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过分坚强
身与心的双重折磨，让洛呦呦白天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混混沌沌睡了一上午，醒来时连洛忻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许是清理天花板的时候留下了一条长尘痕，断成两截，不长不短地待在那儿，叫她醒来后，就移不开目光。
洛禹轻声打破沉默：“你昨晚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床上的人并没有移开视线：“是我前男友，哥。”
深入贯彻一日一苹果，医生远离我的思想理念，床边的人又开始削苹果：“初恋？因为这事分手了？”
看得久了，洛呦呦总觉得那白墙上的两条痕线似乎在向彼此移动。
“嗯，他当时不知道，我主动提的分手。”
苹果在男人十根修才的手指里脱去了薄红外衣，露出鲜美多汁的乳白色绵绵果肉。
“意思是他现在知道了？”
洛呦呦缓缓闭上眼：“知道。”
“所以，你又抛弃了他？”
从迟骋引和旁人的角度来讲，她确实是抛弃了他。
洛禹果然是懂她的。
洛呦呦弯起唇角，睁开眼，眼底一片悲凉：“对啊，我再一次抛弃了他，我是个重结果的人，哥。”
既然都知道没有好的结果，为什么还要继续，一错再错？
“还记得你昨天对我说的话吗”洛禹将削好的苹果一分为二，“你说我这两天累了，让我回家好好休息。”
“我想吃兔子苹果，哥，好久没吃你削的小兔子了。”
那时候她和洛忻周末赖在洛禹家时，洛禹总会在他俩做完作业的时候奖励他们吃兔子苹果。
“好，”男人拿起水果刀继续削着苹果，但嘴里还是没停下，“呦呦，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你是否考虑过我们的感受，我们是爱你的，所以，我们愿意去承受你的所有决定。”
“但是，哥哥不想我的妹妹将来后悔。”
第一个小兔子模样初现，他放柔声音：“呦呦，你应向内关照自己，看看你的内心到底需要的是什么，不要一直欺骗自己和我们。”
两个小兔子苹果放在洛呦呦的手心，乖巧的样子惹得小梨涡深深。
“暂时的黑暗抵不过长久岁月的光明，该过去的坎都会过去。”
“现在你虽然很积极地与病魔作斗争，但是你不开心，或者说你求生的欲望不是最强的，从里到外，我都能感受得到。”
“你骗不了我的，呦呦，你不快乐，你每天都很痛苦。”
面前人的话让刚咽下苹果的洛呦呦如鲠在喉，半响才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哥。
见他表情还是很冷漠，她委屈说道：“对不起，哥。”
洛禹不为所动，淡淡说道：“你什么时候有这个荒唐的打算的？”
“上次化疗后cea增高了。”
从那天开始，她就在为最坏的结果做打算，她一人在努力地为她的后事奔波。
“结果发现只是假阳性升高？”洛禹盯着说话人，仍是狠不下心，语气终化柔，“呦呦，你有没有发现很多时候你的担心是多余的，能不能轻松一点，不要让自己背负那么多的压力？”
“记得小时候叔叔婶婶出差去了，你一个人在家明明很害怕，但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也不愿麻烦我们，宁可自己一个人承受黑暗。”
“初中的时候你被洛忻欺负，怕小叔和婶婶担心，一声不吭躲在房间里哭。”
“前两年小叔住院的时候，你也是不愿意给你的任何一个朋友说，独自承担痛苦。”
“还有，婶婶在外出差的时候，你知道小叔胃不好，也不喜欢出去吃，就自己在家搭个小板凳学做饭，现在长大了你还是没变。”
“呦呦，你不累吗？”洛禹轻轻握住洛呦呦的手，“婶婶说，你就是太懂事了，从小想得太多，也不喜欢麻烦别人，他们本想把你宠成小公主，但是却感觉养了个儿子，听说你初中一个人在家还修插座？”
“嗯。”
洛呦呦笑了，她当然记得她那时用刚学的物理知识把插座修好了。
“是不是我应该叫你弟弟？”洛禹摸了摸眼前人的头，“敢情活了这么久，我的妹妹是个弟弟，不过我得批评你。”
说着，男人板起了脸：“呦呦，你为别人想那么多，就不为替自己着想吗？白头偕老不一定就是最好的结局，他能陪你走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以爱终老，也是一段完美的缘分。”
病房里又陷入寂静，洛禹慢腾腾地拿起苹果削，洛呦呦闭眼沉思。
