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章
二人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城东，稳稳停在了大皇子的府前。
晏迟嘱咐裴青枝道：“大皇兄虽外表为人平和友善，实则最爱挖苦讽刺。待会儿他若是念叨你，本宫帮你念叨回去。”
又补充一句：“你就莫要和他比了，你比不过他的。”
裴青枝表面听话地点头，实际上内心吐槽：她倒是想看看这个大皇子有多能说。
大皇子府里的小厮引着二人以及仆从入了府。大皇子虽成年搬出了宫，但是尚未封王，因此这府也没有牌匾，只是人人都知这里住的是皇子。
府内布置得倒是优美，而且颇有些文人雅士的清贫之风。不过以裴青枝前世对大皇子的了解，他是万万不可能懂得什么叫做“苦中作乐”的。
是的，重生一次，不止是晏迟和裴因变了，就连裴青枝不算熟悉的大皇子晏明都变了。
前世大皇子似乎从没有生出过谋反的心思。晏迟登基以后他便被封了王，被遣到了离京城很远的地方，做个逍遥王爷。据传闻道，大皇子过得十分潇洒，毫无夺嫡之意。
可是重生回到了这辈子，一切似乎都变了。朝廷内外风起云涌，晏迟地位不算稳当，裴青枝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悲凉之感：她真的还能逃得脱吗？
逃得脱前世那些荒谬的经历，那些被扭转的悲惨的命运？
连日以来一直潜水的系统忽然出声道：“请宿主情绪不要波动过大。您是书中世界的主角，如果您情绪波动太大，可能会影响这个世界。”
裴青枝这才收敛了刚刚那些无处安放的悲伤之情。
而这边大皇子正在待客厅等着二人。
见到晏迟带着裴青枝走来，先是程序化地打了招呼，接着便开口寒暄：“我瞧上次因因身边的，像是太子妃，原来我没看错啊。”
还没等晏迟开口，他又说：“哎哟皇弟你瞧我这嘴。这姑娘还不是太子妃呢，只是咱父皇定下的未来的太子妃。怎么，皇弟，你是如此心急，想要迎娶裴氏啊？”
这句话看似是在开玩笑，实际上是在嘲讽晏迟。
毕竟现在许多人都觉得，太子应当是坐不住了，想要早早巩固与裴氏的关系呢。
裴青枝最是心高气傲，自然是听不得这些刺耳的话的。但是她并不蠢。晏迟反驳大皇子毫无关系，可是她只是一介臣女，哪怕是父亲再大的权利，敢于顶撞皇子，那也是罪。
裴青枝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晏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道：“皇兄你不也是和裴氏走得近？”
是啊，最近不还有一位裴氏，裴因么？
大皇子面色变了变，直接转移话题道：“皇弟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晏迟回答：“自然是思念皇兄了。”
晏明心中嗤笑一声。就算是相信晏迟要让出太子之位，他也不可能相信晏迟是想他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晏迟要来，肯定是有问题。
他随口唤出自己早在宫里生活时便一直跟在身边的大宫女，准备吩咐些什么。
裴青枝的神色却是一凛，她下意识地看向晏迟，却见对方面色毫无变化。
敌不动，我不动。
对面那位大宫女，正是这些时日一直在寻找的——明姑姑。
裴青枝听见大皇子晏明唤她“芳若”。
明姑姑却丝毫不知裴青枝和晏迟已经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她听完大皇子的吩咐之后便离开了，低眉顺眼温顺的模样，让人很难将她和那个常常出入清风楼并且身份特殊的明姑姑联系起来。
大皇子看着裴青枝和晏迟神色各异，有些微不解：“你们二人怎么了？”
裴青枝这才收敛了神色，脑子里的想法却往远处飘去了。
现在很显然的是，明姑姑就是晏明身边曾经的大宫女，如今的府中管事人，芳若。她前去清风楼此事，到底与大皇子有没有关系呢？
如果大皇子知晓此事，那么芳若去清风楼必定是受了大皇子的指示；如果大皇子压根不知晓此事，那么芳若独自一人去清风楼又是为何呢？难道真的是为了找情郎么。
裴青枝不相信。芳若既然是大皇子身边的大宫女，这些年来身上必定攒下了不少银子。如果只是为了会情郎，根本不至于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去清风楼那样的地方，应该直接花银钱将自己的情郎“赎回来”才是。
