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5章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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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风波的后果之一，是迫使王吉星由幕后走到了前台，他无法再过偏安一隅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对于民众来说，他的出现只是多了个街谈巷议的话题——前几年那个具有传奇色彩的投资界的“神人”又回来了。而他的回归给一个人带来的震动却非同小可，这个人就是尹邵槐。得知王吉星“复活”且再次站上巅峰，他如芒在背。当初因王吉星的反对他失掉几个大项目，使尹邵槐不止损失巨大，还差点身陷囹圄。没有工程就没有回报，民间融资的高息他无力支撑，几近血本无归。受害群众砸了他的公司，并联名起诉了他，好不容易从官司中抽身出来，还没有安稳几天，就看到媒体上关于王吉星的报道，他这才明白——原来本市新贵“新青旅”公司是这小子的！如今冤家路窄，他偏偏又回到s市，出现在了自己眼皮底下，我岂能饶了你！仇恨的种子再次发了芽，他牙根咬得吱吱响。从此，把王吉星再次赶出s市，赶出投资界成了他心心念念的魔咒。
王吉星对此却一无所知，此时他正忙于收购s市的一处地标性建筑----市邮电大楼。他早已忘记了自己还有“敌人”，还有对手，他把所有的败因都归咎于自己，而他的“敌人”却分分钟想置他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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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大楼承载着老一辈s市人民的深厚感情。如今，曾经是s市最高建筑的苏式大厦早已年久失修，市邮政局已经随着火车站的外迁搬至他处，大楼的产权收归国有。在历届市政府的规划里，一直存在两种意见：保留，或者拆除。王吉星看中大楼的理由有几个方面：一是，他同样对大楼充满感情，上大学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和同学朋友包括老家来人都喜欢在大楼跟前合影留念，那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记忆，那些照片至今完整地保存在他的相册里；二是公司发展很快，员工越来越多，将还会数倍增加，拥有属于公司自己的办公楼是迟早的事，无论是通过新建还是购买，这个需求只会越来越迫切；三是大楼很像北京的农展馆，虽不太高但体量巨大，经过重新整修后完全可以再利用；当然，大楼的位置更是得天独厚，处于s市正中心，周围高楼林立，交通发达；再有，能够取得邮政大楼的使用权，对于提升企业形象会有帮助，符合新青旅的定位，也有利于获得未来股民的认同感。鉴于上述原因，公司内部达成一致：全力争取。于是，公司专门请了国内最好的建筑设计院做了可行性研究报告和效果图，连同申请报告呈送给了市政府。
这天，会议室坐满了人，有规划局发改局城管局等部门领导，也有文化、建筑方面的专家。每个人的案头上均摆放着新青旅的申请报告。这次会议由市长张涛亲自主持，他已经召开了三次专门的办公会议，研究大楼的处置方案。这次的议题是讨论新青旅公司的报告，因为新青旅不只是s市的标杆企业，它早已成为全省乃至全国有名的互联网科技企业，对于新生力量的扶持是政府经济工作的重要一环。况且新青旅正与政府洽谈邮电大楼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众人皆知，政府有必要给公众一个交代。
张涛开宗明义之后，规划局的沈倩局长首先被点名发言，她重叙了大楼的历史及现状，附带描述了s市的整体规划。随后大家依次发言，各抒己见。
最后，张涛总结发言说：邮电大楼见证了新中国的历史，是s市的象征，它寄托着全市人民的感情，近十年来邮电大楼的命运牵动了千千万万s市乃至全省人民的心。几年来市里召开了不下十几次的会议进行研究，广泛听取社会意见。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楼楼体已岌岌可危，因此到了必须下决心的时候了。但是大家都知道，这几年我市的建设规模大速度快，再加上地铁项目的启动，市财政资金捉襟见肘，所以我们只能面向社会广泛征求意见寻求思路。目前主要意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拆除，土地收储，然后挂牌、开发；二是原样保护，加固整修，竣工后另做他用；三是同意新青旅的建议，由他们按照市里要求进行维护，装修后作为办公场所使用，他们为这个计划准备出资1亿元进行修缮加固，其后每年再支付不低于两千万的租赁费用。新青旅是目前我市最有名的企业之一，而且成长得很快，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我市的形象。希望今天的会议能取得初步的结果。现在请各位讨论一下，稍后我们再举手表决。
