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小姐，要不要来上一根？”卖烤玉米的大叔终于忍不住出声，唤醒摊前发呆的女人。
那模糊的语意，似乎下一秒就会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
闹市喧嚣，街边的小吃摊似是高楼大厦中一抹突兀的点缀，把人的欲望从凌云之志又勾回胃里。
香甜可口的玉米被火炙烤出脆爽的外皮，顶上驮了块黄油，随着温度得升高而融化于粒粒玉米的缝隙，激发出浓稠的奶香。
薛潼尴尬地扯唇，“……那麻烦您帮我烤一根。”
脚边两大袋塑料袋垂首等候，是她不久前在附近超市购入的。摊位后面挨着巷子，穿巷而来的风拍打在袋子身上，低调地发出簌簌声。
薛潼垫脚朝里看了一眼，巷子幽深，外头看见板砖叠成的墙，像是没有装修好一样。
薛潼：“老板，那巷子里是什么？”
老板手忙脚乱的，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哦，你说那个，是家咖啡店好像。取了个英文名，很洋气的。”
老板带着股c市口音，吐字听起来很扁。
薛潼接过老板递来的玉米，又朝里看了眼，捕捉到一个溜进门的白色身影。
繁华街市中能寻到这样一处僻静的角落还怪有滋味的。
“这要趁热吃，很香的！”老板招呼她。
鼻尖飘来甜腻的香气，薛潼低头咬了一口，玉米粒在唇齿间炸裂出回味无穷的天然味道。
咖啡店？
薛潼想起几日前赵芸芸问她：“我用尽手段帮你找了个好工作。”
她回复：“大可不必，我准备考研。”
她掀眸又望了一眼巷子，将鲜甜吞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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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芸芸出停车场的时候碰见一人，那人浅笑而立，手里提着礼盒，低调平和得像个路人。
“芸芸，好久不见。”
赵芸芸怔忪，咕噜从车上滑下来，“师哥？！你怎么在这儿？”
他抿唇笑着，“我今天来看望刘老。”
阳光洒在他白皙的脸上，看上去和大学生一样清秀。
赵芸芸的心拐着弯兜住了脑子，有些木木，“最近刘老一直叨念你来着。”
师哥是他们导师的得意门生，很早就被某顶尖科研单位录取了。工作这么多年除了几次聚会很少有单独碰面的机会。
师哥看了眼停着的车，“薛潼也来了？”
赵芸芸回头看了眼薛潼上次留在学校的车，“没有，她之前把车落在这儿了，我今天下午正巧没事，给她开回去。”
师哥恍然，“我还想问问她工作上的事情。”
赵芸芸这才想起来，她前段时间给薛潼找工作是走的师哥的人脉。
她讪笑，“这、这也不着急”她摸了摸鼻子。内心难免对薛潼变幻莫测的心路历程有些腹诽。
师哥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手中礼盒撞来撞去，他将其中一盒递给她，“这是给你带的。”
赵芸芸受宠若惊，“……我？”
“上次我来看刘老你刚好不在校，这回补给你。”
蓝色的绳线挂在指间，赵芸芸整个人仿佛都被绑缚住了，动弹不得。
“那……我下回请你吃饭。”她顿了顿，“作为回礼。”
清风拂过脸庞，时光在某个瞬间回溯到学生时期。
师哥笑着说好，与她客气道别，踏了两步又转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那个，芸芸，你知道最近薛潼和她先生怎么样吗？”
观望他背影的赵芸芸表情尚未来得及转换，陡然一滞，“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个？”
他清澈的眼眸流淌出为难。
纠结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有一回t大邀请我去演讲，撞见过薛潼的先生。”
操场上传来进球的欢呼声，球鞋与橡胶地板的摩擦宛如细针穿戳耳膜——
“有一个女生提着行李箱上了他的车。”
车子开到半路没油了，只有绕路去加油站，前前后后耽搁了不少时间，到薛潼楼下时天都黑了。
小区各家各户飘出来炒菜香，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赵芸芸进门连鞋都来不及脱，冲着满桌的菜肴奔去。
夹一筷子红烧肉，油香混着肉香在口中起舞，赵芸芸感动得热泪盈眶，“你这厨艺可以开家餐馆了。”
