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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从竹苑出来,霍黎只觉脚下的步子有些不真实。

        方才的一切犹如梦境一般,虽然那句话之后,他也只得到了洛婉柔一句冷漠的“退下吧”。

        但他却是真的被留下来了。

        没有责怪他的大逆不道,更没有惩治他的以下犯上。

        霍黎垂眼看向自己身上干净整洁的新衣,这料子似乎比下人的衣着还要更好一些,是小姐赏赐的。

        克制许久,还是耐不住心中的躁动,忍不住伸手轻抚了一下袖口,仅此一下便很快撤开了手,像是担心自己粗粝的指腹将新衣磨损了一般。

        回到西屋,这里是奴隶的住处,一间破旧的小屋里,要住上数十个奴隶。

        霍黎收起自己的神色抬腿迈进屋中。

        原本闹哄哄的屋子里,在瞧见与众人明显穿着不同的霍黎后,顿时安静了片刻。

        众人的视线在霍黎身上的衣服来回扫视着。

        今日霍黎跳湖救下二小姐一事整个奴隶房早就传了个遍,可大多数的猜测都是,一个以下犯上的奴隶,就是不被仗责也会被赶出府上。

        哪曾想霍黎不仅完好无损的回来了,甚至还穿着干净的新衣。

        方才更有传言称,二小姐还将霍黎传唤入院了。

        一时间各种心绪在屋内的奴隶中滋生着。

        霍黎本是无心去关注旁人的猜忌,沉着脸刚走到自己的床位边,隔壁床的奴隶却忽然凑了上来:“哟阿黎,你这衣服哪来的?”

        这人打破了屋内的沉默,霍黎抿着嘴未答话,周围便又围上来几人。

        “这料子看着挺金贵啊,小姐赏你的?”

        “不是吧,狗奴才碰了小姐的身子,小姐没将你的手脚砍下来,怎还会赏衣服。”

        周围的话语越来越多,霍黎却垂着眼并不吭声。

        他在众人眼里一向如此,即使人高马大,也像是个二愣子一般又闷又无趣。

        而霍黎失忆一事,在奴隶堆中也是人尽皆知甚。

        有不少人拿此事戏弄霍黎,并且见霍黎从来都垂着头不怒也不反抗,时常有人愈发得寸进尺,稍有不顺心之事就拿霍黎出气。

        身为低贱的奴隶,本就是生活在最底端,而当他们能有将人踩在脚下的机会,自然是从来不会放过的。

        对此,霍黎从未放在心上,在旁人眼中他是老实好欺负的软柿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对此不屑一顾。

        霍黎隔壁床见霍黎如此模样有些烦闷,一个连讨好主子都不会的傻大个,凭什么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被不罚反赏,翻了个白眼有些阴阳怪气道:“啧啧,说到这个,阿黎,小姐的身子如何?腰软不软,胸大不大?早看到小姐那副风情万种的模样就想尝尝滋味了,没想到被你这傻小子给捷足先登了。”

        说完,这人还猥琐地笑了起来,见霍黎依旧垂着头不说话,还未感觉到危险来临,说得起劲又继续道:“快跟大伙说说啊,白让你享了福,下次我也找个什么机会,去摸一摸……唔!”

        那人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卡在嗓子眼里。

        只见霍黎深黑的眼眸里霎时变了神色,方才还逆来顺受一般,这一瞬便涌上了令人胆颤的狠厉,宽厚的手掌单手钳住了那人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暴起,直接提着他的脖子将人双脚脱离了地面。

        那人顿时脸色涨红,惊恐地瞪大眼晃着腿剧烈挣扎了起来。

        霍黎瞬间爆出的阴郁的疯狂令在场的其余人都吓了一跳,有人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也有人见状忍不住上前拉住了霍黎的衣服:“阿黎你干什么,你想杀了他吗?!”

        猩红的眼眸像是怒极一般,对旁人的话语充耳不闻,那人的脸色从通红变得青紫,惊恐的双眸开始逐渐失神,直到双手无力垂下,连腿也不再晃动半分。

        一声沉重的闷响,霍黎猛地将那人甩出几步远,尸体碰撞到地面也再无任何反应,霍黎一记冷眼扫过触碰在他肩头粗粝肮脏的手指。

        “啊!”

