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上门
看到这个男子身上穿的军服, 章银立刻反应过来，这个男人是胡采薇那个在部队里当兵的大哥——胡令夏。
“大哥。”章银立刻就叫着。
胡令夏眉头皱得更紧。
章银一见，急忙改口, 说着：“你就是胡大哥吧？我叫章银。”
章银说罢，将右手提着的东西全都放到左手去, 而后伸出右手。
胡令夏审视地看了章银一眼, 眉头松了一下, 也伸出手跟章银握了握, 点头, 说：“进来吧。”
章银的身体放松一些。
胡令夏看他的时候，他感觉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一样，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着。
现在胡令夏没有再看他，这才好受一些。
还有，明明到门口的时候，他已经不紧张了, 但是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在看到胡令夏的那一张严肃的脸时, 他又开始紧张了。
章银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这么紧张了，高考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他深呼吸一口气, 而后拎着东西往里走。
这里他昨天才来过一次, 但是今天再次过来, 感觉整个都紧张了许多。
“叔叔，阿姨，采薇。”章银一进来, 立刻就打着招呼。
且不说什么, 礼貌是最重要的。
先把第一印象打好再说。
“章银, 你好。”胡泽友和周琳迎上来。
“你来就来了, 带那么多东西过来做什么？”周琳伸手接过章银手上的东西，说着。
“不多，不多，就是一些水果和羊肉什么的。”章银应着。
周琳眼里的满意更多一分。
章银是个实在人。
胡泽友上下看了章银一眼，而后这才点头，说：“到这一边坐吧。”
虽说穿着棉大衣，但是也不显臃肿，浓眉大眼的，长得挺精神的，也难怪自家闺女会同意。
章银这才脱掉大衣，也不用胡采薇动手，自觉地把大衣往门后挂去，而后这才去沙发那里坐下。
胡采薇给他们倒茶。
她倒茶过来之后才发现，章银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在她爸妈，她大哥面前，拘谨得不像样。
章银的这一面，是胡采薇从来没有见过的，她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容。
章银双手接过茶，而后将茶放到沙发旁边，继续坐着。
“章银，你老家是哪里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啊？我听说你以为做过知青？”
“江林市的。家里还有父母，有一个大姐，一个大哥。我十五岁的时候就下乡当知青，78年高考回城当了学生。”章银简明扼要地说着。
至于家里那些糟糕事，没有必要在第一面就告诉胡采薇的家人们。
胡泽友点点头，说：“能从一个下乡知青考上京大，很不错。”
章银腼腆地笑了笑，说：“77年恢复高考，我那会儿没有考上，后来经过刻苦学习，这才侥幸地考上京大，现在就读物理学专业。”
“77年刚恢复高考，从公布消息到高考开考，这中间就一两个月的时间，你们哪里来的时间复习？当年报考的人数多，招录的人数少，没有考上很正常。”胡泽友应着。
他还记得当年恢复高考，教材和试卷都抢疯了，那么多人参加考试，招的又少，没有考上，太正常了。
“我听采薇说你开了一间店铺，卖日常百货？”周琳忽然出声，问着。
章银点了点头，说：“是的。这店铺是我和我同学许砚一起开的，卖点日用百货，搪瓷饭缸，热水壶，取暖器什么的。平时是由我堂叔看店，我和许砚得空就过去。”
“我听说你还有个实验室？”胡令夏冷不
丁地问着。
章银点点头，很不好意思地应着：“说是实验室，其实也不是啦，就是一个做实验的地方。我在学校里租了教职工的宿舍，方便我平时做些小实验。这个取暖器就是在那一间小实验室研发的。”
胡令夏看了看旁边正打开着的取暖器，沉默点头。
“章银啊，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周琳又问着。
“肯定是留在京城的。”章银想也不想地回着，“我现在正托许砚那边留意，看有没有房子出售，想入手一套四合院，以后也不用租房子住或者信单位宿舍。”
“我手头上这个店也是新开的，先看看店铺成绩怎么样，要是能赚得了钱，毕业之后，我可能会放弃国家分配的工作，专职做生意。”
胡泽友一听，眉头立刻就皱了，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为什么要放弃国家分配的工作。这可是铁饭碗。”
“国家也才允许个体经营没有多久，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万一政策有变，你到那时怎么办？”
