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这一暑假秦娇跟在许文颂身边学了很多东西，到八月份一些基本的农家小事她也已经会的差不多了。
许文颂的大学开学比较早，开学前几天许文颂带秦娇去田里摘西瓜，她也认识了很多村里人，谁对她热情，还有谁做梦都想张罗着让自己的儿子娶许文颂。
这天她摘了两个西瓜上岸，许文颂在地里除草，她一边看着她除草一边说话。
“刚刚王婶见了你又想把她儿子说给你了，你怎么每次都能拒绝得这么振振有词？”
今天的风吹得有点大，清清凉的，比以往爽快不少，吹起秦娇戴着的草帽。许文颂也没刻意回答这句话，她走上岸，托着秦娇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帽子，提醒道:“帽戴好。”
秦娇“哦”了一声，将帽子重新戴好。
她望着许文颂走上岸，拿起篮子里放着的水杯，猛灌了一大口水。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在这问题上得到一个答案。
要是以往，许文颂不说她可以不问，但是过两天许文颂就要走了。
要又要回上海教书，一学期估计都回不来。
“许文颂，这些问题你都没有想过吗？”
许文颂盖好杯盖子，偏过头看了秦娇认真的脸，秦娇个比她小那么一截，她看她得低着头。
汗湿的头发粘在额角，再大的风也吹不起来。
说实在的，她感觉今天的秦娇不一样，连问这种问题都有一种以往所没有的认真劲。
“以前想过，想过在大学将就一个同事，比如谁对我好又有责任，工作又有耐心，我觉得自己选择一个总比在家被安排相亲或者父母指定一个要好。”
“现在呢？”
“……”
许文颂低头看着她，面部表情也柔和起来，她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现在不想了。”
“……”秦娇的心仿佛被某物击中一般，她想知道什么叫现在不想了，她还想知道更多更多的许文颂的心里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只知道暑假要结束了，她知道许文颂要走后心里空落落的，总有一股失落感，像是心里缺了最重要的一角，在这炎热的八月压得她透不来气。
她刚想再说几句隔壁田里的李阿姨就笑眯眯的问许文颂:“文颂你身边的小姑娘真漂亮呀，看你带着她好几天了，听王婶说是你家请来的私人医生？”
“哦对！”许文颂笑了笑，很有礼貌道:“专门给我奶奶治病的。”
“哦～”
李阿姨夸了许文颂和秦娇一通，又问了老太太的病情，然而聊着聊着，情况就又不对了……
“那这小姑娘有没有朋友啊，我给介绍一个，哎呦长得真水灵，让人第一眼看着就喜欢！”
“谢，谢谢！”
秦娇听自己被人一阵猛夸，脸瞬间又红了好几分，这下又说给她张罗对象，更让她不好意思了，而且她跟这里的村民还不是太熟，又不知道怎么拒绝。
“谢谢李阿姨，”最终是许文颂笑容可掬道:“但是秦大夫有喜欢的人了，在上海。”
“……”
“哦哦哦！”李阿姨虽然表情有些失落，但也没再说什么了。
许文颂应该是知道她不想在这边谈朋友的，所以才帮着她拒绝，但秦娇跟在许文颂身边，还是小声嘟哝道:“人家给我介绍对象，怎么许教授给我拒绝了。”
这本事一句玩笑话，但许文颂却停下了脚步，她看着秦娇，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也严肃起来。
“秦娇，你真想以后嫁一个乡下人？”
嫁一个乡下人哪有那么容易呢？许文颂虽然不了解秦娇以前的生活，但起码也知道是和这里天差地别的，这里的夏日聒噪炎热，到处都有蚊虫和蛙鸣，连打一通电话都要走上半天的路。
让秦娇留在上海，起码她还可以穿着碎花裙，吹着冷空调，留着一头漂亮大方的长卷发，而不是这里村民的闲言碎语，只能接受千篇一律的格子衫和麻花辫。
嫁过来就是嫁过来了，婆家人也不会因为你从前是养尊处优的小姐而不让你下地，你要学着做农活，一双本该拿着书弹着钢琴的手会弄得处处是茧。
许文颂从小这么过来，她太知道这里要吃的苦了，她从小生活在这里没关系，但秦娇要嫁过来反差也太大了。
可是秦娇却说:“有什么不可以呢？”
“可能你觉得我这样一个上海人还是留在上海比较好，但我还是想说，我要是真正喜欢一个人不会去考虑他的家庭环境和背景的。因为我喜欢他，所以再脏再累的活我愿意陪他一起干，可能我很笨，学起来会很慢，但我会学会的。”
“许文颂，我不在乎自己的生活环境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也不在乎我的手以后会长多少茧，只要那个人对我好我觉得就够了。”
她说这些话时是很温柔且认真的，可她看着许文颂的目光偏偏又是坚定的，面对这样的目光，许文颂突然不敢面对，第一次有着想要把目光移开的冲动。
她好像确实把秦娇想得太娇贵了。
原来秦娇竟那么容易满足。
“我知道了。”
许文颂往前走，秦娇又追上来，“不过你也别放心里，刚才那个我确实是想拒绝的，我说的是假如我真正遇见了一个我喜欢的乡下人，我肯定不会嫌弃他的家庭背景的。”
许文颂听了只朝她笑了笑，不知怎么心里却有一股怪异又酸涩的感觉。
