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见是惊鸿一瞥（二）
走到了烛龙殿，止华却在门外停住了脚步，“上神早些休息吧，明日我再来。”
他看出来烛阴上神有些许神力损坏，烛阴上神今日已经很费神了，他便不打扰了。
对于细节，止华总是这般让人难以抓摸，细致而又疏远。
烛阴上神确实有些疲惫了，他顺了止华的意，“莫要麻烦了，你且去行止宫休息吧，若是谁敢找你麻烦，你便让他来寻我。”
此话似是另有所指，说完转头就走了进去，倒是打发了个神仆带他去行止宫。他看似累极了，眼下是掩饰不住的青黑。
“神君有请。”神仆道。
止华点头，“有劳。”
行止宫他倒不是不识路，以往留宿在钟山的时候也不少，行止宫仿佛已经成了他除了凤凰城的炎殿和紫微宫的华旭殿的又一个住处。
第一次住进行止宫的人时候，他便很很喜欢这里。
不像凤凰城的炎殿富丽堂皇，也没有中天紫微宫的华旭殿宽大敞亮，却有着别处没有的韵味，是千万年岁月流过的痕迹。
他时常在想，不知上一个住过它的主人如今在何处。久而久之便生一种想要和他见一面的冲动。
他进去之后就走到书桌前坐下，书桌正对着窗外，可以瞧见后山的凤凰花。
这是凤凰城才有的花，在行止宫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还稍微有些吃惊，后来细想才醒悟，那晚烛阴上神为何一定要让他住在行止宫。
当时他们似乎喝了许多酒，他也糊涂了起来，说了爹娘，还说了凤凰花。
对于众人来说，烛阴是四海五荒唯一的上神，尊重、敬重是对待上神该有的，几百万年亦是如此。
烛阴上神性格古怪，更加让他们敬而远之，许是很久没有跟他如此聊过天，那晚的烛阴上神倒是让止华有些转观，不知不觉的听了烛阴上神讲了许多关于他年少时，与上古界的其他上神一同玩耍的时光。
他才知道，原来烛阴上神在他的伙伴中，最是爱玩，经常干坏事，惹得他的师尊生气，却总是处罚不了他，因为他的师兄总会为他们师弟师妹向师尊求情，而师兄是是师尊最疼爱的弟子，一次又一次被师兄“蛊惑”，放了他。
说着烛阴上神像是想起了什么，时而大笑，时而低声叹息。
听多了，他也不知不觉讲起自己的孩童时期，那些他从不曾跟人说出口的话。
后来两人喝得满地的酒瓶，他还记得山狸神官进来看见此场景，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
一边搀着烛阴上神回去烛龙殿，一边吩咐神仆送止华去行止宫。
翌日。
起来后他本来打算去烛龙殿，来侍奉的小仙却说扶箩宫的神女昨晚突然发狂，伤了康元神君和一些神扑，烛阴上神昨晚就去了扶箩宫，并且吩咐今早神君若是问起来，就让您去扶箩宫找他。
止华听完，点了点头。
出了行止宫之后，他往后山的方向去了，想去看看那棵凤凰花。
昨夜在行止宫看见凤凰花开了，他才想起如今正值花期，脑海中便浮现了凤凰城满山的红，心中动念，就想去后山瞧瞧。
他倒是不着急去扶箩宫，如今烛阴上神应该还在忙，他不便打扰。
神仆见着他往后山的方向走去还以为他走错了，连忙出声提醒。
止华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神仆，不是眼熟的模样，问了句：“你何时来的钟山。”
神仆一脸茫然，回答说：“神君，是一个月前刚从下面仙山调来的。”
止华暗自挑了一下眉，果然。
往常神仆见他往后山的方向走去，便会止住脚步。他们知道止华并不喜欢别人跟他一起去后山。
他想应该大部分神仆都被叫去了扶箩宫，所以才会由新的小神仆来侍奉。
“嗯，下去吧。”收回了眼，便自顾自地往后山，剩下小神仆一人留在原地。
相比后山的悠闲，扶箩宫是另一番的肃静。
康元神君拖着受伤的手臂，在偏殿让神仆帮他上药。
他看着手臂的伤，想起昨晚的事情。
本来昨晚烛阴上神他们离开时，那神女还是好好的，可没过多久，她突然挣了眼，眼珠却像染了血的红，还未等他上前查看，她忽地从床上起来，抬手就将身旁的所有东西扫了过来，众人纷纷被打倒在地。
又在转瞬之间，有两个神仆被她扔了出去，康元神君躺在地上疼得动不了。