以前都不允许个体经营，也就是这一两年才慢慢放开。但是这种政策性的东西谁说得准，万一又不允许经营，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是铁饭碗稳！”
老一辈的人都是这么想的，章银没有跟他们争辩，也没有争辩的必要。
他今天过来是吃饭的，是过来刷好感的，可不是过来跟他们争论的。
争论赢了，他老婆就丢了。
争论输了，他给胡采薇家人的印象也不好。
“我也是这么觉得，金饭碗，银饭碗，不如铁饭碗！我现在先做着，等毕业那一年再看看情况。现在离我毕业还有两年多呢，这个倒不急。”
四年制，他现在才是大二上个学期，还有两年多毕业，倒也不用太着急。
周琳怕老胡会跟章银吵起来，赶紧转移话题，说：“这冷天的，章银你还跑那么远去买肉什么的过来，有心了。”
“骑着自行车倒也不是很冷。”章银应着，“大过年的，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的，就只能下乡送点生活必须品。”
周琳点头，说：“你们聊，我去做饭。”
“我来帮忙。”章银说着，就想站起来过去帮忙。
他是宁愿去厨房里帮忙，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像是被审问的犯一样。
他知道迟早会有像现在的这样查户口的，他也接受，但是这样太累。
得高度集中精神，身体紧绷，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仔细斟酌，生怕说错。
还不如直接去厨房里帮忙。
“上门是客，哪里需要你过来帮忙？采薇，你过来帮我。章银，你就坐在这里。”周琳赶紧说着。
未来岳母有话，章银哪里敢再起来帮忙，只得乖乖地坐在那里。
采薇看了一眼拘谨得动也不敢动的章银，笑了笑，起身去厨房。
胡家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在过道摆了炉子煮饭，而是将阳台给砌起来，弄成一个小厨房。
也得亏胡家分到三间房间，空间够大，也有地方放衣服，要不然估计也不会这么搞。
周琳打开煤气开关不久，章银就闻到一股香味。
浓郁的焖猪蹄的香味。
不一会儿，他们就开饭了。
胡家为了招待章银，准备了六菜一汤。
花生焖猪蹄，回锅肉，红烧鱼，炸丸子，清炒大白菜，大盘鸡，还有一个猪肚鸡汤。
这是章银穿越以来吃过最好吃的，最可口的饭菜。
他本来是想装装样子吃一些的，但是耐不住胡母一直叫他吃，还用公筷给他夹菜。
他就一直吃了，直到吃了满满两碗饭和好多菜才想起来，他
今天过来不是过来干饭的，而是过来见未来岳父岳母的。
他这么干饭，会不会影响他们对他的感官？
他抬头，看到胡母笑眯眯地看着他，还夹菜给他。
章银将碗里的饭吃光了，就不再吃了。
等出了门，章银小声地问着胡采薇：“采薇，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他自我感觉今天的表现应该挺不错的，就是吃饭的时候，吃得太多了。
“应该还算不错吧。”胡采薇笑着应着，“我爸和我哥我不敢说，不过我妈应该是比较喜欢你的。你这么捧场她的厨艺。”
章银：……
他就知道在这一环节会出现问题！
早知道他就不光顾着干饭了。
章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是吃一顿饭而已。”胡采薇说着，“不要多想。”
章银点头，然而却由不得他不多想，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时候，他说：“春节那一天你得空吗？要是得空的话，我们一起去溜冰。”
胡采薇点头，笑眯眯地说：“得空的。”
“好。初一那一天我九点到你家门口，我们先去溜冰，然后再去逛庙会。”章银应着，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你不看书，不去做实验了？”胡采薇略有些诧异地问着章银。
“大年过的，看什么书？做什么实验？过年好好玩几天，等快开学再继续。”章银摇头应着，“该玩的时候玩，该工作的时候工作。再说了，我总得抽出时间陪一下你。”
寒假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之前店铺卖取暖器，他们一直在店铺里，然后又是过年，年后不久就得去学校了，到时又得开始忙。
他忙，胡采薇也忙。
不趁这个时间多陪陪胡采薇，什么时候陪？
胡采薇点头应着。
到了楼下，章银看天正下着小雪，就不让胡采薇走到院子了，说着：“不用送了。我自己骑车回去就行了。这下雪了，冷。”
“好。你自己骑车小心一些。”胡采薇说着。
章银转身，准备离开，却不想，被急冲冲下来的周琳叫住。
周琳拿出三个红包和一只羊腿和几个苹果，递给章银。
章银疑惑地看着周琳。
“拿着吧。”周琳笑眯眯地应着，“这是回礼。你第一次上门，红包是该给的。”
“不用不用。”章银赶紧推辞。
