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0：妄（2）
夜里的凉风从未关紧的窗子那钻了进来，吹在吴世勋身上挠起了痒，逗弄得他不禁抖了抖身子安抚下竖起的汗毛。吴世勋的真实面容掩在口罩下，他身边跟了一位男服务生，服务生手里拎了个纸袋，俩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深夜的酒店走廊上，一步步往目的地走去。
这个点的酒店依然会有刚到店入住的客人，不过没有人会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等那位一路同行的客人在一间房前刷完卡进去后，吴世勋前后看了看，走廊里再没别的人了才开口：“待会儿麻烦您就按我刚刚说的那样说，然后把袋子交给她就好。”
“好的，先生。”男服务生恭敬地应道，他的双手交握在身前，礼貌提醒到，“先生，那位女士的房间马上就要到了，您看您”
走过这个拐角，右手边第三间就是苏菀的房间。吴世勋在拐角处停了下来，小心翼翼道：“行，我就站这儿，你小心些，别暴露了，东西一定要交到她手上，拜托您了！”
男服务生诚恳地说：“保证没问题，先生。”
吴世勋藏在暗处，看着男服务生走到苏菀房前敲了三下，说出了那番说辞，接着没一会儿那扇房门开了道小缝，苏菀回答的声音不大，他隔着距离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些字眼，又过了会儿房门关上，男服务生已经回到了他跟前。
吴世勋忐忑地问道：“怎么样？她问了什么吗？”
男服务生依然是那副礼貌的笑，他摇摇头：“没有，女士什么都没问，打开盒子检查了下项链，道完谢后就关了门，并没有追问别的。”
吴世勋心里的石头安了下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却隐隐有些失落，不过并没有问出口，他笑了笑：“好的，麻烦您了，谢谢。”
男服务生礼貌鞠躬回礼：“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过先生”他犹豫着该不该说。
吴世勋的心一下子又吊了起来：“怎么了？”
秉着诚实以待的工作原则，男服务生还是选择说出来：“您的朋友好像心情不太好，虽然她只开了一道缝，我还是看见了她眼角红红的”
服务生说完这些就辞别了吴世勋继续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吴世勋停在原地沉默了好一阵，他怅然地看向苏菀房间的方向，良久才离开。
记忆里她总是这样，无论是以前只线上交流时还是现在他们已经成为了朋友，苏菀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出身边人的情绪低潮并给予恰到好处的鼓励和安慰，而当她自己难受时，却总想着靠自渡。
躲起来，一个人受着。等收拾好了心情再出来见人。
吴世勋明白她的性子，却什么也做不了，他的身份、他们的关系都还不太合适。
他的身份，就注定了有些事不能轻举妄动，不然就会给对方带来无法挽救的麻烦。
他们的关系还没合适到他能直接戳穿她的伪装。
带着复杂难言的心绪回到房间，吴世勋才冷静下来，他突然灵光一动，想到自己还有什么是能够做到的，以现在的身份、以现在的关系。
-
终于捱到收工，身心俱疲的苏菀收拾完家伙就奔向了房间的床的怀抱，睡了个昏天黑地，再睁眼起来窗外的天色已经黝黑，深沉得不忍扰其清净。
工作一天下来，身体上的累是其次，最让她累得不行的还是那颗被各种情绪纠缠着的心。苏菀睡醒后用凉水拍了拍脸才想起去摸手机，一打开，一揽子的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她粗略地扫过，目光停在她跟权志龙的对话框上。
半小时前他发来了很多消息，她都没回。
【现在你那边应该是晚饭点了吧？晚上准备吃什么？】
【我今天也忙了一天，刚下飞机就被叫去赴宴，可爱/果然啊，还是比较想跟你待着，更舒服更自然。】
【你已经快一天没怎么理我了，怎么了？可怜/】
【说好的忙完再联系我，你把我忘了吗？迷茫/】
【你犯不着这样吊着我，如果你不愿意，就跟我明说，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主动找我的是你，让我主动点的也是你，现在对我不理不睬的还是你，怎么？耍我很好玩？】
【苏菀，你可真行。】
翻看到最后一条，苏菀已经能想象对方是怎样的气急败坏了。压了一天的愁绪又逐渐上涌至心头，她呼了口气似是给自己打气，她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
