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茶商
翌日清晨，太阳尚未升起，一群人急匆匆地敲着九爷府邸的大门，他们抬着六个大檀木箱子，静静候在大门外，站在最显眼位置的就是丁西免，他换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衣，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亲自送定金。
这群人一大早的行为引来了街坊四邻的围观。
过了好一会儿，管家李伯才慢悠悠来开门，一开门，看见门口围了一圈的人，有些惊讶：“你们是？”
“管家麻烦你请九爷出来一下，我是来送定金的。”
李伯立即去卧房将英珏玖叫起来。
英珏玖只穿了件白色里衣就出来了，看到门口站着一大群人，又看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丁西免：“送定金就送定金，你干嘛搞得这么隆重，还引来了一群人围观。”
丁西免张了张嘴，转头拍了一下小厮：“你看你办的什么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来这儿提亲呢！”
“是是是，公子，是小的错了。”小厮直在一旁道歉。
英珏玖抹了一把脸，他觉得自己快没脸见人了：来就来了，送东西就送东西了，怎么还能说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提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娶谁呢！“李伯，让他们赶紧把东西弄进来，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丁西免得意洋洋，先一步走进府中，跟在英珏玖的后面：“九哥，你打算什么时候招人手？”
“不急，等一下跟我去一趟朱雀街。”
提到朱雀街，丁西免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他误以为对方要去朱雀街调查他的身份：“去干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等等，你家是朱雀街哪里？”
“朱雀街尽头，我从来不记号数的。”丁西免心慌慌地跟在九爷后面，顺势跟进了卧房。
英珏玖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跟进来作甚？”
“啊？”
“我要穿衣服。”
“九哥，我可以帮您的。您长期在漠北守边舞刀练剑，身材一定很好。”
“滚！你自己的都是别人帮你穿上的。”英珏玖还没有沦落到让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帮他穿衣服。
“九哥还真了解我呢！”丁西免嬉皮笑脸地退出去，还不忘在关门之前丢下一句让对方闹心的话，“九哥绝对是个细腰美人！”
长安，朱雀街。
各路商人汇集于此，从西域来的香料、琉璃饰品、玛瑙杯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供人挑选，沿海渔民捕捞上来的鱼虾蟹也连夜运送到这儿。（待补充）
英珏玖带着丁西免混入人群中，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眼线消失了，便赶紧从人群的另一端钻出来。才走了不到三里路，丁西免就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他的脸很红，还有点虚：“九哥，你要找什么？”
“你要是走不动了咱们去对面那个铺子坐坐？”英珏玖指着一个脂粉铺问。
“呃，没想到九哥你也好这一口？”
两人进入脂粉铺，丁西免瘫倒在一把竹制太师椅上。掌柜看上去像是一个六十左右的老人，满头白发，脸上布满褶皱，他有点怀疑掌柜是否还看得见脂粉的颜色。
英珏玖走到柜台前，拿起一盒红色的胭脂闻了闻：“有没有漠北来的天山红？”
掌柜的老人抬眼看了一下对方，眼神有些恍惚，他似乎认出了来者，眼睛里隐隐有泪光闪烁，但他瞥了一眼身后瘫在太师椅上的年轻人，立即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用暗号接头：“天山红没有了，但是有梅间雪，不知道公子意下如何？”
天山红是有没有从漠北来的书信，梅间雪是没有书信，但有消息。
“好，都拿给我。”
“多少钱？”
“一两银子。”
他接过老人递来的梅间雪，脂粉盒子大约巴掌那么大，盒底下有机关，他的小指轻扣一下，一张纸条从脂粉盒底部弹出来，他立即藏好纸条，扣回机关。
身后躺在太师椅上的丁西免一直盯着他的背影。
英珏玖猛然回头，与后者的目光对上：“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我觉得你的背影很美！”
英珏玖摸摸鼻子，他无法回应这句话，只好转移话题：“休息够了吗？够了我们就走吧！”
“够了，我刚刚听你说天山红、梅间雪？”丁西免从椅子上起来，任是他对胭脂水粉有详尽的了解，但却从未听过这两个。
“天山红是当地人采摘天山上的一种特殊红花制成的胭脂，色泽鲜艳，这种花名叫舜华烟罗，只有夏季才开，而且花期极短，朝开暮谢。梅间雪则是漠北人采集寒冬梅花制成，属于绯红之列，但更像笼上一层雪雾，淡雅。”英珏玖看看丁西免，后者没有一点怀疑，他也就心安理得地将书背下去。