她猩红的眼睛充满杀气，一手便将他带了过去，掐住他的脖子，青筋暴露。
康元神君是文官，根本没有什么身手可言，被发了狂的神女抓得死死的，完全挣脱不开，就在他快要呼吸不了的时候，正好赶来的烛阴上神将她的手拂开，她被卸了神力，松了手，康元神君大口呼吸。
烛阴上神走过去，将手放在乐汐的脉搏上，眉头始终没有放下。
许久之后，他才让其他人退了出去，以免发生像昨晚那样的事情，伤了无辜的人。
一整夜过去了，烛阴上神才收回神力，垂眸，床上已经沉睡的神女，眼中的意思难以抓摸。
幸运的是自从那日之后，她再也没有发狂，只是一直昏迷不醒。
扶箩宫的神仆对这位不知名的神女，丝毫不敢怠于伺候，每日尽心尽力。
乐汐睁开眼的，映入眼帘是床帐，但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她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神仆连忙扶着她。乐汐拍了拍脑袋，环顾了四周。
这是哪？怎么会有这么多神仆？她的记忆中并没有自己来到这里的记忆，东荒，她还有一个老头。
她想不起来了。
神仆见了乐汐一眼茫然的样子，解释道：“神女，此处是钟山。半个月前，烛阴上神将您救了回来。”
她竟然昏迷了半个月，上神？创世神烛阴上神？神仆的意思是说跟她一同去海底神殿的老头吗？
可明明跟她一起去海底神殿的是个撒泼耍赖的老头，怎么救她的人成了上神。
那老头怎么样了。
“上神可还就有其他人回来，比如一个老……人家。”
既然是跟她一起同甘共苦的人，她便不能丢下她，可方才听神仆说，已然过去半个月了，不知老头离开了没，她到底还是要回去一趟。
环顾四周，看见宏伟的、古老的建筑，她心里暗自想，她真的是愈发大胆了，竟然敢跑了钟山，让爹爹知道又要教训她。
神仆们面面相觑，摇了摇头说：“只有神女一人，并无他人。”
说着说着，门口便来了人。
烛阴便走进来边说：“丫头，这次我可还了你“救命之恩”了。”
说来这个“救命之恩”确实有些荒唐。
大半月前，乐汐得知东荒的水底神殿千年一开花的多瓣珊瑚开了，便悄悄地独自前往，在路上碰巧遇到了烛阴。
她也不知道这是创世神烛阴，开始还老老实实的称呼一声老人家，后面两人聊多几句，便开始都起了嘴，便开始老头老头的叫。
烛阴也没有个长辈的样子，也是跟她闹得起劲。
后来两人才发现是同路，便又不停的开始拌嘴，一个不服一个。
等到了水底神殿附近，周围的小怪出没多了起来，乐汐才收起了胡闹的样子，对于她来说，不能轻敌，毕竟她的拳脚不是一般的差。
但是烛阴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看着咬咬牙。还叫他小心点，别受伤了。
她只是觉得自己身为年轻神女，应当是照顾老者的，便自顾地担起了保护他的责任。
烛阴见乐汐认真的紧，也没反驳，只是看着她认真打斗的样子。
可在观察四周的环境，一直小妖从他后面突然出现，他早就发现了，只是没有动手。
下一刻那小妖就要扑过来，正当他要出手时，耳边响起了乐汐的声音，她大喊小心！转身将她手中的剑刺向了小妖，顿时灰飞烟灭。
回身，收剑。
回头责怪道：“你个老头，我早就跟你说了，不用大意。要不是我，现在陨灭的就是你。”
她看起来倒是真的有些紧张。
“现在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欠我一个恩情了。”说完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的狡黠。
她内心还暗喜，有便宜不占就不是她了。
谁知这恩情还的这么快。
乐汐听到声音，回头看向门口，看见烛阴和止华二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止华那日从万丈寒渊回来之后第二日便回了紫微宫，昨日才又过来，今早去了烛龙殿，方坐下边听见神仆来传话，说乐汐醒了，他们便一同过来了。
“老头！你可把我着急坏了！”
他无碍便是万幸，她也不用回去那恐怖的海底神殿了，她发誓她再也不要去那个鬼地方了。
