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她愿不愿意留下
女人眼里滚烫的眼泪到底还是簌簌地落了下来，明明是悄无声息的，却仿佛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里，刺得心脏有些疼。
原辉从未想过有一天程衫会在他面前哭，在程衫还没出现之前，原母原父逢人就炫耀：“以后我们家原辉也有媳妇儿啦！”这是两人辛辛苦苦攒积下来的钱。
他听到后也乐呵乐呵跟着傻笑开心，和他同龄的人身边都有了一个女人跟着，曾经他也幻想过，如果他有了媳妇儿，他要和媳妇儿同吃同睡，春天，和她去河堤放牛，她坐在牛背上，他牵着牛吃草，晚风和煦，日子再悠哉不过；炎夏，带她去小溪流，她坐在岸边，摇晃着纤细白嫩的小脚，他卷了裤腿下河摸鱼，然后提回家晚上做鱼汤；每到冷冬，这里就会落厚厚的白雪，她在院子里堆雪人，他就这样看着她……反正不管干什么，他都要带着她。
可当原母说要先把她媳妇儿在地窖关一段日子，他觉得不行，吵着闹着媳妇儿一定要睡在干净舒适的房间。原母只好依他，但同时警告他要时时刻刻看着媳妇儿，如果逃了，他就没有媳妇儿了。
他便在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离开自己的视线，自己的世界，他也做到了……
可就是在程衫落了眼泪的这天，密密匝匝的心疼涌在心底，原辉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人能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就表示她得离开原来的世界。他这里……是一个陌生新奇的世界，她什么也不懂，所以有人在欺负她，辱骂她，让她红了眼睛，哭了鼻子。
在他脑袋有限的理解范围里，会哭鼻子，是该受了多大的委屈。
他觉得程衫不属于这里，他好像禁锢了她的自由。他只是完成了自己的责任，却从来没有考虑过程衫愿不愿意留下，喜不喜欢，他好像有罪……
我……
原辉伸进口袋，却没摸到笔和纸，他立刻摸另一个口袋，还是没有。他顿时急了，心里的烦躁又冒了出来，每每这种无能为力的时候，他就非常痛恨自己不能开口说话，总是不能及时安慰她。
程衫知道他想写字，她摇摇头按住他的手，把头埋在他胸口，低声抽咽。
原辉无声地看着这一切，无力感在蔓延，他缓缓地抬起手，轻抚女人柔软的头发，真的……想这样守护她一辈子。
程衫哭了很久才停下来，两人一路无言回到家，原母和原父坐在院子里，原父慢悠悠地喝茶，原母看见两人，立刻挺胸抬头，打起精神，做出一副要开战的士气。
哪知原辉看也没看她，牵着程衫踏进门。
原母眉毛一拧，大喝：“站住！”
程衫手一顿，似乎想停下，可原辉脸脚步都没缓停和迟疑，直接牵着她上了楼，进房间，将门反锁。
原母蹭蹭蹭跟着上来，拍门：“反了你！开门！小狗.日的，是不是翅膀长硬了！”
原辉充耳不闻外面的喧闹，坐在椅子上，拿出纸和笔写下：对不起，是我不好。
程衫埋着头，摇摇头。
原辉蹲在一旁，握着她手，眉眼很温和：你待在这里，是不是很不开心？
程衫一愣，回过神：“没有啊，不是啊……”
原辉又写：我知道你待在这里很不开心，一直以来都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从来没有问过你愿不愿意，是我不好。你……后来的字还没写完，程衫不由分说地就将笔和纸夺了过来，“啪”的一声扔在桌子。
她转身将原辉拉起来，手紧紧反握原辉的手，垂下眼：“其实……我……”
原辉静静地等待。
程衫想起了一件事，问：“那个时候你跟我说不要乱跑，说是她会骂我，其实是她会打我，对不对？”
原辉一愣，似乎没想到程衫还记得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他想了想，又拿纸低头写字条给她：我怕吓到你。而且……我也不想吓到你。
程衫就知道是这个原因，她低低笑了。
“遇见你，我很开心。”程衫看着他，眸光认真，“真的。”
可，利用也是真。
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些静默，可彼此的眼里都是灼热的光，好像不用开口，就已胜过千言和万语。
这时，外面突然喧闹起来，不是原母的叫骂，而是有很多人由远及近说话和脚步的声响。紧接着，是原父的声音：“这阵仗又是出了什么事儿？”
有人答：“最近村里有没有什么陌生人来过？”
楼上，原辉和程衫对视一眼，不知出了什么事。原辉推开窗，外面灯火敞亮，聚集着密密麻麻打着手电筒的人。
众人也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只接上面的意思，说是要挨家挨户地寻找有没有陌生人。
这时，不知有谁说道：“老原，话说你家不是新来了个儿媳妇吗？”
老原一听：“放屁，那能是陌生人吗？那是我花钱买的！”
原母也下来了，叉着腰：“你家又不是没买过？这样说来也是陌生人！”
这毫无逻辑的话村民一听，竟觉得有些道理，反正这媳妇儿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正儿八经买，又不是偷的抢的，所以算不得上是陌生人，便打着手电筒往下一家走了。
程衫听着忍不住想笑。
原辉悄悄觑她一眼，见她弯了弯嘴角，好像心情有所好转。他也跟着淡淡笑了起来。
程衫坐回椅子上，静静地思考，年二爷今天找不到她，并不代表明天找不到她。她瞟了一眼账本，心道：拿上账本就能查到年爷，顺藤摸瓜也能摸到年二爷身上，这么说来，她得尽快离开了。
但是证据……
程衫突然站起来，此时此刻，她得抓紧时间去见钟小萸了。
见她面色突然凝重，原辉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程衫抬头，掩了神色，笑笑：“没事，我们睡觉吧。”
原辉点点头，去楼下端了一盆热水上来，程衫刚脱了鞋子，就见他握着了自己的脚踝，她一惊，却没收回脚：“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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