【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没几秒，权志龙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那边的背景音嘈杂。
“谈什么？”他一上来便用尖锐的话语刺她，“谈你要怎么甩掉我吗？昨天晚上又是拉小手又是月下共舞、搂搂抱抱的，怎么？才亲密完，今天就不认了？苏菀，你的心是用什么做的？石头吗？”
言辞犀利，态度冷淡，字字诛心。
苏菀听完，忍不住直皱眉：“权志龙，你冷静点说话”
他冷哼一声：“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苏菀，我等你的消息等了一天。”
不待她答，他又道：“我活到这个岁数真没遇见过几个像你这么会玩的，耍我，好玩吗？是不是这事儿抖出去，你会很有成就感？”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苏菀怒不可遏地打断：“够了！我没在耍你！要我说几次？”
她气得胸腔大幅度起伏着，强压下怒火逼自己冷静下来。
果然，还是被他误会了。
苏菀垂下眼睫，泪水不受控制地噙满眼眶。
不过她也清楚，自己这种态度确实像在耍人玩，实打实的“渣女”行为。
将欲擒故纵的戏码玩得出神入化。
苏菀这么想着。
“我没有耍你，连想都没想过。”她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这是真话。
权志龙沉默着没应，他拆了根烟抽，在烟草味儿里找寻丢失的理智。
半响，他道：“那你是什么意思？”语气平淡，暗藏凉意。
苏菀缓缓出声：“昨天晚上我喝了点酒”
言下之意，不明说也懂的。她昨天的所作所为都不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做出的。
酒精--很完美的背锅侠。
“后半夜，你送我回酒店的时候，我酒醒了些那个戒指，还是还给你吧。”不知怎的，说完这句，苏菀就觉得自己脸上凉凉的，抬手一摸，不知不觉间已经一片湿润。
酒精再怎么上脑，权志龙也听懂了她的话--昨天晚上的事，太冲动了，别当真。他无言将烟吸到底，冷笑道：“所以，我还是被甩了。”
“我们根本没在一起不是吗？”苏菀辩驳道。
“行，那我现在问你，要不要跟我谈？”又怕她断章取义，解读成别的意思，他再次开口，说得更详细了，“苏菀，你要不要和权志龙谈恋爱？”
“我只要你一句话。”他自认为已经够大度了。
苏菀闭了闭眼，紧咬牙关，强忍住不哭出声，她手捂住嘴，待情绪平复了会儿后才强装平静道：“现在这个状态说这种话，你觉得合适吗？”
权志龙听完，忍不住发笑，他将熄灭的烟丢在地上，用皮鞋一点点碾碎：“行，苏菀，还是你厉害。”
“那以后”
“嘟”权志龙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挂了。
权志龙错愕了一秒，他整个人耷拉下来，背影流露出久违的落寞和萧瑟。
隔着一道玻璃门，里面热闹非凡。
握着手机的手搭在栏杆上，仰头能看见皎洁的月光，他撑着脑袋看了会儿，抹把脸收拾好情绪，整整衣装，换上那副挑不出毛病的完美面孔往宴会厅里面走。
一个人就一个人吧，反正这么些年都过来了。
以后少联系吧，我会远离你的生活。
-
挂完电话，苏菀手盖在眼睛上小哭了一阵，她哭泣的声音不大，在静谧的环境中听起来更悲凉，她一边泪眼迷蒙，一边编辑着消息发给权志龙。
【合作还要继续吗？】
她已经做足了最坏的准备--从此形同陌路好了。
那边一直没有回复，苏菀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今夜少见的是看不见星星的一晚。她在有些过分安静的房间里，对着漆黑的夜呆坐了好一阵，直到一串清脆的铃声突兀地响起。
客房电话响个不停。
苏菀后知后觉地接起来：“您好。”手摸上脸，已经没了泪迹，只剩下黏糊糊的触感，刚从哀痛中平复的心情又一下变得糟糕。
“您好。”一道男音温柔又礼貌，“请问是住在a25号房的苏菀苏女士吗？”
“是的。”
“我是天澜湾酒店的服务生，很抱歉在这个时间打扰您，是这样的，有人托我将一件贵重首饰转交给您，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我给您送上去。”
苏菀很是疑惑：“首饰？给我？”
“是的，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苏菀刚伤心完，脑袋还嗡嗡的，听对方说自己是酒店服务生，又准确地报出了自己的房号和名字，不疑有他，应道：“好，方便的，麻烦您了。”
