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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孤坟话凄凉


  黄小丫撇嘴道:“你这话说的,好不讲道理。这天底下,似咱们这等穷苦人家,多了去了。”

  她指了指天上,道,“便如这天上的星宿,一颗一颗又一颗,哪里数的明白。只说咱们村子里,都不晓得饿死多少人啦。仙人便是要管,他管得过来么?再说啦,咱们是凡人,凡人之事自有君王做主,又哪里轮到仙人来管?”

  楚歌道:“既然仙人不管,那老天爷呢?我妈妈在世时,总说功不唐捐,人在做天在看,可到底还是饿死啦!”

  楚歌追忆往事,只觉悲愤难当,一时心情激荡,猛地站起身来,指天骂道:“你这贼老天、恶老天,不见世间疾苦,不顾苍生死活。总有一日,我楚歌定要将你搅得天翻地覆。”

  话声甫毕,便听几声惊雷奔腾。顷刻之间,闪电乱挥,东面一道,西面一道,煞是惊人。

  黄小丫吓得面色陡变,赶忙拉住楚歌,捂住他的嘴巴,道:“你个好不知好歹的家伙,怎么敢说出这等妄语?老天爷啊老天爷,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可千万莫要同咱们小孩子计较。他年纪小,不懂事,净会瞎说。”一面说,一面哭了起来。

  楚歌胸中激愤难当,还待再说,见到黄小丫泪流满面的模样,心中登时一酸,拍了拍黄小丫的手掌,便要他松开。

  黄小丫摇头道:“我不放!我不放!我松开手,你又要胡说八道哩。你没见着么?外面雷声轰鸣,你若给雷劈死,丢下我一人,可怎生是好?”

  楚歌摇了摇头,道:“我不骂了便是。”他嘴巴给黄小丫用力捂住,气息不畅,说话却是含糊不清。

  黄小丫隐约听见“不骂”二字,沉吟道:“你当真不再骂了?”

  待见楚歌点头,她这才松开手掌,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道,“楚歌,你的胆子忒也大了。怎么连老天爷都敢骂?”

  楚歌颓然坐下,沉吟良久,道:“小丫,老天爷不理咱们,君王抛弃咱们,这世上已没人来救咱们啦。咱们若想活下去,便只能靠自己。我要去寻仙人,学修仙之法。待我学成仙法,定让这混浊之世,变成朗朗乾坤。似咱们这等穷苦人家,亦能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

  黄小丫道:“你想得倒美。且不说待你学得仙法,已不知是猴年马月。只怕你还未找着仙人,便已不知饿死在何处啦。咱们还是找个市集,讨要些饭菜,先把肚子填饱,才是正经。”

  二人说了一会话,便觉睡意袭来,各自沉沉睡去。直至次日中午时分,方才酣然醒来。又在山中寻了些野果吃了,才往山下摸索而去。

  走了约摸一个时辰,上了大路,不久到了一个小村落。

  黄小丫便与楚歌商议,想去讨些饭菜,哪知村落俱是空屋,竟连一个人影也未见。

  楚歌奇道:“这些人都去了哪里?”

  黄小丫倒不以为然,道:“今岁先是洪水泛滥,后来又是瘟疫、旱灾,往年数十载难遇的天灾,现今全给赶上啦。似这等小小村庄,村民要么饿死,要么去城里讨饭过活,所以多半儿是十室九空,没有人的。”

  楚歌却是不信,道:“你怎地晓得这许多?”