        巨大的惨叫声从奴隶房中传出,霍黎阴沉着一张脸顿时将这人的手折出不可思议的角度,只听咔嚓一声,像是脱臼般的响声,周围倒吸一口凉气便见霍黎顷刻间就卸掉了一人的胳膊。

        霍黎居高临下地看向倒在地上痛苦不已的男人,再抬眼将视线扫过已是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其余人,眼底的神色怪异又冷冽,像是有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在他的眼底蠢蠢欲动着。

        无人再敢上前一步,更无人敢再多说半个字。

        只闻一声冷笑,霍黎一脚踢开方才触碰他衣服这人,慢条斯理道:“杀了他又如何,再敢碰这件衣服,我连你一起杀了。”

        霍黎迈开步子向前,周围人却纷纷开始后退。

        奴隶的命不足为惜,就是叫管事的知道奴隶屋中死了一人,管事的也只会毫不在意让人尽快处理他的尸体然后继续干活。

        而霍黎当众掐死了那人,无疑是在向众人示威。

        奴隶相互殴斗厮杀,不管最终谁活了下来,日后势必也会成为周遭人的眼中钉。

        因为人人都想要保全自己的性命,胆敢杀人的危险人物,谁会任由他出现在自己周围成为一个威胁。

        但霍黎阴狠毒辣的做法,全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在众人胆怯的视线中,霍黎漠然离开了西屋,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翌日清晨,洛婉柔踏着朝阳一路朝着悦风庭去。

        进到院中,洛亦舟拿着书卷闻声抬头,见洛婉柔来了带着温笑迎了上去:“婉儿,早膳已经备好了,快过来用膳。”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平淡又悠闲的那般。

        看着一桌她爱吃的膳食,洛婉柔缓缓坐到了桌前。

        视线瞥向一旁正在垂头为两人分餐的丫鬟,洛婉柔眼眸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在宫中的五年,她几乎要忘记自己曾经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姐。

        那时她在宫中做的,便是此时这个丫鬟所做的活,甚至要更加艰难一些。

        在霍黎的身边,就犹如半条腿踏进了棺材板之中一般。

        霍黎时常是阴冷孤僻的,一言不发阴冷的样子让气氛压抑。

        但他也时常是喜怒无常的,有时饭席间阴冷得就像冰窖一般没有半分温度,有时又突然暴怒起来当场就要杀人。

        洛婉柔在一旁甚至不知这人为何会被突然处死,而谁也不知道他下一个处死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丫鬟分餐的手法很娴熟,洛婉柔撇过几眼后便收回了视线。

        一抬眼便见洛亦舟正巧看了过来:“婉儿,身子恢复得如何了,事情快要忙完了,顺利的话,过两日便能带你去骑马了。”

        洛婉柔眼神一亮,将心中的思绪撇去朝着洛亦舟露出笑来:“我哪有那么娇弱,我已经没事了。”

        见洛婉柔一脸精神的模样,一双明眸神采奕奕,洛亦舟也算是放下心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忽然间又有些感慨:“婉儿不知不觉已经长大了,这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洛婉柔一愣,不禁蹙起眉头来,娇俏的小脸带着少女的天真,眉眼间却闪过一丝本不该属于她这个年岁的成熟:“哥哥这是嫌婉儿在府上碍眼,不过刚及笄便要将婉儿赶出府上吗?”

        洛亦舟笑意更深了,并未发现洛婉柔眼中的异样,只是柔声道:“婉儿这说的是什么话,哥哥还不知要给婉儿找个怎样的人家,寻常人家我还不放心呢。”

        洛婉柔忽的想起以前也曾和洛亦舟谈论过这个话题,那时心高气傲的她压根瞧不上任何男子。

        当洛亦舟说着要给她相个好人家时,她还无比傲慢地罗列出了一大堆刁蛮霸道的条件。

        而后,洛婉柔并未嫁给自己想象中的完美夫君,反倒被霍黎掳进宫中,成了他的玩物。

        垂下眼帘,洛婉柔看着自己仍旧娇嫩白皙的手指,在宫中被摧残的回忆在眼前闪过,惨死在冰湖中的湿冷感像是再一次席卷而来。

        如今已是今非昔比,她又怎还会再有懵懂少女那般对姻缘的向往。

        身子微颤一瞬,洛婉柔压下思绪抬起头来,眼眸里已没了片刻的暗涌,只是淡然地转移了话题:“这是今晨送来的鲜虾吗,哥哥还记得我说想吃虾啊,我先尝尝。”

        说罢,夹起一块虾送入口中。

        洛亦舟也只是看着洛婉柔满足的表情宠溺的笑着,哪能不知她这是在逃避这个问题。

        不过洛亦舟并不知洛婉柔心中所想,只当她仍旧年少单纯,对男女之事还并不了解,长兄如父,尽管手头的事堆积如山,洛婉柔的终身大事也绝不能马虎。

        从悦风庭出来,秋玉察觉到洛婉柔自用过早膳后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您可是在担心大少爷会将你嫁给何许人也?”