现在她已经无心管别的，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渣行”。
“不客气，那请您稍等片刻，我马上给您送上来。”
挂了电话，苏菀又摸出手机看了看，有新消息进来，不止一条。
她查看之前先给自己做了番心理建设：没事的，苏菀，男女之间的感情就应该决绝一点处理，不然越拖着越麻烦。
点开消息看，愣了。
【为什么不？】
【不过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从不强迫人。】
思来想去，苏菀回到。
【继续吧。】
【祝合作愉快。】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苏菀怅然地收起了手机，不知第几次思考起他们之间的关系来。
这次又不一样。
显然他们是合拍的，不然也不会相处得如此融洽，聊得如此投机，但还远远不到爱情层面，她不知道权志龙怎么想，但苏菀很明确自己还没有到爱的程度，只堪堪到了喜欢。
喜欢和爱还是很有区别的。她一向拎得清。
而且在她看来，权志龙现在的状态不像是要好好谈恋爱的样子，反倒像是溺水的人在试图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好让自己存活下来，这种情况下催生出来的好感不应该被错认为是爱情。
以前有过类似的不好的遭遇，因而她早就给自己立下了规矩---不能把人类天性中的情感泛滥错当成是爱情的开始。
这样一段“爱情”始发点不会是爱，更不会是她想要的。纵然他的蛊惑力的确很强，也不能就这样轻易点头。
苏菀一点点将自己乱成一团的心绪捋顺，她又洗了把脸，大脑恢复了正常运转。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双眼眸中的光芒逐渐清晰。
这次合作似乎又有了一个新的方向。
别的事，等你准备好了再谈吧。她不知在对谁说。
门铃便是这个时候响起的。
她擦去脸上的水珠走出了卫生间。
-
收到丢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项链，苏菀无疑是开心的，她欣喜到没发现自己肚子饿了，就带着好心情再次睡去。
以致于看到吴世勋的消息时，都已经第二天了。
“脸色怎么这么差？”组里一起工作的同事见到苏菀面容憔悴，关心地问道。
“是啊，昨晚没睡好吗？还是又在熬工作？”自家工作室的一位姐姐担忧道，“老不把自己的健康放在心上怎么行？”
苏菀摸了摸脸，不以为然道：“没事，等过了这一阵就好，也快忙完了。“
今天是在济州岛的最后一场拍摄，开始得比平常晚，直到明亮的太阳都挂在山头了，才陆陆续续架好摄像机准备开拍。等导演一声令下，苏菀等一众工作人员撤到了边上候着，以应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
上午，一切都很顺利。饭后的休息时间，艺人们回到了自己的保姆车里休整，其余工作人员则分散开休息的休息，继续工作的则还在捣鼓机器。
宋再妍拎了一袋冰咖啡找到苏菀时，她正在一家小商店里带头玩扑克，身边聚了三两位自己人，这几位哥哥姐姐一个赛一个精神，就差架起一条腿来老大爷似地喊牌了，生龙活虎地，哪有上午工作时的疲态。
宋再妍将咖啡一一分发给大家，调侃道：“别人都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眯眼的机会，你们倒好，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找乐子的机会。”
一个留着英气短发的姐姐道：“这才是我们休息的方式嘛。”棒棒糖的棍儿叼在嘴里，毫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一心扑在牌局上。
苏菀一边看着自己的牌，还一边指导她左手边不怎么会玩的男人，帮他出完牌道：“休息时间才是我们的‘上班’时间。”
“对呀对呀，谁上班能精神好啊？”一位姐姐附和道。
苏菀的目光悠悠朝她看去。
她立马改口：“该工作工作，该休息休息，才能养好精神准备新阶段的工作嘛。”吸了口咖啡压惊。
短发姐姐豪气甩出一张牌来，大大咧咧道：“我们都是在向老板看齐，你慌什么？”说完，自然地将眼神往苏菀那瞟。
苏菀似是预料到了她们会这么说，跟了句：“就是嘛，闵老板怎么教的，咱就怎么做就好了，一切听闵老板的，准错不了。”
“哈哈哈哈哈！”lh的“老板内讧”，几位都见怪不怪了。
笑完，牌局继续。宋再妍在一旁看着，忽然说道：“今天吴世勋怎么感觉总睡不醒似的，摄影机一关就能闭上眼，拍摄的时候也很少说话啊。”她的语气平常得如在聊家常一样。
