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花玥选择了在三月出嫁。
那时的朱雀城并不丰饶，仍然要通过联姻来巩固城主的地位。
城主有权，那世家公子有财，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一段天赐良缘。
花玥坐在奢华的花轿里，她出嫁的这一天，可谓是风光至极，她的丈夫家大财大，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往后三年的朱雀城，还能有百姓从地缝里抠出金箔来。
有人惊呼：“快看！”
朱雀城内明明无一棵桃树，却随着一阵风飘来，下了一场桃花雨。
有百姓跪地祈祷：“天降祥瑞啊！”
其他的百姓也纷纷跪地祈祷。
一朵桃花飘进花轿中，落到花玥的手中。
花玥惊喜过望：“桃，是你吗？”
出了花轿，却不见那人的身影。
新娘子左等右等，却始终见不到那人来。
洞房花烛夜，花玥一脚踢开新郎，眼前这男子也算是生的眉清目秀，而且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倒是相熟。
等了三天，没等来那人，只等来了一坛桃花酿。
侍女说，一位带着桃花面具的男子送来了这酒。
花玥接过了这酒，上面的封条写着四个大字：“醉生梦死”
她忽然笑了，好一个醉生梦死，生死相救，四季流转，只换来了一场醉生梦死。
花玥终究是死心了，她也清楚自己肩负的责任，朱雀城的安危，终究是要落到她的肩上，等一个漂泊不定的御妖师，她等不起。
一位身来带着枷锁，一位天真烂漫爱自由，他们的相遇，终究只是个错误。
“啊？这什么故事，你是不是在骗我啊？”楚灵儿一脸的不相信。
“你别打岔，让我说完。”陈也喝了杯茶，润了润嗓子。
后来，花玥生了两个孩子，和自己的丈夫安稳的度过了一生。
在花玥的离别之际，她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现实，她真的见到了自己年少时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桃。
他还是那身打扮，戴着面具。
满头白发的花玥挣扎着下了床，她颤颤巍巍的向那个身影走去。
“桃，真的是你吗？”她的声音早已沙哑，不似往日那般灵动。
那男子柔声道：“嗯。”
他们就这么隔了一步的距离。
桃突然将双手伸到自己背后，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也就是那一瞬间，花玥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面若桃花。”
同时，桃也向花玥坦白。
“其实，我也骗了你。我不是什么御妖师，不过是一只桃妖罢了。”
身为妖怪的桃害怕少女无法接受自己，也不知道何为喜欢。
他只知道，他希望眼前这少女幸福，快乐。
听说了少女要成亲的消息，他慌了，他跑到城中打听，城里的女子都说，那是一段好姻缘。
他信了，就这样，他隐了形，为她下了一场桃花雨。
她下花轿的时候，他在一旁观看，她拜高堂的时候，他在一旁观看。
再后来，他干脆在城主楼的山顶上住了下来，他就这么看着，看着她幸福，看着她甜蜜。
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
六十年的光阴过去，她早已儿孙满堂，他却还是孑然一身。
直到她的时光指针快要停止转动，他才终于鼓起勇气现了形。
知道了他是妖怪，可花玥还是不怕，她什么都见过了，什么都不怕了。
“我老了。”
桃却摇了摇头：“很漂亮。”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很漂亮的。”
人类只有短短的一生，有些话要是不早点说，便是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再后来，花玥离开了，她出丧的那一天，又是好大一场桃花雨。
花玥在位城主的几十年里，百姓安居乐业，其美名流传了几十年。
回想起这位女城主的一生，朱雀城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好的，人们都说，这位城主出嫁和出殡时都天生异象，朱雀城城内无一棵桃树，却是下了两场桃花雨，那位花城主肯定是花神娘娘下凡渡劫来了。
就这样，朱雀城的人们开始在地界内大量的种桃树，爱桃之心人人有之。
再后来，便是如今这副模样了。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明白彼此的心意，那也太惨了吧。”楚灵儿噘着嘴，这个故事也太悲伤了吧。
陈也挑眉：“可他们到底还是赶上了啊。”
“这故事你从哪里听的？”
“随便翻书看的。”
“哼。”楚灵儿把头一偏“那便是假的。”
“为何是假的？”
“就是假的！后来桃向花城主表明了心意，然后他们一起去浪迹天涯了！”
楚灵儿才不愿相信悲伤和遗憾，她的人生信条里，世间众生都该和和美美，幸福一生。
