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旧尘（三）
萧虎带着人退下阁楼。
我看着他们不屑的笑。
环顾四周，想找可以逃走的地方，却看见梅姬还站在那儿。
我问她，“你还不走，等我送你？”
手中匕首画个圈回到腰间，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殿下为什么想不到用妾身做威胁？”
我看着她，她正对着我和煦的笑，眼中似有万千光彩，夺目非常，这样的情景，她还能镇定自若。
方才看着萧虎傲然而立的模样，仿佛不是她。
不知为什么，我险些心动。
若我是男子，定会直接爱上吧。
“你凭什么觉得，我需要一个女人作威胁。”我说的张扬。
她笑了笑，走下了阁楼。
我站在阁楼之上，方才的潇洒去了大半，我只是想找个地方，不是清洲，不是秦昭，平静的活着，可此刻眼见已经不能。
萧志域虽是大将军，但没有小狐狸的允许，他不能派军队来抓我，这些人，不过是大将军府的看门小卒。
虽是看门小卒，人数却不少。
他们不敢上来，却料想我早晚要下去。
萧虎抬了把椅子坐在楼下，慢悠悠的坐下来喝茶。
这样僵持了半柱香的时间，我却不能再等下去，若是萧虎还有援兵，待会儿我要对付的人只会更多。
我对润儿和诃子说，“你们待会儿找机会走，他们要找的人是我，没必要全都死在这儿。”
诃子要拉住我，润儿却比他更快的拉住我，“殿下，再等等，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我有些想笑，我本也有这样的期待，毕竟话本子看的不少。可是，现实就是现实，我准备逃跑时就想的很清楚，不连累别人，所以连逃跑计划也是前一天偷偷告诉润儿和诃子的。
等谁来救我，巴于，于不正，还是凌维玥，他们自己也是自顾不暇。
脑中闪过一个身影，小狐狸？可惜，萧志域上次能瞒着他抓我，这次瞒着他杀我也不足为奇。
还有清洲，母后，云修，是他们？他们若是想要救我，只怕不难，但只怕会泄露她在秦昭的部署，她有会愿意吗？
未等我深想，就见楼下的萧虎已经坐不住了，有人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豁然站起身，说了什么。
我看的清楚，他说的是“烧楼”。
“不能等了，诃子，润儿，你们走，我拖住他们。”
润儿哭泣道，“殿下，再等等，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我从未见润儿这个样子，她一向稳重，这样的情形，她也该镇定自若才是。
“他们要烧楼，殿下。”
诃子喊道。
我叹了口气，“是我连累你们。”
是我没有做好，暴露了身份。
润儿哭着摇头，像是有极大的痛苦。
我抚着她的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缘分大约是尽了。”
我们这儿，只有诃子会轻功。火势一旦烧起，他除了保全他自己，只能救一人下楼。
现在的局面是，我死，或者大家一起死。
楼下的萧虎拿着火把看着我：“殿下，你是要自己下来，还是我逼你下来。”
“萧虎，你除了占着人多逞英雄，还会什么？”
我看着他，“有本事，我不用毒，你也不要人帮你，我们打一场。”
萧虎面露羞愤，他旁边的侍卫对他耳语几句，他扭头看向我，似是被某种理由说服，他毫无羞愤的说，“不需要，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说着，将手中火把一丢，火势顿起。
润儿面色苍白。
我对阿龟说，“带润儿走。”
我下楼，已感到火舌的灼热。
门口燃着火的木柴在我推开门时也被推开，几颗火星落到我的脸上。
门口的人愣愣的看向我。
我做着最后挣扎，“萧虎，你们要杀我，问过秦昭皇吗？”
“我救过他，你们现在要杀的，是他的救命恩人，是清洲的皇子。”
我的声音很大，周围的百姓一阵哗然。
萧虎却不在意，“我知道，不过，父亲的命令，我从来不问缘由。”
