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西川蝶恋花 > 第1章 长安

第1章 长安


“大夏永熙年间,漠北有将军,名曰英珏玖,军中人谓之九爷,时人称其为漠北孤鹰。英珏玖其人,祖籍陇右,生于漠北,长于漠北。

        十二岁时,其兄英瑾瑜镇守北亭关,漠北狼王联合四谒国来犯,北亭关被敌军围困数日。其父英常书领兵援救,不幸中敌军埋伏,英常书身负重伤。英珏玖领兵绕至敌军背后伏击,一举击溃敌军,后又离间狼王与四谒国联盟。

        此一战后,英珏玖年少成名,又数次出击,燕然勒功而返,声名愈显。朝中闻有此人,咸相传说,及至民间,其事愈神,以讹传讹,后竟有防小儿夜啼驱鬼辟邪之效!

        上闻之,乃大惊,欲召见,然左右皆曰‘其年少成名者,心必骄,气必傲,不若置之边关,为国捐躯,磨砺心性!况英家位高权重,手握重兵,英家女贵为皇后,势必益增其骄。人心难测,犹是权力之中,陛下不可不防!’

        上思虑良久,遂命英珏玖替兄长镇守北亭关,期月之后,边境少有侵犯;期年之后,城门无须闭,边关旅客车水马龙,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各国珍宝日用尽有之,其繁华之度,令人惊叹,仅次长安。”

        ——《大夏兰台秘史》

        兰台令司马初正襟端坐在黑漆四方桌后,桌面的左上角是一盏烧了一半的蜡灯,旁边是一沓刚写好的史稿。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慵懒的贵气,说是坐着,其实更多的是半倚在案桌上,左手支脑袋,右手把玩自己腰上挂着的玉佩。那是一块龙纹玉佩,不过他玉佩上的龙的爪子只有三个。按大夏礼制,只有皇帝一人才能雕刻四爪之龙。

        司马初自科举之后就一直在兰台,他毕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写一部贯通古今的史书。在眼前这个年轻的贵公子刚走进兰台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对方的玉佩,也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大夏的祁王,当今皇帝的弟弟,宁栖晚。但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谄媚,只是如实地叙述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没有了?”宁栖晚连眼皮也未曾抬一下。

        “臣目前只了解这些。”

        “兰台令,你评价一下这个人?”

        司马初斟酌一下词句,挑了些比较中肯的评价,其实他内心是很崇敬这位漠北的英九爷,私底下史官们互相交流说到英珏玖的时候,也是一口一个九爷:“年少成名,英勇果敢,威震四方。”

        宁栖晚的眼睛眯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笑:“是把利剑!可这剑杀敌虽好,要是拿不好可是会伤了自己的手。兰台令,你说是不是呀?”

        司马初有些拿不准对方想要说什么,传说中的祁王是长安第一风流俊少,只会花天酒地,到处游玩,一般不插手政事,怎的今天竟然一直抓着英珏玖不放,莫不是司马初有些惊诧,他写史书,自然要搜罗天下古今旧闻,关于权力内斗、宫闱密事自然也听得不少。一想到自己仰慕的英雄要被这种无用的小人谗言相害,他就有些牙痒痒。

        不行!不能表现出来!他立即压下自己的想法,交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竟然冒出冷汗,幸亏有桌子挡着。

        “是,祁王说的对。”司马初虚与委蛇。

        宁栖晚放下玉佩,直腰,右手伸向对方,捏起司马初的下颔,脸上的笑依然挂着:“兰台令啊兰台令,虽然你觉得本王说的对,可你心里并不认同吧?本王虽与你年纪相仿,但流连人间多年,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本王见过的人比你见过的字都多,来吧,本王想听听你心里真正的想法。”

        司马初没有躲,实际上他全身僵硬,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说错了会招来杀身之祸,说得合对方心意又担心害了远在边疆的九爷:“祁王,请自重!下官只是个史官,毕生最大的愿望是完成家父遗志,修一部史书,请您高抬贵手。”

        祁王收回手,在对方的肩上拍拍:“放松,兰台令,本王只是开个玩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这是你写的史稿?”他的目光落在油灯下的一沓黄纸上,拿起,泛泛浏览。

        “是。”

        “嗯,还不错。有空陪本王去迷烟楼吗?”

        司马初脸色泛青,果然这个祁王还是死性不改,打着幌子来找玩伴,迷烟楼是什么地方,那是长安最有名的青楼,在上面听曲喝花酒的都是京城豪贵,风流俊少:“多谢祁王抬爱,下官笨拙木讷,只配在书阁中打理典策,不适合那种风月场所,还是不要扫了祁王您的雅兴。”

        “兰台令,你可知,你是本王见过的最风雅的兰台令了,这眉眼,这身段,在迷烟楼绝对艳压群芳。”

        司马初脸色由青转黑,心里纳闷:今日这个祁王是怎么了?来打听九爷的事,现在又请我去迷烟楼,他的目的在九爷还是我?虽然他猜不透这个祁王的心,但听出对方话里带着烟花风月场的轻薄气,于是坚定拒绝:“臣不及殿下万分之一,请殿下不要再逼我了,让我安安心心地修史书。”

        “唉,行吧,兰台令,你这人太不解风情了,一点儿都不好玩!”宁栖晚笑嘻嘻地离开。

        出了门,他的笑容消失,脸上出现了少见的严肃,从袖中拿出一张史稿,上面写着:大夏永熙年间,漠北有将军,名曰英珏玖,军中人谓之九爷,时人称其为漠北孤鹰墨迹还未全干。

        司马初看着祁王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感叹:这年头史官也不好当。祁王年纪轻轻要是认真学习治国理政之道,必然是国之栋梁,可如今却流落烟花陌巷,朝歌夜弦,染得一身风流放荡之气,实在可悲!

