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六月

俞家小姐捡的书生高中状元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前明里暗里嘲讽过俞家小姐天真的大家闺秀，心头不住的泛上酸涩。

        原州城内，谁人不道俞家小姐命好，虽出身商家，可架不住父亲疼爱，不论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亦或是奇珍古玩，只要是俞家小姐想要的，俞父都能为其寻来，可谓是疼到了骨子里。

        古言‘慈母多败儿’，原州城内不少人暗里都等着看这溺爱之下养成的娇儿，心里颇有些幸灾乐祸。

        倒不是他们武断，仅是看那原州城原先的巨富，年过四十才得一子，恨不得含在嘴里，不受一点风雨，养成个纨绔，欺男霸女，惹得年近六旬的双亲整日担惊受怕，最后惹到了位世家小姐的身上，搞得家财散尽，现如今举家搬回老家躲祸事。

        如今再看这俞家小姐，自五年前回到原州，受宠程度不比那巨富之子差。

        富贵人家娇养的小姐，娇生惯养，理应性子跋扈，受不得丝毫委屈，不少人暗地里等着看笑话。

        偏生这俞家小姐，举止端庄文雅，谈吐高雅不俗，比原州城内的官家小姐还要得体。

        虽说出生商家，却引得官家公子追捧，刚一及笄，求亲的媒人就快将俞家的门槛踏破了，可那俞家小姐，一一婉拒。

        人家话说的漂亮，即使是拒绝，让人生不出半点的怒气。也有那自命不凡的，企图以权势压人，谁知刚提起一个话头，家里的长辈就被‘提点’，生生断了念想。

        自此，谁人不晓得俞家背后有人，虽说断了一些妄想以权势压人的念头，但亦有那看上俞家富贵与背后权势之人，妄图得到俞家小姐的青睐。

        可俞家小姐深居简出，偶尔赴会，让一众等待偶遇的年轻公子伤透了心，也让他们越挫越勇。

        不论是遇到吟诗做对的才子，亦或是舞刀弄枪的公子，俞家小姐面上都是温柔端庄，看不出喜恶。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生那俞家小姐前些年捡了个书生，青色衣袍掩不住满身的文人气质，儒雅温和。

        外界皆传俞家小姐是话本子看多了，迷了眼，又有谁能想到这让话本子迷了眼的人，看得最是清楚呢。

        年年倒在路上的人不少，就她捡了个书生，还高中状元。这下可好，不说别的，仅是那救命之恩，也能当个状元娘子。

        状元娘子，可是比那世家侧室或是商户夫人好听得多，亦受人尊重得多，若是将来运道不错，夫君高升，还能得个诰命，荣华与富贵兼得。

        也有些许人持观望的态度，毕竟那俞家小姐的出身确实过于低了，虽说本朝对于商人多有厚待，但士农工商，自前朝以来便是规矩。

        商人之女，地位本就不高，俞家小姐之所以美名远扬，能够融入原州世家女的圈子，一是原州临近边关，真正有底蕴的世家是不会在此地发展，二是俞家小姐那强大神秘的后台为她挡去了不少的刁难。

        而今这对状元郎有着救命之恩的俞家小姐，能否顺顺利利的成为状元娘子，还未可知。

        思虑过后，部分有意交好的商户，除了往俞府送了份贺礼外，暂时按捺下来，静待后音。

        软塌之上，和衣而睡的男子猛地睁开眼，神情中带着几分的茫然，视线环顾几圈，看着这有些熟悉又带着几分陌生的环境，双眸微眯。

        片刻，一道笑声自屋内传出，带着再明显不过的喜悦。

        顾轩视线落在横架上挂的官服，是从六品翰林院修撰的象征，那是他高中状元时圣上赐的官职。

        想到初中状元时，春风得意，最是风光不过，谁知仅数月，长安花还未看遍，现实就已将状元之名淡得所剩无几。

        当今圣上为开国皇帝，虽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但文武皆重，开恩科，纳贤士，减赋税，兴修水利，可谓一代明君。

        正是因为如此，朝廷每一处皆有有能之士，有识之士为圣上分忧，如此下来，他这位新科状元倒是显得不那么出众。

        更何况，翰林院本就是新科状元的历练之地，自命不凡但寂寂无名之人亦是不少。

        前世他初入官场，清高骄傲，自诩天子门下，不屑与他人同流。后来才懂得，官场之中，若不同流，除非自身本事过硬，得到当今赏识，否则便泯然众人矣。

        等他懂得这个道理时，已被排除于同僚交际之外。

        后机缘巧合之下，他救得开国郡公之女梁宛，得其倾心，亦得到开国郡公的赏识，从此在其的帮助之下，逐渐走进了圣上的眼里。

        外人眼中他得岳家倾力相助，从此青云直上，其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今生，既可重来一回，他不愿再做那一生无子的从二品礼部尚书，前世已愧于列祖列宗，今世，他有了新的选择。

        顾轩抬起手，看着那层薄茧，轻笑出声。谁能料想，对奇闻轶事最为不屑一顾的人能得此机缘呢，甚好，甚好。

        他从软塌起身，抚平褶皱，唤来小厮，让其往翰林院跑一趟。

        原州距京师的距离，最多一月便可抵达，可自那俞家客居的顾公子高中状元的消息传来，已过三月有余，便是走，也该回来了。

        那顾公子没有丝毫的消息，那俞府更是按部就班，再正常不过。

        不论何人前去打听，都是铩羽而归，仿佛处于话题中心的并非他家小姐。

        除去部分别有用心之人感到失落外，一些世家主母倒是注意到了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顿觉这俞家小姐当家有方，堪为大家主母。赞赏过后便是有些可惜，可惜这身份确实过低了。

        不论城内是何波澜，俞府依旧是再平静不过，自小姐与管家发话，顾家公子这个人在俞府内便再也无法引起波动。

        六月渐热，荷花满荷塘，枝枝粉嫩亭亭玉立，偶尔摇曳，身姿曼妙。微风自亭外的薄纱溜进去，带着丝丝凉意，倒是解了夏日里的燥热。

        白嫩的手指翻过纸张，时不时见到几个朱红的批注，狂放不羁的草书自带磅礴气势，寥寥数字，便能窥见下笔之人的独到见解。

        俞绾月盯着那朱红的批注，思虑片刻，在那注解之下又添几笔，许是心境不同，那几笔见解似是亲身经历后有感而发，惊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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