  黄小丫道:“我随爹爹去城里讨饭,到过不少这样的村落,有许多皆是这般。起初我也不知,后来问了爹爹,方才晓得。”

  他二人一面说话,一面继续赶路,但见沿途田地尽皆龟裂,便是野草也未生长,极尽荒凉。

  楚歌腹中渐觉饥饿,见黄小丫浑若无事,心中暗暗佩服:“小丫可比我懂得多,我枉为男子,却不如她一个女孩。”

  又走了一会,却见路边、野地不时有尸体横卧,浑身干瘪,面黄肌瘦,一望便知是饿死的。

  他们见惯饿殍,身边许多亲近之人,也是这等死法,已是见怪不怪。

  楚歌此时再见,不禁心生感慨,寻思:“他日我若饿得极了,便寻个清净所在,自己拿刀抹脖子,也省的受这等苦。”

  待到傍晚,二人便来到一间古庙。远远便见庙中有白烟袅袅升起,正是生火造饭的炊烟。

  他二人俱各大喜。自离了村子,一路未见人烟,今日更是滴水未进,早已饥肠辘辘,当下快步向白烟升起处走去。

  行到近处,见古庙甚是破旧,两扇大门已斑驳不堪。庙中端坐着一个童颜鹤发的老道人,手持羽扇轻摇,正看着面前一锅热气腾腾的沸汤。

  老道人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见到楚歌、黄小丫二人,招手道:“两个小娃娃,你们自何处而来?这是要到哪里去?”

  楚歌正要说话,黄小丫自背后伸腿踢了他一脚,大声道:“咱们便是这邻近村子的小孩,因贪玩迷失了道路,特在此地等着家里的大人来接。”

  正说话间,又见两个两个衣衫褴褛的汉子走了进来,见到三人,登时拍掌大喜。

  一人道:“兀那老道,你带两个小娃娃在此作甚?那锅里热气翻腾,煮的什么东西?”

  道人笑道:“这两个小娃娃乃是独自来此,非与我相伴。至于这锅中之物,你看它云雾翻滚,生生不息,煮的却是一方天地。”

  那两个汉子相顾大笑,道:“你这老头,瞧着仙风道骨的模样,原以为是山上的老神仙下凡,却原来竟是个疯子。”

  一名汉子道:“李四,今日倒教咱们走运。白捡了两只肥羊和一只老羊。”

  另一个汉子狞笑道:“正是。这几日总是吃那些死羊,浑身全没几两肉,吃的多了,还要闹肚子。这两只小羊便不同,肤紧肉嫩,够咱们饱餐一顿啦。”

  楚歌低声道:“小丫,他们说的肥羊、小羊,是什么意思?我怎地一只羊也未见着?”

  黄小丫此时已是胆颤心惊,听得楚歌言语,又不禁好笑,怒骂道:“你这呆子,他们说的小羊,指的便是咱们哩。”

  楚歌登时吓得魂飞天外,惊道:“小羊指的是咱们?那他们说吃小羊,那便是……便是说要吃咱们?他们怎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一名汉子讥笑道:“老子已有三个月未进粒米了,不吃人,那要吃什么,当真有牛羊可吃么?再过得数月,这方圆百里的草根树皮也教吃完啦。”

  说着,便伸手揪住楚歌二人,道,“咱们先吃公的,还是母的?”

  楚歌愤愤道:“你们连活人也敢吃,不怕有违天和,王法制裁么?”

  那汉子轻啐了一声,道:“如今这世道,人命如草芥,你还来与我说王法?岂不是教人笑掉大牙。”

  那叫李四的汉子道:“张三,你与这小娃娃喋喋不休,说那许多作甚?”

  他瞟了老道一眼,又横眼瞧黄小丫,咽了口水,道:“他奶奶的,这些时日里,老子尽啃些树皮草根,今日终于开得洋荤啦。先把这女娃娃宰了,填饱肚子才是正经。那男娃娃便留着明儿再吃。”

  楚歌见他目露凶光,如饿狼一般,神情着实可畏可怖,喝道:“你们这些恶人,须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来日总有比你们更恶的恶人来惩治你们。”

  李四松开抓住楚歌的手掌,在他头上狠狠打了一巴,道:“呵,便有恶人将咱们杀了,你也瞧不见啦。”

  他伸手从背后拔出一柄牛耳尖刀,笑道:“这女娃娃身子倒是比男娃娃结实,怕更有几分嚼劲。”

