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长生记得自己死在手术台上。
他只是出了一场小小的车祸，家里人以为他活不成了，连忙摘取了他的心脏，转移到他那心脏不好的弟弟身上。
亲生父母做这场换心手术的时候，根本没征求他的意见。
他还清晰地记得，自己的心离开身体那刻的感觉。
死亡时，他年仅十八岁。
这大千的世界，他还没有去看过。
可现在是在哪里，为什么是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也感知不到。就好像，他全身上下只有意识存在，而身体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人轻飘飘地，飘在某个地方。
他喊了很多声，周围也没人应声。
直到某天意识醒来，继续向周围询问：“是地狱吗？”
终于有人回应了他，声音苍老悠远的，跟活了老久老久似的。
“此处是死亡沼泽，亡人所在之处。不是地狱，亦不是天堂。”
长生问：“有离开的办法吗？”
“我们没有，你有。”
有离开的办法，那就好。长生真心请教，“怎么离开？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一物换一物的道理他还是懂的。白给都不靠谱。
苍老的声音道：“谁都可以离开这里，唯独你不可以。”
这是个什么说法，长生追问，“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他不可以。
“你是龙，龙族与我等族类是死敌。我等族类在一天，与龙族是死敌一天。龙族不灭，我等族类，怨气不灭。”
长生看不见的死亡沼泽之上，冒出无数的亡灵，仇视地看向龙泽森林的方向。
“我是龙？”
长生对这个生物的理解，只限于课本上的描述。什么背生双翼，什么鱼跃龙门，都是龙的一种。
苍老的声音道：“你是龙，从那边的龙泽森林飞过来，落在此地三十年有余。我观你天资平平，气运也几近于无。”
没有天资没有气运，这不就是普通人。
不，普通龙。
长生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对方说他是龙，有他这样的龙吗。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死后的世界，是这样吗？”
苍老的声音很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你是龙，我们怎么会弄错。你说你看不见，不过是你还没破壳。”
是这样吗？
长生重新审视现在的自己，他是龙，现在还没破壳，四周一片漆黑。
等他破壳，想去哪里还不是他说了算。
而且，龙可是生命漫长的生物。
活着不是问题。
这么算下来，是他赚了。
老天是用另一种方式，补偿他上辈子的遗憾吗？
太好了。
他接受这份补偿。
他雀跃起来。
龙啊！
古时候的神话生物。
强大又生命力顽强，只要不出去惹事，乱打乱杀，活得长长久久不是问题。
别看他现在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等他破壳，他就能看见外面的世界了。
长生在蛋中恍惚了半月，终于从是自己是龙的喜悦中抽离出来，继续向老者请教，“那个请问，龙族与你们有什么仇？”
“什么仇？”
苍老的声音一瞬间凄厉起来，“不死不灭之仇。龙族强盛肆意虐杀我等族类，我等族类不愿臣服，献祭千万性命，诅咒龙族衰落。龙族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起死回生，血洗我等族类。”
“在我等族类将死未死之际，生生抽离我等族类的元魂，囚禁于此，日日看着龙族强盛了一纪元又一纪元。”
“龙泽森林是龙族的栖息地，死亡沼泽是我等族类的元魂所在地。我等的元魂，日夜都会到日神月神的炙烤。我等在此地日夜诅咒，龙族未曾有半分的衰落。”
“天不偌我等族类。你是龙族的子孙，落入我等族类之手，我等族类便要拿你献祭我等族类所受的痛楚。”
他不该问的。
长生很是后悔自己多嘴，“那个有话好好说。你们与龙族祖先的事，我一个小辈也没参与过不是。你们要报仇，几万年都等了，再多等几天又有什么问题。一事兴一事衰，天下兴衰交替，龙族不至于一直坐大。”