薛潼只是笑。自己的手艺她清楚，顶多算得上能吃。她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恋爱时林壑清宠她，多数是他做饭，后来他工作忙碌她才慢慢点亮了这个技能。
薛潼扯了张餐巾纸递给赵芸芸擦嘴，踢了踢她脚边的补品盒子，“这是什么？”
赵芸芸身体一僵，佯装生气道：“这可不是给你的，少眼馋。”
奇奇怪怪的。薛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一时间只有沉默的咀嚼。
赵芸芸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挖了一大勺蛋羹将嘴堵住。
“我最近看了点资料，觉得还是把考研目标定在你们学校。”薛潼一手喝汤一手翻动资料。
c大的历史系在国内名列前茅，也是她最初的青睐院校。
赵芸芸：“你费那个劲做什么？你姥姥底下随便一个学生现在拉出来都是大牛，想去什么单位去什么单位。”
薛潼手揉搓着纸张，“我没跟我家里人说。”
砰地一声勺子撞在碗边，赵芸芸脑袋从饭菜中抬起来，“你为什么不说？你后悔了？”
“我不会后悔，我只是”
她不知该怎么说。当年对抗家里人时有多固执，现在就有多羞愧。
赵芸芸大概能琢磨出她未尽之言，心中的气被戳了个洞一下子泄掉了，垂眸看见脚边师哥送的礼盒，嘴动了动，“潼潼，你千万别后悔。”
千万别后悔，别回头。
桌上的热气逐渐挥散掉，三分一没吃完的剩菜安静地呆在盘子里，等待名叫垃圾桶的归宿。
赵芸芸深吸了口气，同她聊：“我今天遇见我那个师哥了。”
“哪个？”
“姓余的。”
薛潼想了想，“是不是那个学霸？”
“对。”赵芸芸指着礼盒，“他今天给我的。”关于其他的，她只字不提。
“哦。”薛潼点点头表示明白，后又推敲出一丝不对劲，语气带着调侃，“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哪儿跟哪儿。赵芸芸翻了个白眼。
“人家好心帮你找工作，结果你在背后坏他清白。”
“咳咳。”薛潼岔过话题，这件事确实是她没做对。
吃完饭，赵芸芸从车里搬出来一堆书和笔记。五颜六色的，前后加起来能装半个箱子。
她放在茶几旁，“这是我找学生借的，都是重点，你可以拿来参考。”
薛潼没想到她愿意支持自己的选择，拿了本厚厚的笔记抱在怀里，颇为郑重地，“芸芸，谢谢你。”
赵芸芸背过身，装作在整理书籍，轻描淡写道：“反正把你那婚赶紧离了，不要让其他事和人打扰到你复习，今年肯定能过。”
-
光怪陆离的灯光投射在水晶杯上，褐色的酒打着圈覆在杯壁，又快速落下。
音响震荡，楼下舞池的热烈透过防窥玻璃清晰地映在眼前。
身边有人凑过来往酒里加冰，被只修长的手给挡住了，抬头看，那人坐相矜贵，看人的眼神却十分冷淡。
包厢内的人非富即贵，眼前这人出色的外表和年龄，分不清是哪派的大佬。
“林总。”肩上搭来了一个手臂，“出来玩别闷着啊。”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林总，倒酒的人面露诧异，正想上来攀谈几句就被挡住了。
“去去去，别在这碍事，人林总不爱喝加冰的酒。”
挥走了几个无名小卒，王总端起酒杯，“林总，好久不见啊，上次有幸在刘总的酒会上见过您，当时您走的急，我还没来得及请您赏脸吃顿饭啊……”
林壑清撩了下眼皮，对于眼前人的熟络，根本没有半分记忆。
不过是走了一个趋炎附势，又来了一个溜须拍马。
他唇边勾勒出一抹讽刺的笑，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
王总眼睛一亮，“林总好酒量！”
他见着有缝可钻，立马弯腰又倒了几杯，“林总，您看，那边坐着的萧总您认识吗？也是位有肚量装酒的……”
人影憧憧，又走来了一拨人，谄媚敬酒。
林壑清任由他们灌自己，来者不拒。
最后陈珂来捞人时，他已经醉得意识朦胧了。
陈珂见他被人折腾成这样，气得摔了好几瓶酒，又以陈家二少的名头吓跑了所有人，这才起身将门反锁，坐回了他的旁边。
“林哥，怎么回事？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他瞥了眼陷在沙发上的人。
没有回音。
他甚至又倒了一杯酒。
陈珂看不下去，从他手中抢走了那杯洋酒，“你别这样！你忘记上回喝到住院的事了吗？！”
林壑清这会儿已经喝红了眼，分不清好歹，还准备继续喝。
“跟薛潼吵架了？”陈珂问。
他终于停手，神情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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