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竺訾大人
“——被爆了头的无望骨。”
阿克文钊把情报带回队伍，就听见卡洛叽叽咕咕地分析一阵，最后得出结论：
“从无望骨的位置画线连过来，就是界限的范围。再往前就进圈了。”
“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就是核心。在那里，有个厉害人物守着。”
卡洛又抱着手想了想：“从我们第一次收到信号开始动身，到现在抵达边缘，这段时间算下来，刚好是那东西出世所需要的读条时间。”
“现在进去是很有可能赶上两败俱伤的局面的。但也有可能还没打起来。”
他最后提议：“再等等？”
穆师兄颔首：“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文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最终说：“我也去。”
……
初一澈：“我们怎么办？要进去吗？”
朝合朗：“跟着文森走。”
初一澈：“……？！”
朝合朗已经往前去了。
站在原地抱着手的阿克文钊对上那双一时无措的大眼睛，无动于衷：“你看，你的同伴就很聪明嘛。”
“跟着文森走总不会错的。首先文森很强，第二，他身上有胸针，到时候情况不对就冲上去一个熊抱并同时念口诀，不就能彻底开溜了。”
这事大概很容易就能想明白，初一澈也立刻就马不停蹄地追了上去。
……
这片黑暗只剩下两个人。
过了一会儿，卡洛说：“我就知道，还是你小子狠啊。”
这要是真敢冲上去给文森一个熊抱——里面是谁都不重要了，光是在文森这里可能就活不到下一次呼吸的时候。
阿克文钊倒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这有什么狠不狠的。不是你说这俩也算是可造之材，可以拐到维管束试试吗？”
“我这是在给文森提供考察他们的机会。”
卡洛：“……我看是提供让他们近距离接触死神的机会吧？”
“如果里面是尸骸杀手的那位……那我就不进去了。”
阿克文钊嫌弃地应声：“哦。”
……
安苏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
她摸着自己发痛的后脑，从地面上撑起身来。接着发现手边放了一个小型方块。
绿团子喃喃出声：“……你醒了。”
……
安苏记得自己当时正准备跑路——接着被打晕了？
……挂在脖子上的白晶胸针不见了。
“你手上的这个好像是个什么录音仪器，你看看。”绿团子又无精打采地说。
于是安苏又把方块拿起来，不知道是触动了什么，忽然就听见一阵咔咔咔的声响，接着出现失真的人声：
“……咔咔……咔……”
“……别的人都受到辐射的吸引往矿区走，你怎么就一门心思往这边走呢？害得我要留下来扫尾。”
“咔咔……咔……”
“移形换物可能会有一点后遗症，过一会儿就会好。”
“它对石头很敏感。为了不让它起疑，就把胸针留在那边了。”
“咔咔……”
“你的方向感很神奇呢。那么，接下来也希望你还能拥有这样的能力。”
“爬上石壁，注意小石块的位置，往反方向行走。它现在应该很忙，不会在意你的。”
“……咔。”
录音似乎到此为止。
在片刻的安静与思考后，安苏把衣兜里的试管掏了出来，就发现绿团子已经变成了完全的红色。
“……？”
“你看起来好像经历过很多故事。”
“……”恹恹的红团子在试管里一动不动，只是发出沧桑的声音，“往事不可复追。我决定了，以后就好好跟着你混。”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你们死难者才是感染体的希望。冰尘的希望。”
红团子很快明确了下一步——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快点动起来吧。去找老师他们汇合。”
安苏看它确实很悲伤的模样，就没问什么，把试管放回了衣兜里。
她站起身来，拉伸四肢，舒展身体，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后遗症是指的什么？
……把小方块捡起来收进挎包，刀和灯都检查一遍，确认一切无误。
于是安苏走出这个洞穴，扫视一圈，接着从旁边的石壁往上攀爬，爬上高处的平地。
这里已经不再是黑暗的世界。
细小的光点在空中漂浮、跳跃，柔和的光芒从巨大的石块中散发出来，石头缝隙间有着珊瑚样的漂亮“植物”——安苏伸了只爪子过去，发现这应该是一种坚硬而温热的矿物。
无踪无际的微小气流在四周萦绕回旋，带来一种奇妙的气味。
微小的惊叹之后，安苏开始缓慢地四处游走，并观察“小石块的位置”。
所有的大型石块都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石壁光滑温和，仿佛拥有灵魂、拥有不朽的生命。人的身影在这温和的光芒当中走过，在石壁上打下一个浅浅的影子。
纤长的四肢，勉强还能看出黑短袖黑长裤的形状，这种干练的打扮与长而披散的白色头发其实并不怎么相称——
