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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尘旧梦(上)


我站在高阁上,我在等一个人……

        许久后,杂乱的脚步声终于传来了。

        是萧驰,我转过身子,他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谪仙模样,活像高岭上的花。

        也就是这样一副皮囊,将我温氏一族尽数凌迟……

        “你在闹什么?”他的语气夹着责怪的意味,就好像真的是我在无理取闹一样。

        可没过一会,他又缓了语气轻哄我:“暖暖,你先下来。”

        暖暖两个字立马让我红了眼眶,爹娘的呼唤又仿佛近在耳畔,可如今却独剩我一人……

        “住嘴!你不配这样叫我。”

        此刻我恨极了自己的孱弱。我只能狠瞪着他,不争气的眼泪滴滴坠落,心间汹涌澎湃,直到失控地怒吼出声:

        “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他们!哪怕是一杯毒酒留他们全尸!”

        “那是谋逆大罪!”他的眼眶显然也有些红了,却还是坚决地说将话补齐,“不可恕!”

        “谋逆是我堂伯一手策划的!他们没有参与!”

        “可他们却欺瞒不报!”

        我终是被噎得说不出话了,父亲确实做得出这样拎不清的愚昧之举。

        “暖暖,你下来,我真的好难受,你别再闹了好不好……”

        他哭了,在我印象里,无论是曾经的太子,还是如今的国主,他从来都是临危不乱的模样,从未如此失态。

        或许他是真的很爱我。

        而我又何尝不是真的爱他,心头止不住地想要上前去抱抱他,可我不能,我真的没法再和他一起了。

        我艰难地张开满是苦涩的嘴,决绝的话如双刃剑,剜着他,也剜着自己:

        “萧驰……我们不要再相遇了。”

        坠落高阁的那一瞬,萧驰眼疾手快地飞扑了过来却也只扯下了我丧服的一角,他撕心裂肺地呐喊声回荡在天际,我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其实我是有些愧对他的,因为即便他真的顺了我的要求撤了对爹娘的凌迟改为毒酒留全尸,那我也是无法苟活的,只是大概不会像现在这样去报复刺激他……

        随着心跳的停止,我的魂魄脱离了肉身,不出意料地,我被禁锢住了。自杀对于天道而言本来就是大罪,我将会永远留在这里,无法去轮回。

        萧驰在臣下的阻拦下没有如愿随我而去,他疯了似的朝我狂奔而来,不顾途中跑掉的玉冠,也不顾我满身的血污。

        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扶靠在怀里,慌乱得像个无助孩子,一句句轻唤着我的名字:“暖暖……暖暖”

        “你不要吓我,暖暖”

        他哭,我也忍不住地哭,可我却已是今非昔比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啊!!!”

        一声长啸后,他的七孔开始慢慢渗出鲜血来,这着实让其他人吓了一大跳,四下一片混乱,他狰狞着,怒啸着,直到他的贴身侍卫南谏趁他不备把他打晕带了回去。

        看着他们渐去的背影,我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做得这样决绝了。

        心烦意乱间,我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反正如今我哪也去不了……

        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有高僧前来为我熏魂,昼夜不断,在漫天的经文加持下,我能活动的范围开始变得越来越大,只是始终还是不能去入轮回。

        听说萧驰病得很重,几乎药石无医。我偷偷溜到了他的房外看他,太医的银针一根一根扎了他满头,却也不见人苏醒。

        迷糊间,他的嘴里还不忘念叨着我的小名。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既然他那么喜欢我在乎我,到底是为什么就不能留我父母一具全尸呢?

        记忆开始漫游回过往,我们初识的那场秋猎,我为了逮一只野兔迷了路,等众人发现我不见了时,天已经黑透了。

        而我则拖着崴伤的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蛙叫声,猫头鹰声,除了那轮皎洁的明月,一切都变得阴森诡异起来,我死抵着泪水连哭都不敢。

        一处灌木丛里传来沙沙声,随之而现的是一双发绿的眼睛,我死盯它连呼吸都浅了不少。

        月光照现了它的獠牙,我的手已经止不住地发抖,神奇的是原本崴伤的脚倒是瞬间不疼了。

        我警惕地和那头野猪对视着,一动不动,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去寻找周围一切触手可得的武器,可遗憾的是并没有。

        它也在我两米开外站住了,像是在测探我的攻击力。纵使我用尽全力将半生的杀气表露,但终究是瞒不过多久。

        它朝我扑来之际,也不知道哪来的敏捷竟让我躲了过去,尘土扬起,它再袭来时我以为自己非死不可了。一把银剑隔开了我和野猪之间的距离,与此同时我也被另外一个强壮的男子到了安全地带。

        "阿谏,带她先走!"萧驰和野猪周旋着,转头吩咐道。

        "自己能走吗?"

        南谏的语气不是很好,让我不敢说不。

        "能。"

        “那赶紧走,我去帮殿下。”

        我仿佛看见了他的白眼,但他走得太快所以我不太确定。

        我跛着脚快速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好,倒也不是我喜欢当拖油瓶,而是,但凡我记得半丁点路……算了,不提也罢。

        我看他们主仆二人前后夹击着野猪,野猪见势不对看着像是有想跑的意思,南谏眼疾手快地刺了它几刀。没想到反而激怒了野猪,生死之际,它爆发了浑身的兽性拼死一搏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萧驰反应倒是快闪开了,而南谏则没有那幸运,他被野猪踩在脚下喷出了鲜血,寂静的夜里,他肋骨碎裂的声音显得异常刺耳。

        “阿谏!”

        关心则乱,很快萧驰也被野猪的獠牙划出几道深痕了,不过他倒也不是吃亏的人,不知从哪里变出把短匕首来给野猪开了几道口子,让原本爆发的野猪又变得有些怵了起来。

        一人一猪也不知道又打了多久,萧驰看起来已经很疲惫,而南谏胸前的起伏也越来越慢。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趁着萧驰和野猪对战之际,跑过去拾起南谏掉在一旁的剑就朝着野猪的后颈狠狠刺去。血喷了我一脸,满是铁腥味。

        受到剧烈的疼痛,野猪转而想攻向我,却被萧驰一刀断了生息,临死它的目光都没从我身上移开,好像满是不甘,还有愤恨……

        我和它对视着……手中的剑滑落地面,发出的乒乓声拉回了我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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