不出所料，表决的结果仍然没有一个方案超过半数，甚至三个方案不相上下。不得已，这次会议再次无果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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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涛回到办公室，感到有些失望。舆论的压力，上面的压力，大楼日益老旧岌岌可危的压力全部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让他急火攻心一筹莫展。
他盯着办公桌上的会议纪要出神，这时秘书敲门进来：“段秘书长来电话，说严书记请您过去一趟”
“好，我正有事要汇报。”说罢他起身整理了一下办公桌上的文件快步了出去。
严书敏坐在沙发上，戴着花镜翻看着手里厚厚的资料。见张涛进来，他指了指旁边示意他坐下，然后摘下眼镜问道：“会议有结果了吗？”
“还没有，和上次差不多，比较平均。”
“你看看这个”，严书敏把资料递过来，“许副书记刚刚送过来的”。
张涛接过来扫了一眼封面----《关于s市邮电大楼的保护意见》，落款是某国字号的建筑研究院和s市槐茂地产。资料很厚，他挑重点看了看，明白了这份文件的主旨，是建议把邮电大楼改建成展览馆，利用地理位置的优势，丰富市民的文化生活。为此，该项目愿意筹资2亿元进行修缮和保护，同时将大楼周边的用地建成广场和地下停车场。
“感觉怎么样？”见张涛翻到了最后一页，严书记问道。
“这个思路还不错，只是。。。”张涛欲言又止。
“说下去。”
“他们有什么条件吗？这可不是小数目。”
“我问了老许，他说企业希望市里把国华制药厂的拆迁项目给他们”。国华是老牌企业，位置在城区中轴线上，占地七百多亩，面积比邮政大楼大一倍，因为污染问题准备整体搬迁，新厂区位于城郊开发区。
笑了：“果然商人不做赔本的买卖啊，您的意思呢？”
严：“这也不失为一条思路，”他停顿了一下，略一思索说：“我看这样吧，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可以通过招标的方式解决，这样也能最大程度的保证公正公平公开。”
张涛：“好，我觉得这样好，那我们就去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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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电大楼的评标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选出二至三名较突出的进入第二阶段，然后再集体决策中标人。
第一阶段评标工作结束，新青旅、槐盛地产、市建投三家公司不出意外地入围最后的“决战”。
新青旅内部，王吉星在准备上市的事，这些天基本上都在外地，投标的工作主要由罗晓晴负责。这天下午，处理完手头工作，罗晓晴想去做个spa放松一下，这时手机响了，是妈妈贺芳打来的。自从离婚以后，母女关系一直很紧张，妈妈也从不主动打电话给她，家里有事一直是爸爸张罗，他是母女关系的缓冲地带。
当初贺芳坚决不同意她离婚，为此两人没少吵架，满以为时间长了关系自然缓和，没成想罗晓晴又毅然决然地跑到西南古镇去做什么旅店，都说儿大不由娘，这话一点不假，贺芳差点气出病来。好在她刚从省歌舞剧院调到省艺术学院当了副校长，忙得不可开交，生气的时间都被占用了。她只知道女儿回到了s市和那个王吉星开起了什么公司，具体做什么她没心情也没兴趣了解。而罗晓晴回到s市后并未与父母住到一起，她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大点的房子，与王吉星破镜重圆后两人便住在这里，也算有了自己临时的家。
“喂，什么事？”罗晓晴例行公事似地问道。
“晓晴，看你，妈都不叫一声，还恨我呢？晚上回家来吃饭吧，我和你爸都挺想你的，你爸在厨房已经忙活上了，做的都是你最爱吃的菜。”
贺芳的态度和语气令罗晓晴有些意外，两口子这么郑重其事看样子不好再拒绝了，她答复道：“哦，好吧，下了班过去。”
下班后罗晓晴特意去买了些茶叶和化妆品——长时间没回家，竟然有些生疏，她觉得不能空着手去。
到了家门口，罗晓晴按了按门铃，开门的是贺芳，她脸上堆着笑容，自然地接过罗晓晴提的东西，“她爸，女儿回来了哎呦，回来还买这么多东西。”
“妈，阿姨呢？”罗晓晴说的是保姆，平时进门都是她先出现的。
“给她放一天假，今天你回来，就咱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哦好香啊！”客厅里的确弥漫着川菜炒辣椒的香气，父母知道她爱吃辣，每次至少做一个川菜。
贺芳：“你爸特意让人去买的跑山鸡，给你做的辣子鸡。”
罗晓晴换好拖鞋脱下外套，去洗完手走到餐桌旁，桌上透明玻璃罩下摆好了四个菜，有辣子鸡、海参煲、菠萝桂鱼、红焖大虾，另配了夫妻肺片、水果沙拉、鹅肝等凉菜。
“你爸在蒸螃蟹，阳澄湖的大闸蟹，前几天送的了，还是活的，你爸非要等你回来再吃。”
正说着，罗军端着一大盘螃蟹从厨房出来了，“闺女回来了，太好了，来来来，准备开饭！”
看到父母格外“热情”，罗晓晴感觉自己像个客人，她有些不适，也有点酸楚。孩子越大，父母越老，越会相敬如宾，说话就越没那么随便，这是中国家庭的特点，也是所有父母的悲哀。“他们都到了退休的年龄，等完全退下来，我要经常回来陪陪他们”罗晓晴心里暗暗给自己定下了任务。