偶然间，她想起前几天刚看的《席慕容诗集》里的一句法文歌词：【何必在意那余年还有几许？何必在意那前路上有着什么样的安排？只要我们能两相厮守，一起老去……】
苹果皮尘埃落定的那一刻，病床上的人出声了，声音很小，显然还是犹豫不决：“哥，如果我那样做，自私吗？”
洛禹咬了第一口果肉，清脆甘甜。
“当你知道你心里到底想要什么的时候，不妨也听听他内心的声音。”
“好。”
中午，洛呦呦缓缓打开微信：【王竞，在忙吗？吃午饭了吗？】
【呦呦姐，我们正在食堂的。】
王竞发送完消息，飞速瞥了眼身旁的老板。
怎么感觉迟总最近总爱在食堂吃，而且好像也变得平易近人了？
【呦呦姐，迟总今天好像心情很好，吃得比以往多。】
【是吗？今天食堂是有什么好菜吗？】
【和昨天的菜差不多，对了，呦呦姐，悄悄告诉你，迟总好像是在和别人聊天，从进食堂开始，拿着手机不停地回消息。】
见对方迟迟未回复，王竞补充了句：【呦呦姐，你别误会，应该是工作上的事务。】
【好，谢谢你。】
构想着迟骋引一人坐在食堂，满脸笑容回复着手机消息，这段的洛呦呦不免伤怀，眼底的光霎时泯灭：“算了，别想了，洛呦呦。”
“你说什么？”洛禹百忙之中从电脑和手机里抽身，抬起头询问病床上独自叹气的人。
“没什么，”洛呦呦回报他一个微笑，“你忙你的吧，哥。”
第二天，洛呦呦醒来就收到了王竞的晨间消息。
【呦呦姐，我受不了了，我一定要给你说，迟总今天也是手机不离手，每隔一两分钟就会解锁手机看一下！】
王竞关上门的时候，看见迟骋引一门心思仍盯着手机，好像生怕错过什么重要消息似的，不禁为洛呦呦感到忿忿不平，于是就打了个小报告。
【知道了，王竞，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非常感谢你，等你学姐回来，我们仨再聚一次，以后不需要向我汇报他的近况了。】
刚坐在转椅上的男人愣愣这几行字，又敲打起自己的脑袋冥思苦想：他该怎么安慰呦呦姐呢？
但心里又免不了生气，都怪迟总，迟总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最近太反常了,他到底该怎么做？
“王竞，王竞？王竞！王……”
两眼的怒火仍未收回，王竞站起来看着突然出现的老板，生平第一次未喊迟总。
两人彼此对视着，最终小助理还是在老板的冷眼之下败北投降，不情不愿地喊了声迟总。
王薇薇推开门，恰巧又看见王竞抱着手机被抓包的模样，委屈又可怜，忍不住逗趣：“小王助理，你最近谈恋爱了？整天都抱着手机在聊天，迟总喊了你几声都不应。”
“没有，王总！”王竞慌得放下手机，笑嘻嘻接过说话人手里的文件。
迟骋引的手机适时响起声，这清脆的响铃如佛光普照似乎赋予了小助理无限的勇气，他大声叫住正推门而出的俩人。
“迟总！”
迟骋引与王薇薇同时回头，面无表情：“什么事？”
王竞捏紧拳头，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我想问您个问题，可以吗？”
迟骋引示意王薇薇先走一步：“什么问题？”
王竞环顾四周后，关上办公室的门：“迟总，我首先向您说声对不起。”
说完，他深深鞠一躬，低着头，嘴巴似放连珠炮一串又一串。
“这一个月我每天都向呦呦姐汇报您的情况，身为下属，我泄露了上司行踪，违背了公司的管理条例，所以想亲自向您道歉，您依照条例要扣我工资还是什么，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迟骋引悠哉坐下，胳膊肘搁在双膝，泪痣微微浮动：“然后呢？”
没得到老板的原谅，王竞仍不敢抬头：“以后我再不会这样做了。”
“哦？”男人尾音上扬，似没有任何情绪，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说话人，“为什么？”
“不是我良心发现这样做是错的，是呦呦姐，她……”
王竞谨慎瞧了眼自家老板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变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她刚刚给我说，从今天开始不需要我汇报你的情况了。”
办公室倏地跨入静默。
良久，诺大的空间里传来几个字，似冰川破裂沉海，终寻不到方向，却翻滚着带走了所到之处的全部热量。
“好，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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