程子清听了桪的话，身体猛然僵住，他忽然感觉浑身不适，尤其是心脏，忽然抽搐地疼。他的嘴唇微微颤抖，道：“这样啊，那宝儿找到这个人了吗？”他忽然很难过，眼眶有些微微湿润了。
“子清是傻瓜，这个人明明是你呀。”桪有些迷惑，聪明的程子清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除了你还能有谁呢？
“宝儿是想要我的心脏，对吗？”程子清扯了下嘴角，明明知道答案，却忍不住去问他。
“想呀，子清的心脏在哪里？”桪的声音轻快起来，他轻轻用尾部拍打着水面，看得出来现在人鱼的心情非常不错。
程子清握住桪的手，将他的手带到他左心房的位置，轻声道：“我的心脏在这里，就在里面。”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桪感受到了心脏跳动的节奏，他有些激动，激动到控制不住自己锋利的指甲。他的手在程子清的胸膛上划出了几道淡淡的血痕。
桪闻到了淡淡的血的气息，他的理智迅速回归，他知道自己又让程子清受伤了，顿时懊悔不已。
“对不起，子清，我又失控了。”桪把头低的低低的，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
程子清睁开眼睛，他的心情犹如从低谷瞬间拉回，大悲后即是大喜，他忍不住问道：“宝儿为什么没有动手直接取出我的心脏呢？”是因为你也喜欢我吗。
桪小声地嘀咕：“心脏在你的身体里，我取出你的心脏，你会受伤。”他不想看到程子清的胸膛上有一个血窟窿。
程子清这才明白，原来人鱼不知道人的心脏在哪里，或者人没有了心脏会不会死亡。
他叹了口气，故意说道：“宝儿没有拿到心脏，就变不成人类了。”他迫切想知道一个答案。
“变不成就变不成吧，反正我已经习惯做人鱼了。”桪有些沮丧地道。鱼祖还说过人类的生活是多么精彩，他们的食物是多么丰盛，可这一切比起程子清来说不值一提。
“宝儿为什么怕我受伤？也许我只受一点小伤就能让宝儿成为人类了。“
“子清救了我的命，我不想子清受伤。”桪毫不犹豫地道。
“这样啊。”程子清有些失望，他终究是没有等到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程子清看着眼前这个单纯的人鱼少年，他知道他的人鱼不会说谎，他说的都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那么，宝儿为什么接受我的亲吻呢？”程子清说完，俯下身去亲吻人鱼的唇，他的人鱼一如既往地乖顺，没有躲。
“因为，因为。”桪被吻得有些晕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接受来自程子清的亲密举动。
“因为是子清的吻。”桪喃喃地道。程子清于他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
程子清听到这个回答，将手放在人鱼的脑后，加深了这个吻。
桪在恍惚间听到程子清温柔地话语，他说他愿意把心脏给他。
这一天过后，程子清竟然有三天没有来看过他，这是以往从来没有的事。
程子清是去做复查了，然而结果还是在意料之中，他确实没几年寿命了。
待程子清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的人鱼。
人鱼安静地呆在泳池的一觉，他倚在岸边，头耷拉着，他在水里的尾巴也不再滑动，就好像死去了一样。
“不，不。”程子清瞬间崩溃，他手脚并用地跑去，“宝儿，别离开我。”他将桪抱在怀里，轻轻地摇动桪的身体。
程子清的眼泪顺着脸颊慢慢落下，他得知自己得了绝症也没有悲痛至此。
“哈，吓你。”桪猛地抬起头，他微微张着嘴，露出略微比人类尖锐的虎牙，他将双手的指甲全部打开，作势要挠程子清。
程子清怔住，他竟忽然有一种失而复得之感，他紧紧地抱着桪，轻声道：“别这样吓我，我真的很害怕。”
桪感觉不太对，他再次将手抚上程子清的脸，想知道他现在是何种表情，结果摸到了他脸上的水渍。
“子清，你怎么哭了。”桪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好像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恶作剧使程子清反应这么大。
程子清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人鱼少年。
“子清，我错了，我不该吓唬你。”桪双手去擦程子清的眼泪，可擦了还会有，眼泪好像永远不会断流似的。
桪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了一下，继而抬起头，试图去吻净程子清脸颊上的泪水，他的泪水咸咸的，比海水还要纯粹。
桪又吻上了程子清的唇，像印印章那样，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好像生怕吻疼了他。
“宝儿亲亲子清，子清就不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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