        感叹之余,他看着被祁王翻过的史稿,走过去,叠好,然而,他一张张翻下来,却发现少了一张,正是英珏玖的一篇。

        不见了?!难道是祁王拿走了?他要我的史稿干什么?这么多的传记,为何只拿走了英九爷的?祁王要干什么?难道要对九爷不利?他思来想去,渐渐觉得祁王隐藏在风流浪荡的表象之下的另一张面孔有点可怕。

        但是,事情还未查明白之前,他也不能打草惊蛇,只好硬着头皮去找祁王。

        迷烟楼在长安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百年前是一个叫兰若夏的女子建立的,而兰若夏其人曾是皇族中人,后来宫中发生变动,她逃出皇宫,在山中修习,出山后建立了迷烟楼。而今的迷烟楼比百年前扩大了三倍,遍及全国,边境角落一有风吹草动,便可立即传递到中央。但对不知内情的人来说,它只是个高档的青楼,只卖艺卖酒。

        司马初便是其中一个不知情的人,他在门口徘徊,请看门人进去找祁王,结果看门人出来说:“祁王说了,要么你进去,要么你回去,二选一。”

        他无奈,只好进去了,一路上艺人都很热情,拉他去听曲,他一一拒绝,直奔祁王而去。祁王在三楼的雅阁中。他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出阵阵笑声,脸有点红,他确实没接触过这些地方的人、事、物。

        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他推开门,一个极具冲击力的画面撞进他眼睛:祁王脸上都是脂粉痕,身上的衣服半垮半搭的,胸前的衣襟敞开,衣服上有很多的墨痕,案桌上放着笔墨纸砚,两个花魁娘子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依偎在他身上,其中左边的女子脸上被画了一笔,黑乎乎的,脸上反倒很开心。

        “臣兰台令司马初拜见祁王。”

        “司马初,你来这儿干什么?难不成答应陪本王玩了?”他的右手把玩着一个女子的长发。

        “否,非若是也。臣知道祁王您拿走了臣的史稿,特来询问。”

        “对,是本王拿的,那又怎么样?”他放开两个女子,从桌上拿起一沓史稿。

        “还请祁王将史稿还给下官。”

        “还你?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您已经身居高位,呼风唤雨,您还想要什么?”司马初隐隐感觉自己可能落入陷阱中,而这个设陷阱的人也许是对面那个,也许是他背后还有其他人。

        “呵呵,我想要什么难道兰台令不知道吗?那日殿试,兰台令意气风发,温润如玉,如此君子,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啊!说实话,本王垂涎先生久矣。”

        司马初知道是一回事,但听着对方从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心里倍感羞辱:“祁王,你企图染指朝廷命官恐怕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我想要的,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你未经朝廷允许,私修史书,当是大罪,你说呢?”他举起一沓抄好的史稿,丢到司马初面前,“子初,你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要么回去等着陛下定罪,要么跟着我。其实本王对先生也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只是因为先生站那儿就是一樽美酒,令本王心痒难耐,也许只要尝过一口,就不会再日思夜想辗转反侧了。”

        司马初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他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羞辱,自己却无法还手,甚至连退路都被对方尽数堵死。

        旁边的两个姑娘尽力忍住不笑,但显然有一个已经是忍到极限了,左手掐着右手,令自己不能笑。

        “想通了可以到本王这儿来。”宁栖晚提笔蘸墨,在面前展开的宣纸上落笔,写的是兰台令司马初,初字还没写完,名字的主人就走过来,他的脚步很慢,像有千斤巨石拖着他似的。

        宁栖晚嘴角露出了笑,是他一贯在风月场上的笑,势在必得的胜利者的笑,在写完这六个字之后,他没有放下笔:“坐到本王腿上。”

        你!司马初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牙关紧咬,瞥了一眼那两个姑娘,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上去,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坐到别人的大腿上。他浑身僵硬,双手紧握。

        “搂着本王的脖子。”

        司马初近距离看着祁王,想把对方掐死的心都要,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行,他还有事没做完,一定要忍着,忍辱负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很不自然地抬手,环抱对方脖子。

        宁栖晚得意地笑笑:“你们两个出去把门带上,我想跟子初先生叙叙旧。”

        两姑娘眉眼弯弯,捂着嘴小跑着出去。

        剩下的两人尴尬地在屋子中,宁栖晚左手搭在对方的腰上:“子初先生,我记得你今年二十一岁,本王今年适逢弱冠,比你小一岁。”

        司马初什么话也不说,表情严肃,小一岁能设个陷阱给他,果然,皇族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这位在风月场活成精的,自然是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过。

        “子初哥哥为什么不说话?”这一句恐怕也只有宁栖晚这样厚脸皮的人能如此自然地说出来。

        “你知道等一下本王要做什么吗?”他的左手摸到对方的衣襟,司马初闭上眼,他怎么会不知道?但是他不想承认,这一切都是耻辱,无限的耻辱。

        宁栖晚提笔在他胸口画了朵花,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司马初立马站起来,看着自己衣襟上的墨水,有点蒙:“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请子初先生来做客,我皇兄想见你。”宁栖晚丢下笔,拍拍手,“皇兄出来吧!”


  (https://www.skjwx.cc/a/31204/31204931/11457300.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w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2.skj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