美味佳肴免不了要推杯换盏，三人喝了几口茅台，聊了聊各自的近况。
贺芳给罗晓晴夹了口菜，“晓晴，今天一家人聚在一起不容易，妈妈想跟你说说心里话，你和王吉星的事，妈以前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事情都过去了，妈以后也不干涉你们了，妈也想通了，自己姑娘觉得幸福怎么都好。”
“就是嘛，晓晴，你妈这是想通了，自己孩子高兴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哪天有空把吉星带家里来，我们一起喝两杯。”罗军附和着。
罗晓晴既惊讶又感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贺芳继续说：“对了，你们俩还租房住呢？”
罗晓晴：“是，现在工作太忙，等以后再买房子吧。”
听晓晴说完，贺芳起身去客厅，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样东西：“给，你们搬过去住吧，房子是你的名字。”
罗晓晴看清了，这是一把崭新的房门钥匙。“那怎么行，我不去，现在挺好的你们什么时候买的房？不行租出去吧。”
贺芳：“听我说晓晴，这不是我们买的，是别人送给你的？”
罗晓晴瞪大了眼睛：“送给我？谁？为什么？”她想到了沙波，又感觉不太可能。
贺芳：“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昨天你凤珠阿姨找我，说市里准备把邮电大楼的项目交给槐盛做，”
罗晓晴打断她：“怎么可能，招标还没结束呢呀！”
贺芳：“你这孩子，听我说完啊，凤珠阿姨说了，你们、槐盛还有市建投入围了，不过呢，为了避嫌市建投会退出来，市里现在是两种意见，市委倾向于槐盛的方案，市长那边倾向于你们的方案，可以说你们现在影响着班子的团结。”
罗晓晴：“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所以呢？”
贺芳：“你凤珠阿姨的意思，是想让你们主动退出，她说对于你们新公司来说，在哪里办公都一样，而槐盛不同，人家是为s市做过很多贡献的，对这个项目也很用心。”
罗晓晴不屑地摇摇头，“这是什么道理，要这样还招标干什么，直接给他们不得了。”
贺芳：“现在什么项目不都得招标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凤珠阿姨也说了，为了补偿你们，槐盛愿意承担你们的损失，这不，”她指了指钥匙，“这是他们给的。”
罗晓晴明白了，原来今天这顿饭是“劝降”的。她一摔筷子站起来：“你们叫我来就是为这个？”
罗军赶紧拉住她：“别急嘛，快坐下，你妈这不也是没办法嘛，跟你凤珠阿姨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了解了一下，这次他们的方案确实有可能胜出，与其那样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你说呢姑娘？”
罗晓晴已是食不甘味，她坐下勉强扒拉几口菜，借口自己累了就离开了父母家，爸妈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什么她几乎一句没听进去。是啊，公司上上下下为了此次投标做了那么多工作，社会关注度这么高，凭你们一句话一套房子就改变了？路上她越想越气，不等到家她把车靠在路边，把发生的一切打电话向王吉星诉说。
王吉星静静地听她说完才问：“凤珠阿姨是谁？”
“就是许副书记，跟我妈关系挺好，她们好像在妇联认识的。”
“哦你妈真的同意我们的事了？”
“嗯，她是这么说的，我爸还说有空请你去家里喝两杯。”
“哈哈，好，等不忙了我们就过去。”
“你还笑，这事怎么办呀？”
“我考虑考虑，你先回家吧，别想那么多，路上开车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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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晓晴的来电，令王吉星又惊又喜。惊的是邮电大楼项目没有想象的简单，背景错综复杂，这超出了他的意料；喜的是晓晴的父母终于认可他们的恋情了，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和目的，总算前进了一步。有一点晓晴妈妈说得对，对于我们这样的公司来说，邮电大楼项目充其量只是个办公场所的问题，可能在别人眼里它的价值确实远不止于此。何况，无论谁中标，这座大楼都能得到保护，善果达成，何必在意施善者是谁呢？想到此，他打定主意，决定主动撤回标书。
很快，市建投与新青旅先后放弃投标，槐盛地产不战而胜，中标邮电大楼项目。
新青旅发布的公告中说：为了配合市政府对于邮电大楼的保护意见，为了尊重广大市民的意愿，为了最大程度的发挥邮电大楼的文化价值和历史价值，我们认同槐盛地产的设计方案，故经股东大会批准，我们决定放弃此次投标——新青旅董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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