  黄小丫见李四手持尖刀,明晃晃的刀刃正对着自己,登时惊惶失措,嚎啕大哭起来,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给你做小妾,给你做丫鬟,伺候你吃穿。求求你,莫要杀我。”

  李四一手捂住黄小丫的嘴,一手将她打横挟起,道:“你这小娃娃,乳臭未干,谁要你做小老婆?老子自己尚养不活自己,吃了上顿,没了下顿,又拿什么来养活你?你还是乖乖给老子吃了罢。”

  那叫张三的汉子唯恐楚歌伺机逃跑,伸手便揪住他头颈。

  楚歌适才给那汉子打了一巴,头上吃痛,一手捂住头顶,一手反手抓住那汉子的衣襟,大声道:“你们这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子,可知我师傅是何人?今日你们害了我二人不打紧,他日我师傅又岂能罢休?”

  张三笑道:“咦,你这小娃娃,尽在此唬人。我便不信,凭你这磕碜模样,能有什么厉害的来头?难道你师傅还能是九天缥缈楼的仙人不成?”

  楚歌寻思:“这九天缥缈楼是什么地方?听他话中之意,莫非竟是仙人居住之所?现今顾不得那许多了,且先认下来,保住了性命,再做打算。”

  他心中计较已定,便道:“我师傅正是九天缥缈楼的仙人,他有无敌神通,能飞天遁地。你们今日杀了我,来日我师傅定会宰了你们两个狗头,为我报仇。”

  那两名汉子一愕,继而相视大笑,道:“老子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一条性命已去了半条,你便是天王老子,我也先吃了你。再说罢,你便果是九天缥缈楼的弟子,等你到了我的肚子里,除了天知地知,又有何人晓得?”

  张三瞥了眼老者面前的热锅,道:“快些将小羊宰了,也用不着再生火烧汤了,便在那老羊的锅里炖来吃。”

  李四应了一声,撕破黄小丫的衣衫,将尖刀在她身上比划几下。

  这时,那老道忽地跳了起来,叫道:“啊呀,兀那汉子,快些住手。”

  张三一愣,道:“老道,你待怎地?你这老胳膊老腿,老子便拍你一下,也未必吃的消,难道竟想出手阻拦不成?”

  老道闻言,面色陡变,立时便住口不言,只是不住摇头叹息。

  楚歌见事已至此,心知到底难逃一死,只恨自己年小力弱,救不得黄小丫性命,道:“两位大爷,你们定要吃人不可,便将我吃了罢。只求你们瞧在大家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份上,放了这个小妹子。”

  黄小丫正哭得迷迷糊糊,忽听楚歌此言,知他要舍身相救自己,心中一暖,哽咽道:“楚歌,你待我真好。可是……可是……”

  她本想叫楚歌寻到机会,便独自逃走,却不知怎地,总是说不出口。

  那李四一愣,道:“老子倒是看走了眼,你小小年纪,竟颇有侠义之风,只是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今日我放走一个,明日我饥饿难熬之时,又去哪里找吃的?”

  他心中为楚歌言语所感,生出几分钦佩,道,“小娃娃,见你如此重情重义,我也不忍心你受苦。老子与你保证,明日杀你之时,手脚利落些,包管让你一刀丧命,没有半点痛楚。”

  张三也笑道:“小娃娃,你尽可安心,若说杀猪宰羊,那可是他的拿手本事。他既如此说,必不会有半点差池。”说着,又催促李四道,“你还不去将小羊宰了,更待何时?老子快饿得不行啦。”

  李四道:“你且在此看着那老头和这小羊,我去去就来,可千万别给他们跑啦。这小娃娃牙尖嘴利,肚子里七拐八弯,花花肠子多着哩。”一手握着尖刀,一手提着黄小丫,便向门口走去。

  楚歌的头颈被揪住,无法转身,见讨饶不成,只得瞎踢乱动,嚷道:“恶贼,你给我站住。你若真敢杀了小丫,我便是做了鬼,也决计不会放过你。”

  张三哪受得他如此挣扎,只觉手指酸痛难当,骂道:“你这小畜生,老子好心饶你多活一日,你却来讨死。”把楚歌举了起来,便往地上掼去。

  楚歌被他摔在地上,只觉周身剧痛难当,正要匍匐起身,又给张三自背后抓住,呼呼打了几拳。

  张三喝道:“你这小畜生,不给你些苦头吃吃,又怎知大爷的厉害?”