“哦”，我看着手中还剩的几包毒粉，“这么说，我对秦昭国没有利用价值，还是，我威胁到了谁？”
“动手。”萧虎一声令下。
萧虎杀我的决心比我想的坚决，他居然这么听他父亲的话。
我把毒粉换到左手，右手拿着匕首。
人太多，要最大限度的把毒粉利用起来，尽量用匕首。
一堆人围住了我，而我的背后，客栈已经烧起来了。
人少的好处是灵活，人多的坏处是容易误伤。
一把毒粉，一只匕首，加上打架的丰富经验，良好的预判，萧虎的人，已经倒下了不少，匕首杀的，毒粉毒的，还有他们自己人误伤的。
萧虎气的大骂，“一堆白痴，滚开，滚开。”
可我也累的精疲力尽。
“你不是要和我打？来呀。”
萧虎拿着戟，气势汹汹的来。
萧虎长戟在手，我的匕首根本毫无作用，抛出的毒粉也被他闪开。我渐渐体力不支，萧虎的长戟刺来，我挡住了，可下一戟，只怕我已无力抵挡。
我笑了笑，不知是将死的悲凉还是解脱的轻松，我垂下手，长戟刺向我的头，却没有预想的疼痛，诃子来了。
诃子的武功从来不差，打架的功夫也胜过我，可是，他为什么要回来，不知道回来就是死路一条。我左手疼痛，我一看，左手已经有些溃烂，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即使有于不正教我的手法，我的手，还是沾上了毒粉。
体力尽失，我看着面前死死护住我的诃子，若真有润儿口中的援兵，不知能不能救一救他。
毒粉的药效果然很快，我撕下布条绑住左臂。虚弱感仍不断传向我的大脑。
我似乎感觉背后一凉，是谁趁我虚弱偷袭我，诃子正抵挡着萧虎手中长戟，我笑笑，终于，还是要死了。
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脸上，不知又是哪方英雄仗义出手，我这三方两次以为要死都没死成，老天爷呀，若是最后还是要死，就给我一个痛快，别折磨我了。
我睁开眼，入眼是触目的红，是一个女子，我接住她，是谁，是谁替我挡了方才的偷袭。
背后有怒吼传来，“梅姬，梅姬......”
梅姬？
萧虎朝我这边冲来，我手中的最后一包药粉全送给了他。
我跪坐地上，抱着梅姬，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要救我？
梅姬背上有巨大的血窟窿，我拿衣服为她止血，但是止不住。
她伸手摸我的脸，“记得......记得上次我给你讲的......故事吗？”
她似乎努力咽了一口血，唇色已惨白，“殿下，你是不是没......爱过......我......”
我拉住她下垂的手，大脑已是一片灼热的空白。
爱过？
我喉中哽咽，什么也说不出。
我似乎看见明黄的身影从眼前掠过，我没有倒在冰冷的血泊中。
我醒来的时候，在公子府，于不正在给我的左手上了药。
“疼吧？”于不正看着我睁开的双眼龇牙，“可我也尽量轻了。”
我摇了摇头，“不疼。”
“梅姬呢？”我问他。
“听说在城郊埋了。”
巴于一掌打在他的脑袋上。
我没有再看他两的小动作，起身下床，来到梅姬的房间。
我翻开她床下的画，一笔一画，我细细的看，为什么，我没有托个男儿身，负了你的深情。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日日思君不见君……”
我捏住画，雪一点点顺着白纸蔓延，我却浑然不觉。
我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可是就一天一夜就又回来了，我苦笑，我若是不逃，若是不逃，是不是就没事了。
诃子没有受伤，大约是有人来救我们了，他陪我去了城郊，城郊一棵柳树下，那里是梅姬的墓，我将画烧给她，又烧了些钱。
那般容貌，又那般性情的女子，就这样死了。
“你喜欢梅花，若有机会，我给你种一片，让人给你守墓，若无机会，那下辈子我投成男儿身，还你今世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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