所以芳若去清风楼必定别有目的。
加之每次芳若去清风楼，离宋都会出城，这很难不让人有所联想。
隔了没一会儿，大皇子府上便说要留着二人用餐。
饭桌上自然又是一番唇枪舌战。晏迟与大皇子似乎从小就爱斗嘴，长大了也是不停反驳对方的观点。裴青枝看着这二人，忽然觉得他们的关系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差？
至于真正的关系到底如何，可能还得看着兄弟二人自己内心的想法。
饭毕，裴青枝自己走在了大皇子府里的院子里消食。
刚刚用餐期间，她并没有看到芳若。按理来说，宫中的大宫女哪怕是出了宫，就算是继续跟在皇子身边，那也是要贴身伺候的。
这个芳若，似乎对于大皇子来说，很特殊。
至少在他们用餐期间，大皇子甚至几次想叫芳若一同来用餐。
然而很显然，这是于礼不合的。最终芳若也没有上桌吃饭，只是借口府中有些事情要处理，便离开了。不过可以窥见，大概在府中没有客人的时候，芳若和大皇子是一直同桌吃饭的。
大皇子很看重芳若。
至少表现出来的是这个样子。
裴青枝依旧神游，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大皇子府内的后花园处。她这时候才惊觉，一路上竟然都没有一个下人跟着自己。好在府中布置并不骄奢，不至于让人迷路。
裴青枝信步在园中走着，思考着今日的见闻。她也不知是如何了，竟然在这些谜团里越陷越深了。
正思考着，便瞧见远处一处水井旁，一女子正在徘徊。
裴青枝不认得这人，只觉得她眉目清秀，猜想应当是大皇子府中的下人。
这种时候后花园无人，这小丫鬟为何跑到这里来了？
裴青枝本不想多管，可是许久不曾发布任务的系统却突然响了起来。
【滴！请宿主拯救那个丫鬟！】
系统语气强烈，让人不可忽视。裴青枝略微有些不理解。那小丫鬟只是站在井边，看上去好好的，为何要——拯救？
系统又催促起来，道：“请宿主迅速完成任务！如果不完成，将会有重大惩罚！”
裴青枝心中没由来地一惊，快步走向那小丫鬟。
走得近了，裴青枝这才发现这丫鬟的脸上竟然满是泪痕。她连忙拉住那丫鬟，就觉得一股力拽着自己往丫鬟那边去。
裴青枝忽然反应过来了——
这个丫鬟是要跳井！
说时迟那时快，裴青枝一把就扯住了人，好在她平日里就比寻常大家闺秀力气要大些，加上这丫鬟瘦削单薄得很，所以没过一会儿裴青枝就把人给扯住了，往后一拉，二人齐齐摔倒在地。
那丫鬟抬起头，正要看看是何人让自己寻死都寻不成，却发现自己压在身下的，似乎是个贵人。
又想起今日府中来客，不用多想，丫鬟就知道了救命者的身份。她连忙跪倒在地，惶恐道：“求裴小姐原谅！芳菲不是故意的！”
看来这个丫鬟叫芳菲。
裴青枝心有余悸，道：“无妨。不过，你为何要跳井？”
只见那姑娘左右瞧了瞧，见四周无人，便哀切道：“并非奴婢想跳，而是实在迫不得已。”
裴青枝：？
她倒是第一次见人跳井还说迫不得已。
不过裴青枝自己当初死去，也是迫不得已啊。
芳菲道：“奴婢干了不好的事情，芳若姐姐已经发现了。若是等到主子发现，奴婢只有死罪一条。就连奴婢的家人，也会被拖累。所以奴婢不如一死，至少还能不被人发现做过的坏事。”
主子自然指的就是大皇子。
只是这芳菲一口一个“不好的事情”，实在是勾起了裴青枝的好奇心。
见芳菲现在情绪已经平静了一些，尚无寻思之意，裴青枝问道：“什么不好的事情？你是偷了府里的东西，还是背后嚼舌根了？”
皇宫一向对于这些东西管得紧。宫里出来的大皇子，自然也是重视下人们的行事作风的。裴青枝能够想到的无外乎这些。
那芳菲犹豫了许久，看了看裴青枝。她不傻，虽然在府中从未出门，但是也知道自家主子和太子不对付。而眼前这位，是太子未来的妻子。
若是跟裴青枝说了，那就相当于太子也知道了。
可是芳若姐姐说，家丑不可外扬……
芳菲打了个哆嗦。她不想死。府中没有人能够救她，只有裴青枝，眼前的这位贵人，刚刚就把自己就下了，想必，想必——
会救自己的！
那一刻芳菲也顾不得芳若叮嘱过的那些事情了。她只想活下去，不管在谁的身边，都好。父母也能求得安宁。
裴青枝听到这小丫鬟颤颤巍巍开口：“奴婢，怀了大皇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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