        洛婉柔一听,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侧头看了眼秋玉担忧的神情弯唇笑道:“这有何可担心的,哥哥还会害我不成?”

        秋玉闻言点了点头,大少爷一向宠爱小姐,又怎会让小姐嫁给不适合她的人家:“那小姐这便是不想嫁人了?”

        洛婉柔有些不以为意,她的确到了婚嫁的年纪。

        前世的此时,府上也的确开始张罗着替她寻一户好人家,不过现在的她,哪有心思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收起笑意,似是忽的想到了什么:“秋玉,一会去西屋找管事的查查有关那个阿黎的来路。”

        秋玉一愣,正说着谈婚论嫁之事洛婉柔却突然又提起了这个奴隶,之前便觉着洛婉柔兴许是瞧上了霍黎长得好看,这会再提,难免让人不自觉往那方面想。

        抿了抿嘴,秋玉有些担忧道:“小姐,您如此关心那奴隶的来历,该不是……”

        正说着,两人穿过一处院门,洛婉柔听闻隔壁院中传来声音,一抬手打断了秋玉的话语。

        此处是西屋外的柴院,正是奴隶干活的时候,里面却传来盖过劈柴声的训斥声。

        “你还真当自己救了小姐一命就是个人物了?给老子跪好了,在西屋搞出这么大动静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洛婉柔停下脚步,朝着柴院撇去一眼,便见虚掩的柴院门内,穿着自己赏赐那件新衣的霍黎正跪在一个男人面前。

        门前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但凭穿着看出此人应是管理奴隶的头子,手里拿着鞭子,像是就要挥到霍黎身上一般。

        而霍黎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洛婉柔不知奴隶头子所说的“大动静”究竟是什么,但思及霍黎的性子,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视线落到霍黎身着的新衣上,衣服整理得一丝不苟,包裹着他微微躬起的背脊,将腰身一侧勾勒出坚实的线条。

        按理说干了一日的活,衣服也应沾染上一些灰尘泥土,但洛婉柔上下扫视了一圈,却发现衣服保护得很好,不仅没有褶皱,还没有一丝污渍。

        秋玉顺着洛婉柔的视线注意到了柴院中的情形,小声惊呼道:“阿黎这是又受罚了?”

        洛婉柔挑了挑眉:“又?”

        秋玉觉得自霍黎救了洛婉柔后,洛婉柔对这个奴隶格外关注。

        便将自己所知道老实说出:“小姐有所不知,这个阿黎来府上一月有余,但总是在挨骂受罚,起初我以为是这奴隶笨手笨脚老是犯事,想着让管事的将这人送走也免得日后出什么岔子,哪知并非阿黎做事不认真,反倒是因为他似乎没有记忆也没有家人,所以总在西屋受欺负,看着人高马大一小伙,人家欺负他他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偶尔还会被诬陷一些坏事,被管事的责罚。”

        听到这话,洛婉柔有些咋舌。

        霍黎,被欺负?

        从来只听说过霍黎残害旁人的,又哪曾见过霍黎受人欺负的。

        视线再次落到跪在院中正被训斥的男人身上。

        奴隶头子见霍黎不说话也不觉得解气,反倒更加凶狠道:“怎么,你觉得不服气?你该不会觉得自己救了小姐一命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吧,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卑贱的种,一个奴隶,你老妄想小姐做什么,凡事问问自己配不配,别用你那双狗眼去瞎瞧!”

        秋玉有些震惊,奴隶头子的话的确伤人,毫不留情面地将霍黎说得一文不值,如此屈辱的话语,霍黎却仍没有半分要反抗的意思。

        抿了抿嘴,秋玉又觉得奴隶头子说得对,霍黎昨日那眼神,可不就是大逆不道至极,简直就是把他爱慕小姐,完完全全写在了脸上,难怪会被训斥。

        但想着洛婉柔关注这奴隶,便小声询问道:“小姐,可要帮他一把?”

        洛婉柔闻言回过神来,轻蔑地收回眼神,眼角带着一抹冷笑,冷艳的眼尾像是在讽笑霍黎如此落魄的时刻。

        微昂着头转过身来:“帮他作甚,左右不过是挨顿打,活该他挨打,走吧。”

        秋玉怔愣地看着洛婉柔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敢多问,只能赶紧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两人离去时,未曾瞧见,院中垂着头一言不发的霍黎,缓缓抬起了头。

        视线扫过院门前,眼底只捕捉到了一双绣花鞋,随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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