她说着还想起身，一时忘了自己一身伤，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以为她还是一个独闯海底神殿的小神女，说话有些没了分寸。
“老头！你没事太好了！”她又重复了一遍，看见烛阴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她这一刻才放松。
方才真的是被神仆吓死，说什么就她一个人，这不是还有一个老头吗？心里还在责怪钟山的神仆不尽责，谁知……
神仆见烛阴进来，吩咐跪下行
礼，“见过上神。”
乐汐这一下子彻底糊涂了。
她指了指烛阴，又指了指跪着的神仆，来回看来好几次，才说：“你，上神？”
“嗯。”他语气上扬。
“……你就救的我？”
“嗯。”烛阴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乐汐。
谁知下一刻，乐汐突然从床上爬起来，站了起来，结果第一下没站稳，直直的摔在地上，神仆过去赶紧扶她，她又挣扎着站起来，大家一时没看懂她要干嘛。
她站稳之后，低头，屈膝，才道：“上神恕罪，乐汐当时不是上神尊驾，无礼了。还请上神恕罪，谢过上神救命之恩。”
“乐汐”烛阴说完自顾的走到以往的位置坐下，“你身子还没好，不必多礼了，起来吧。”
“谢过……”
她话还没说完，烛阴又补了一句说何况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相抵了，吓得乐汐礼数又出来，说：“上神说笑了，您何须我救呢，折煞我了。”
烛阴听我哈哈大笑，挥着手让她躺回去，说：“乐汐丫头是吧？”他确定了一下没有叫错名字，“这可不像你哦。”
他暗暗的给她递了一个眼神，似是在说你懂我懂的。
“止华啊，这丫头可比你会气我。”
乐汐这才注意到烛阴身旁站着的一位白衣神君，她侧刚好看见他听完烛阴的话嘴角牵起的样子，下一秒却被他那左耳上晃动的三串火灵珠耳坠吸引，对上他的双眼，看到眼角的泪痣，映的双目更加有神，他头上除了一条白带束发再无其他杂物。
止华感受到了她的眼神，将眼睛从烛阴上神身上移到了她身上。
乐汐倒是没有想到他会看过来，触不及防地和他对视上，眼神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轻轻地向他点了点头。
他也朝他点了点头，随后又移开了眼，没有说过一句话。
烛阴倒是猜到他不会接他的话，自顾地说完便坐下喝茶。
止华随着烛阴品了一口茶，挑了挑眉，今日的是日落红枫。
乐汐见烛阴坐在那处，自己也不好继续躺着，收拾了一下就从里间出来。
其实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感觉身体上面也没有什么疼痛的地方。
也不知道那老头给她用了什么药，只是觉得恢复的这般迅速。
她随着山狸神官的指引落了座。
二人见她来了也没有停止谈话，继续着方才的棋局。
看着旁人都觉得些许有趣，明明二人面前都没有棋子，却你来我往，仿佛不决个高低便不停了。二人时而蹙眉，时而抿唇摸腮，思考了良久才走下一步。
乐汐在一旁停了许久，才稍微听懂了一些门路，现在的局势大概是那止华神君略胜一筹的。
做下定论，下一刻便听到烛阴说了句，糟糕，被你小子摆了一道。
没一会儿，烛阴上神就说又被你摆了一道啊。
烛阴虽然输了棋，却也没有不高兴，说了句下次肯定让你输的找不着头脑，转头便跟她聊起了天，问她怎么去了东荒。
当时他们在东荒遇见并没有聊很多关于各自的事情，烛阴当然不知乐汐为何去那里，只是没想到他们的事情撞到了一起，阴差阳错便救了她。
乐汐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烛阴，烛阴停了哈哈大笑，说没想到你这个丫头这般雅致，倒是差点把命丢那咯。
确实，如若没有遇见烛阴，她可能便与凶兽一同消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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