许文颂临走的前一天，秦娇去城里剪了头发，她挺喜欢乡下的，再说乡下天气热，她的长头发怎么着都不方便，她这些日子跟在许文颂身边村民们也都渐渐认识了她，因此当她扎着两条刚过肩的麻花辫进村的时候，村民们都笑着看她，跟她打招呼。
许文颂从地里回来，见秦娇拿着一把小扇子在树荫底下乘凉，老太太就睡在她身边，异常安宁。
秦娇穿着一见白色花格子衬衫，两条麻花辫就搭在她的肩头，让她看起来比以往更俏皮三分。许文颂戴着一顶草帽，她的视线在帽檐下瞥过去，愣了一下。
她疑惑地看着秦娇，而后摘下头上的草帽，问道:“怎么把头发剪了。”
许文颂见秦娇这副样子，只觉得心空去了一大片，那头茂密的长发被剪去，她总觉得很可惜。
秦娇拿着扇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用扇子轻轻拍打着鼻梁，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
“好看吗？”
“……”许文颂无疑是觉得好看的，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她走过去观望着秦娇的麻花辫，跟这里的小姑娘没有什么不同。
又觉得还是有什么不大一样的地方。
“还不错。”许文颂道:“但我还是觉得你以前的长头发好看！”
“……”秦娇听到这么一句，本来灿烂的表情瞬间恹了下去。
许文颂将她的麻花辫拿起来放在手心里，哪怕被秦娇剪得再短，却仍能看出一点以前的弧度。
“谁让你剪的？”
“我自己剪得呀！”秦娇道:“我看这里的小姑娘都是这种发型，文惠的头发太短了，我怕我剪了不好看，就留了麻花辫了。”
许文颂觉得她很幽默，这口语配上这发型让秦娇看起来真是俏皮得不得了，因此让她又有一点儿想要轻微捉弄她的念头。
“你都想着剪头发了，还想着短头发不好看呢？”
“那不然呢！”秦娇瞪着眼看她，说得理直气壮，“麻花辫还好，要是我咔嚓一剪刀剪没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许文颂忽然被她逗笑了，“那不至于，你长的好看，怎么剪都好看。”
“……”
这一番话说出来后，秦娇终于不再说了，她将目光从许文颂身上移开，脸颊红呼呼的。
——
许文颂走的时候，秦娇心情不是太好，她知道许文颂很热心工作，去了学校估计不到过年不会回来，再加上她好久没回上海了，说不定过年她回家后和许文颂还碰不上面，想到此秦娇就觉得心里失落落的，她送许文颂去了车站。
许文颂的行李并不多，只拎了一个皮箱子，原本是得许宏德骑车送她来车站的，后来因为秦娇想送她，于是两人一起步行去城里。
一路上秦娇心里有很多话想跟许文颂说，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两人默默地走着，直到到了车站后才开口说了几句话。
许文颂说:“要是奶奶病情稳定了，你回上海看看。”
“我知道。”秦娇看着她，“那你要到什么时候才回来？”
“可能寒假吧？到时候你不回家过年？”
“……”
家肯定是要回的，秦娇心里想，但确实也想见到许文颂。
“到时候你不用等到我回来。”许文颂看着秦娇低着头的样子，笑了笑，“你放心，你临走前到城里给我打个电话，我立马就赶回来。”
“然后呢？”秦娇抬起头看她，“我在回家的路上打个电话给你，然后坐车离开，你再坐车回来，所以我们碰不上面了是吗？”
“你怎么……”
许文颂想要说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她发现她在秦娇认真的眸子里读出了一丝情绪。
于是她语气也软下来，近乎是在哄着她，“过年不早些回家是买不到票的，我是让你一月初就回家可以保险一点。”
“所以我们见不到了？”
“……”
这下许文颂也不说话了，她低着头认真的看着秦娇，在她水波荡漾的眼眸里看到了依恋和依赖，这种眼神也和她心里那份怪异的情感对接起来。于是后来也不知什么驱使着她，只见她放下手中拎着的行李箱，弯腰轻轻将秦娇揽进了怀中。
很温柔的一个拥抱，如许文颂本人一样温柔。
“如果秦大夫想我的话……”许文颂碰着秦娇的头发，忽然轻笑了起来，这笑容在秦娇看不见的地方有着寻常所没有的得意，“你可以来城里给我打电话。”
秦娇被她搂得心砰砰直跳，她像是被窥见心事的小猫咪一样慌乱地将许文颂推开，“谁，谁会想你。”
许文颂笑容挂在脸上，也一下子认真起来，其实以往她走得挺干脆的，但今天不知怎么，她有点儿不想离开。
她认真地看着秦娇的脸，问了一句:“秦大夫年初一有空么？”
秦娇忽而抬头:“什么？”
“想请你看场电影，年初一上海影厅会重映《魂断蓝桥》，想和你一道去看看。”
“魂断蓝桥？”
“嗯。”
秦娇是想去的，但是年初一啊，太冷了，她不希望许文颂来得太辛苦。
“可是那时候你怎么过来？”
许文颂道:“我可以骑自行车。”
秦娇还没来得及答应，大巴车就要准备走了，许文颂拎起箱子走上车，在车窗边朝她喊，“到时候你在家等我电话就行，我会过来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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