“我也发现了，今早我们给他化妆的时候，困得头都抬不起来。”
“可能是睡眠不足吧，艺人不都这样吗？”
“可我感觉今天似乎格外困呢。”
七嘴八舌地，打牌闲聊，惬意自在。
宋再妍一边加入他们的讨论，一边偷偷观察着苏菀的神情，然而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诶，小菀，你那项链那谁没给带走吧？”一位姐姐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
苏菀“嗯”了声：“没呢，还回来了。”
“主动还的？她能这么好心？”
苏菀冷哼道：“她怎么可能？有人托服务生给我的。”
她身边的那位哥哥问道：“谁啊，这么好。”
苏菀摇了摇头：“不知道，没去问。”
“啧啧，不管怎么说，项链还回来了就是好事儿，唉，亏我看她演的那部剧时还很喜欢她来着呢，没想到是这么一位看不懂眼色的人啊”
“我也没想到，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还觉得她人很好呢”
“对呀，我也是！挺漂亮一姑娘的，就是为人、做事太自我了吧？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顾及别人的感受呢？换别人借她一个宝贝，我看她也不会同意吧？”
“不过再妍你也真是的，做事这么不小心”一位姐姐又数落起宋再妍的不是来。
宋再妍乖乖“受训”，保证以后一定会小心再小心。
“但张某某太有问题了，我们这么多人劝了她那么久，好说歹说就是不听。”
“什么样的经纪人就能带出什么样的艺人来呗，你们看到她那经纪人趾高气昂的样子没？我看得火往外冒”
一下子，话题跳到了“讨伐”张敏娜和她经纪人身上。
苏菀全程只听着没说什么，只是在他们聊得越来越欢时，出声提醒道：“行啦，这还在外面呢，小心落人话柄啊，聊点别的开心的事儿吧。”
“比如说今晚要去嗨皮一下吗？”一位姐姐提议道，眼里闪烁着异常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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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天的拍摄开始得晚，结束得早，刚过晚饭点就收工了。组里的人纷纷约着找地方喝酒，排解下这几天累积的疲倦。
苏菀没去，她订了当晚回首尔的最后一班机，她想赶紧回家去好好休息会儿。
宋再妍自然是跟着苏菀的。
收拾完东西、辞别、安排好别的事忙这忙那的，等她们赶到机场时，深夜悄然而至。候机室坐着、躺着许多夜里赶路的人，还精神的戴着耳机看书或工作，困得不行的就趁着登机前的空隙抓紧时间眯会儿眼。
苏菀就是后者，忙了一天没怎么合眼，又有这么多烦心事折磨着她，早就吃不消了。苏菀也不勉强自己，任由身子歪向身边刷着娱乐新闻的宋再妍，她喃喃道：“宝贝让我靠会儿。”
“就一小会儿”眼皮完全合上时，还补充了句。
宋再妍瞧她这副可怜样儿强忍住笑，将她的脑袋扶正搭在自己肩膀上。一手刷着新闻，一手拿过苏菀虚握在手里的手机，怕它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八卦新闻正看得津津有味，宋再妍余光瞥见原本黑了屏手机亮起，她一看吃了一惊。
苏菀的手机开了静音，屏幕上一个让她意外的名字疯狂跳动着。
--权志龙。
宋再妍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了眼自己手机上刚点开的帖子，标题赫然写着《歌手gd与不知名女性朋友同游，疑似新恋情曝光？》，附了几张两个人并肩而行、在咖啡店里对坐着谈笑的模糊背影照，照片的拍摄角度都是聚焦在权志龙脸上，显然就是冲着他去的。
而另一个人的身影极其模糊，有一两张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评论区大多数人是不信的，但也有那么几位已然开始恶语相向。还有人甚至能从这样的图里辨认出服饰是来自lh品牌的，并把lh的相关信息贴在了评论区里。
几分钟前刚爆出来，就引发一片热议，相关帖的热度节节攀升。
苏菀的手机屏幕常亮着，有很多个电话打进来，事态越发严重。
本人却还平静地睡着。偌大的候机室，千万种复杂的心情。
宋再妍的手心不住往外冒汗。
这怎么突然就摊上事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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