老者咆哮着纠正他的时间问题，“什么几万年，是一千万年。整整一千万年，我等族类元魂日日受日神月神的灼烤，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等族类恨呐！”
一千万年啊！
这得是多漫长的生命。
若是可以的话，长生都想和他交换了。
不就是天天被日晒夜晚被月照吗，他可以。
长生等老者情绪降温，再说求饶的话。
他现在还感应不到身体的各个部位。
他知道小鸡破壳需要二十多天左右，龙族是古老的生物，破壳时间乘以十倍，也就是二百多天。
不对，老者才说过，他在这里呆了三十多年。
三十多年，怎么着也比二百多天，多很多，为什么他还没出壳。
他这一思考又是几个月过去。
老者久不见他说话，又主动与他说起话来，“你是龙不假，可你寿命短暂，区区百年都活不到。我等族类也不是心狠之徒，献祭你之后，将你的元魂截留一部分下来，与我等同在。”
长生不想死，能争取他尽量争取，“你们杀我一个幼子，与龙族有什么不同。龙族好杀成性，你们也是那样的人吗？”
“当然不是。”
老者急于否认，“我们跟龙族有仇，你是他们的子孙，也是我们的仇人，这有什么错。”
“错了，大错特错。”
长生给他们讲道理，“我现在是一个什么力量都没有幼子，连婴孩都不如。你们杀一个连婴孩都不是的孩子，跟龙族见人就杀也没什么两样。你们口中的龙族，是不是连幼子都不放过？”
老者沉默了。
长生呼出一口气，虽然他没有口。
但是，活着就有希望啊。
老者不想放过杀掉长生的好机会，“你是龙，我们不杀你，难解心头之恨。送你离开，更是不可能。你也活不到出壳的日子，与其死在我等族类的眼皮子底下，不如献祭了你，让我们开心片刻。”
什么活不到出壳的日子。
长生忽略一次，不可能再忽略第二次。
他问老者，“我为什么不能活到出壳的日子？龙族出壳，需要多久？”
老者道：“你不知道？你不正是因为天资平平，气运全无，被你父母扔到这里的吗？”
长生哪里知道这些。
古代也有扔掉孩子的父母，长生不觉得稀奇，只是觉得他前世加上今生，都没有父母缘。
长生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天资平平，没有气运，不能活着长大。可以当一个普通人长大，也不行吗？”
“不行。”
老者科普，“天资平平做一个普通者生活，当然没有问题。关键是没有气运。没有气运，生为幼崽，随时生活在生与死之间。没有气运傍身的幼崽，活到成年的没有一个。”
长生问，“龙族破壳需要多久？”
老者回：“少则万年，多则百万年，也不是没有。”
长生又问：“天资气运越好，是不是破壳晚一些？”
老者摇头，“不是。是天资好气运好，破壳时间早一些。越晚的，天资气运越差。你是最差的那种。你说你还有什么可活的。”
长生拒绝老者的引诱，“不，我要活着。没有不代表，我不能活着。能打赌吗？”
老者：“赌什么？”
长生道：“赌我能活过百年，你们不得再献祭我，并送我离开这里。”
三十多年他们都等了，再等上六十多年，又有什么问题。老者道：“我等接受你的赌约。向我等亡灵立誓吧。”
他们若是蛮横的龙族，这颗飞来的金蛋，早被他们撕吃了去。
长生依着老者的指示道：“我长生在此向亡灵们发誓，我能活过百年，亡灵们遵守诺言送我离开。若我活不过百年，我遵守诺言，献祭给亡灵。”
誓言成立的时候，长生隐约看到了一点光。
那光十分地微弱，但也能叫长生看到一点点自己的情况。
他现在就是一个初始的胚胎，别说手脚了，就一意识。
听他自称自己为长生，老者十分惊讶，“你有名字？”
有名字有什么稀奇，有什么好惊讶的。
长生问：“你们没有名字吗？”
他不知道他这个身体还有个原主，他前世叫长生，这世被父母扔了，还叫长生也没什么错。
长生，长生，长长久久地生活着。
非常好的名字。
老者道：“我等族类，只有佼佼者拥有自己的名字。龙族同样如此。你若是有名字，应是你父母为你取得。可见你未出生之前，你父母对你寄予了厚望。”
长生也不想这样啊。
老天不给他天资，不给他气运，他有什么办法。
那对父母也是失望至极，才把他给扔了吧！
还给扔到了仇人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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