陈也也不想戳破小姑娘的脸皮，也附和道：“好，他们恩爱了一辈子行了吧。”
“陈也。”
“嗯？”
“那只叫桃的妖怪等了花玥六十年，他不寂寞吗？”
“妖怪的寿命是很长的，不过六十年而已，就当妖怪眨眨眼啦。”
楚灵儿又不说话了。
见楚灵儿低着头，陈也又说：“所以来说嘛，有些半吊子御妖师手里可能也会有那么一两只强大的妖怪，就是从自家祖先那里传下来的。”
“如果我是个人，我一定不会爱上妖怪！”楚灵儿又补充道：“我也不会让妖怪爱上我”
“你本来就是个人。”
说着这么悲伤的话题，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楚灵儿也累了，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要睡了，吃午饭叫我。”
说完，楚灵儿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陈也捏着手中的茶杯，静静的观望着窗外的桃树，透过桃树层层叠叠的花朵，似乎很难发现其中藏了什么。
有意思，大凉国的人。
朱雀城位于御妖国南部，而与御妖国南部接壤的便是大凉国。
陈也关上了窗，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管这些事的，无论这些人干了什么，都与他无关，相反的，御妖国越乱，对于他就越有利。
楚灵儿回了房，思来想去，还是溜到了自家阿姐的房间里。
推开门，却是人影都没有。
“真奇怪，大白天的都没影子。”反正自己阿姐从小神龙见首不见尾，楚灵儿也不着急，躺在阿姐床上就开始呼呼大睡。
城主楼外，参天桃树上。
“楚小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段言抱着剑，与楚瑶相对而立。
望着远去的人影，楚瑶冷冷道：“跑了。”
二人刚登上这山，便发现了这楼的不寻常。城主楼靠山而建，坐落于半山腰，可以俯瞰整个朱雀城，奇怪的是，以城主楼为中心，四个方位暗中皆藏匿了人。
原先还以为是城主的暗卫，但楚瑶和段言皆捏出符纸，召唤出可以感知妖气的迷你妖兽，奇怪的是，那些人似乎并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妖兽，只当是寻常飞虫罢了。
不是御妖师，却在暗中监视？
御妖国最不缺的就是御妖师，他们武艺高强，又可驱动妖兽，承担了守卫，将士等多种职业，要是城主想要暗卫，怎么也不会选择普通人。
凡胎肉体和凶猛妖兽，当然是妖兽的攻击力更强了啊。
“楚小姐，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你是不是想说朱雀城的御妖师寥寥无几？”
段言望着硕大的朱雀城，点了点头。
楚瑶还是一身干练的黑衣，有风吹起她的长发，扫过她的脸颊，她淡淡地说：“朱雀城祥安百年，从未出现过被妖兽袭击的案例，城中的御妖师大多都只是些妖兽贩子，靠卖一些外表可爱的妖兽或者是举行妖兽表演为生，且这朱雀城民风和善，并不需要太多御妖师。”
段言：“恐怕那些有抱负的御妖师都离开了吧。”
楚瑶瞥了他一眼：“城内百年相安无事，大部分都去坚守边疆了吧。”
“那不是很好嘛，国家太平，蒸蒸日上。”
楚瑶望着远方，喃喃道：“可惜，太平之下便是暗流汹涌，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说完，楚瑶便一个闪身回了房。
段言只觉得那些人有些蹊跷，却又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只是用手扶着树干，略作沉思。
“这树”
想了想，这树倒是有些奇怪，可段言却又不知哪里奇怪，只觉得这树给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很安全，很幸福的感觉。
过了正午，那沈公子传了话，邀了四位一起用午膳。
四人落了座，楚灵儿吵着要和姐姐坐在一起，段言便与她换了位置。
饭桌上，楚灵儿吃得津津有味，都是些她从未吃过的菜色。
“你有这么饿吗？”陈也小声问。
“这叫感受朱雀城的美食文化。”楚灵儿边吃边说。
他们二人倒是吃得津津有味，楚瑶望着一脸笑意的沈公子，开口问道：“敢问沈公子和朱雀城的城主是什么关系？”
沈渭南端着茶杯，轻声道：“在下只是城主的教书先生罢了。”
楚瑶又问：“城主今年年方十五，为何沈公子看着如此年轻？”
沈渭南勾起嘴角：“在下已经三十有余，怕是朱雀城的水土养人，瞧着便年轻了许多。”
段言也试探性的问：“敢问沈公子的全名是？”
“渭南，渭水之南。”
这顿饭可谓是吃的极其诡异，几乎全是段言和楚瑶在向沈公子问话。
他们是外乡人，问问朱雀城的风土人情倒是罢了，偏偏喜欢追着问沈公子的私事。
楚灵儿放下手中的桂花糕，小声问向身边的陈也：“你说，我阿姐和段言怕不是都喜欢上了这沈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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