  楚歌给他紧紧抓住,哪里挣扎得脱,只得飞起双脚,照他身上胡乱踢打。

  李四本已走到庙外,见二人争执不下,叫道:“那小畜生如此不受管,咱们索性将他两个一起宰了?”

  张三点头道:“也罢,便一起宰了。反正总是要杀,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分别?”

  他提着楚歌走了出来,见道人跟在身后,也走将出来,哂笑道,“老头,你跟着出来作甚?难道竟想要逃走?”

  李四道:“老头,你年老力乏,可跑不咱们赢。还是乖乖在庙里看着热锅,等会儿有新鲜的羊肉吃。将大爷伺候得舒坦了,也赏你一块肉吃。”

  道人摇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对无辜孩童下此毒手,岂不是人性泯丧之举?老道奉劝二位就此罢手,不为晚矣。”

  两名汉子俱各一愣,继而捧腹大笑,道:“老头,方才咱们捉住他两个之时,你不曾言语,此时却来胡说八道。你难道不怕死么?”

  道人摇头叹道:“老道的生死,自有天意安排,却非你们可左右。这位小兄弟适才说过,天道好轮回,你们不怕报应不爽么?”

  张三咧嘴笑道:“老子吃人肉也不止这一回两回了,还不是活蹦乱跳,何曾有过报应?呵,老头,你说咱们有报应,老子便当着你的面宰了这小畜生,倒教你看看,报应在哪里?”当下从另一名汉子手中夺过尖刀,便向楚歌身上刺落。

  楚歌猝不及防,便被尖刀刺在肩头,只觉一阵刺痛袭来,嘶吼一生,登时昏迷过去。鲜血自他肩头喷涌而出,射在黄小丫脸上。

  黄小丫出身贫寒,平日里杀猪宰羊都是少见,更别说活人被杀,此时陡见楚歌鲜血喷出,竟吓得呆住,也顾不得拭去脸上血渍,只怔怔道:“楚歌死了……楚歌死了……”

  张三将尖刀拔了出来,大笑道:“哈哈……哈哈……,老道,现今如何?你说的报应却在哪里,我怎地未曾瞧见?”

  道人哼了一声,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本以为你二人人性未泯,不至对两个小小孩童下此毒手,却是老道痴心妄想了。”

   李四也随之发笑,忽见楚歌肩上伤口处,竟有一团黑气随着鲜血涌出,吃了一惊,便将黄小丫放开,走到近前,道:“张三,你瞧这小子的肩膀,涌出许多黑乎乎的是什么?”

  张三愣了一下,奇道:“你瞎说些什么哩!”低下头,见楚歌肩上果有一股黑气,浓如黑墨,兀自翻滚而出。

  道人见状,喃喃道:“果是如此啊!当年为救公子性命,强夺他真元,岂料这厮神魂不灭,终是不肯罢休。唉,凶神再现,天下将再无宁日,只可惜公子大业未成。惜哉!悔矣!”

  说话之间,便听一声雷鸣,天际黑云翻腾而来。只霎时间,竟使得大地昼夜交替,如置黑暗。

  两名汉子此时已骇破了胆,丢下楚歌,躲在道人身后,战战兢兢地,颤声道:“道爷,这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怎地天色一下便黑透了?”

  未等道人答话,忽有数道闪电裂空而过,便见一团黑气在几人头顶盘旋而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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