长而披散的白色头发？
安苏再仔细地把目光落在自己的影子上。
“……长头发？”
她捋了一把头，很明确自己的头发还是束起来的，而且长度也正常，短短的发尾扫在后颈上。
凑近了看——瞳仁恍惚是一种浅色，五官精致，神色淡漠、美而端庄。
——安苏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脸，发现影子也是同样的动作。
她又把试管拿出来问：“我现在是什么样子？长头发？”
红团子懒懒地半睁着眼：“……”
“……哇，是二相幻视，”它翻了个身，背对安苏，“太恐怖了，不可思议。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会有……我不能就这么被打倒。”
“不能就这么被打倒。我要睡一觉再起来，说不定只是睡糊涂了而已，这只是一场梦。”
……果然，不论是绿团子还是红团子，除了有张嘴能说话以外完全没有别的用处。
虽然石头壁上映出来的脸也很漂亮，但这张脸并不是她的脸。
安苏勉强接受了这个现状，更加努力地寻找起“小石块”来，并且很快发现规律，一路沿着石块向某个方向走。
……
“……竺訾大人，您在这里做什么？”
这道突兀的声音把安苏吓了一跳，接着她就看见一个穿着长衣服的小男孩从一块石头后面走出来。
小男孩有着如出一辙的白色的、披散着的长头发，精致可爱的面容映照在光芒之下，在平淡的表情中能洞见几分庄严肃穆。
……前后大石块的分布都差不多，以至于让人一时分辨不出哪一侧才是“小石块的反方向”。
安苏想，也许她走错了。
但目前的局势并没有给她更多的选择——
男孩加入队伍，往前走去：
“您没有找到那个混进来的人？”
“……嗯。”她回答。声音不会有破绽吧？
……由于直觉对方的实力似乎超乎想象，安苏迫不得已跟上脚步，并且尽量表现得顺畅且自在。
“您其实不需要这样的，竺訾大人。”
……看对方的反应，声音应该是没问题。
男孩的目光落在两侧的发光石块：“您本来就不需要亲自过来的。”
“那位大人虽然将莫须有的罪名与您牵扯上联系，但实际上，这只是他的无理取闹而已。您完全不必在意的。”
“……”安苏不说话。
“……”于是男孩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您肯定会这样。”
“但是说到底，克伦普尔二世的失踪在根本上来说只是因为他自己太弱小了。您不必总是对弱者抱有怜悯之心。”
……
在缓慢的行进过程中，安苏只能保持一种看起来悠闲但全身紧绷的状态——并且期望这个“后遗症”能持续得久一点。
这条路好像有点长——
男孩已经不知道怎么跳到了打扮外貌方面的话题，很是让安苏领略了一番“神秘势力”的风采。
“竺訾大人，您觉得我需要把头发都剪掉吗？您会觉得这样很新鲜吗？”
“……为什么会觉得很新鲜？”安苏平静地问。
“……您不喜欢啊。那我就不剪了。”
“您喜欢这个地方吗？喜欢的话，我就把它变成我们的属地。这样的话，那些人就再也无法打扰到您了。”
“不。”
“……那您还要忍受这些吵闹的声音吗？其实您不必这样勉强自己的。”
“——竺訾大人真是善良呢。如果只有我的话，我肯定已经让所有的声音都闭嘴了。那些人、那些影子，还有那些乌鸦……”
“那好像是米娅留下的乌鸦。您记得她当时怎么说的吗？她说，这些小东西会成为她的眼睛和耳朵。”
“……可是她在完成那件事之前，就已经死掉了。”
人声消去之后，四周就忽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衣料互相摩擦的声响。
石头们的光芒温和而明亮，在某一刻、某一瞬间，忽然很凸显一种永恒的存在感，仿佛它们已经在这里静静地伫立了成千上万年、经历过漫长的岁月。
男孩叹了口气：“抱歉，大人。我总是这样不会说话。”
他又抬起头来看安苏：“不过，大人现在心情很好吗？以前我这样吵闹的时候，您都会把我变成灰尘的。”
……安苏也微微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男孩愣了一下，接着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中。
……
转机出现在一段时间之后——一段时间之后，在这片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石海里走了不知道多远，男孩终于说：
“前面就是核心的核心了。那我就在这里看着您进去吧。”
他说着就跪坐在了地上，脊背挺直：“这次我会乖乖的，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安苏默许了他的行动，平和地、淡漠地继续往前走去。
——总之！先逃开这个不明存在！
……之后的等到之后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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