其实漠北根本没有这两种东西，一切都是他和亲信编出来的。天山红是他们用来纪念之前在一场天山战役中牺牲的战友，梅间雪就是眉间雪，守边十年，老尽少年心，再多的荣耀也终抵不过将军白发征夫泪。
丁西免看着他手里的棕褐色圆形胭脂盒：“你买来送给谁？”
送给谁？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想过，该怎么圆回来？“给你。”他顺手将盒子塞到对方手里。
丁西免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原本他还想着要找什么样的借口把胭脂盒拿过来检查一下看看是否暗藏玄机：“为为为什么给我？”
“你眉心有块疤，这个梅间雪可以遮一下，之前在迷烟楼倒是没有注意到。”英珏玖忍不住摸摸鼻尖，他每次扯谎都感觉鼻子有点痒。
“今早赶着去见你，忘了。”丁西免接过盒子，嬉皮笑脸，他立即将手中的盒子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机关，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梅花状的淡红色凹槽，还有一股冷冽的寒梅香气冒出来。他有点惊讶，这种东西怎么会没有流行开来，而且他也是第一次见。
“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觉得这种好东西应该很赚钱！”
“不！我们不会拿它来赚钱。”老人嗤了一声。
“为何有钱不赚？”
“有很多东西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两位公子，天晚了，小店准备打烊了。”老人脸色不悦，开始下逐客令。
丁西免还想再追究下去，但他被人拉出店：“我还没问出原因呢！”
“别问了，老人不想说就算了。”英珏玖拉着他往朱雀街尽头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儿？”
“去你家看看你的茶叶。”
丁西免立即保持自己的镇定：“好啊！正好也让你见见我爹娘和兄长，好让他们同意咱俩的事。”
咱俩的事？明明挺正常的一件事，为什么从丁西免的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点变味呢？英珏玖不想理会，他怀疑是自己在长安待久了，脑子生锈，不灵光了。
两人来到最后一间店铺，店还没有打烊，大门额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丁记茶铺。入门最显眼处摆放了很多瓦罐，里面装的一般是名贵的茶叶，越往下越廉价。最下面的是用麻袋装着的干竹叶和桑叶。
店小伙看到两位客人进来：“公子，你带着朋友来了！”
“我爹娘呢？”
“他们在后院。”
“那我哥呢？”
“大公子他去检查一批新进的茶叶。”
“九哥，跟我走。”丁西免拉着英珏玖立即冲进后院，给人一种急不可耐的感觉。英珏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多事了，竟然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试探确认丁西免的身份。
“爹！娘！我带朋友来家里了！”丁西免还没有见到爹娘就开始大喊。
“知道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后堂传出来。
接着一个五十上下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西儿，你好久没有带朋友来家里了。我看看，这小伙子够俊俏的！”
英珏玖勉强敷衍一下：“大娘，我叫英珏玖。”
“英珏玖？！哦，你是那个能驱魔辟邪的九爷！西儿真是有福气，竟然能交到您这样的朋友。”
英珏玖有些好笑，驱魔辟邪？！自己都成了什么样的了？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管？
“孩子他娘，我刚刚听见你说九爷！是从漠北回到长安的那个九爷吗？”后堂又传出一句话。
“是，老头子，你快出来！九爷成了咱们儿子的朋友！”话音刚落，一个五十上下的老人从后堂出来，他手中拿着一包茶叶，上下打量儿子旁边的年轻人：“你！真是九爷！”
“爹，他确实是九爷，你们两个不要一惊一乍的。”
丁老爹的注意力才回到儿子身上：“西儿真有福气！咱们儿子出息了！我老头子就说过，生子当如英九爷，生女当嫁英九爷！”
英珏玖的笑容僵在脸上，这说话风格可真是与丁西免一脉相承，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
丁西免暗自偷笑，没错！这就是他编的台本，这两位是皇家梨园子弟，表演功力娴熟。
英珏玖拗不过他们的热情，就留下来吃晚饭。要说丁家的经商历史，其实也不长。从武夷山下发家，经营茶叶生意，到现在已有三代人，不过他们去年才迁到长安，落户朱雀街，时间虽短，但也不妨碍他们成为长安最大的茶商。
吃了一顿饭，他对丁西免的怀疑终于释然了，无论怎么试探，丁西免和他爹娘都不像是装出来的。吃晚饭，他就一个人回家。路上，他拿出字条：监视过甚，东西由阿飞带去给你。
英珏玖看到这句话，眉头一皱，想出了一个办法，他要继续拿丁西免当挡箭牌，如果能让阿飞加入他们的商队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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