然而周琳不由分说地将红包给塞到章银手心，又将回礼让他拿着：“你拿着。第一次上门，这红包肯定是有的。”
章银只得拿着。
“下雪了，路上小心，踩慢一点。”周琳叮嘱着。
章银应了一声，朝她们两个点点头，而后这才拎着东西到自己的自行车前。
他将红包塞回口袋，将东西挂好，朝胡采薇和周琳挥了挥手，而后才骑车回家。
胡采薇见他走远，这才挽着周琳的手臂走上楼去。
“章银这个孩子，是个实诚人。”周琳拍了拍胡采薇的手，主动说起。
胡采薇：……
她一点也不觉得章银实诚，那家伙，鬼精鬼精的。
“确实是不错。”胡采薇又说着，“要是他家没有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就更好了。”
“这也没有办法的。人又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胡采薇叹一口气，应着。
她其实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章银父母那么偏心。
从小偏心就算了，眼下章银都考上京大，从世俗上说，章银以后的前途差不到哪里去，为什么他爸妈还是那样？
想不通。
“你可要考虑清楚。要是你嫁给章银的话
，以后肯定会比嫁京城本地人，有公公婆婆的要累得多。”周琳又应着。
“妈，现在说这个还早得很呢。”胡采薇应着，脸微红，“我才大二。”
又不是大四。
周琳轻轻地叹了一声，不说话。
算了，由着孩子自己选择吧，反正过得不好有他们兜底，这个也不怕。上了楼，胡令夏也穿好衣服，准备去部队。
“看着是个好的。”胡令夏说着，“好好对人家。”
胡采薇：……
她哥是不是说反了？
这话应该是对章银说才合适啊。
不过，她只能点头。
胡令夏走后，胡采薇他们一起收拾碗筷。
“爸，你觉得章银如何？”胡采薇直接了当地问着。
“第一面给人的感觉还算是可以的。”胡泽友想了想，说着，“但是还要继续观察。”
“再看看吧。”
“不过，他真的决定在京城买房？以后决定在京城生活了吗？”
胡采薇点点头，说：“是的。他之前已经让他同学留意了。这一次卖小太阳取暖器也赚得一些钱，要是有房源的话，应该是要买的。”
“你说他怎么就想着自己做生意，而不想要工作分配的工作啊？”胡泽友遗憾地说着。
自己做生意风险太大，但是肯定不如在体制内旱涝保收好。
他们也不求大富大贵，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比什么都强。
“他可能不喜欢吧。”胡采薇应着，“不过，现在说这个还早呢，我们才大二。”
胡泽友一想也是，采薇和章银才大二，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他顿时高兴起来。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这天一大早章银他们就开始忙活起来，打扫卫生，贴对联，准备午夜饭的菜。
北边这一边过年都要吃饺子，章银和章学成两人都不会和面擀面，所以就没有包，反而做了他们过年必吃的菜——白切鸡。
鸡是章学成亲自做的。
“章银，做这个白切鸡，等水开之后，要提着鸡脖子在水里三进三出，然后再把鸡放到水里浸泡，开小火慢慢地浸四十分钟。拿筷子在鸡腿最厚的地方戳进去，没有血水冒出来，说明这鸡已经熟透了。”章学成一边做，一边给章银讲解。
“做为江林市人，要学会这一道菜。逢年过节露一手。”
章银点头，看得细致又认真，他会做的大部分是家常菜，像这种硬菜，倒不太会。
在他们那一边，无鸡不成宴。
这一道白切鸡，无论如何，他是要学会的。
等将鸡捞出来之后，章学成还教章银怎么砍鸡，怎么摆盘。
“要是有香菜和沙姜就更好了。”章学成感慨地说，“摆盘的时候，放点香菜在鸡肉上面更好看。”
“蘸碟弄点沙姜会更香一些。”
“这边天气太冷，种不了香菜。”章银应着，“沙姜也不见有卖。”
“不过今年有鸡吃就很不错了。”章学成忽然欢喜地说道，“没有这两样，蒜蓉酱油也很不错。”
章银点头应着。
除了传统的白切鸡之外，因着今年赚了不少钱，并且章银还拿回来那么多猪肉，章学成就奢侈地做了扣肉。
到最后，他们三个人，年夜饭就在六个菜。
白切鸡，梅菜扣肉，红烧鱼，清炒大白菜，炒油菜还有一个猪肚鸡汤。
鸡是用之前弄白切鸡的原汤做的，直接加入氽好水的猪肚，再拍一点胡椒粒放下去即可。
章银还搞来一瓶米酒。
“章银，多谢你了。”章学成将自己的搪瓷杯满
上，敬了章银一杯，“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有今天这好日子过。”
女儿回到自己身边，有工作，能赚钱，还有这么好的房子住。
“我也感谢你。”章银举起搪瓷杯碰了一下章学成，“感谢你愿意到京城帮我看店。”
若是章学成不过来，他估计要呛。
两人喝了一口，而后开始吃菜。
这一顿吃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吃完。
这是章银穿越过来过的第三个除夕夜。
第一个除夕夜是跟湛国强在知青院里过的，第二个除夕夜是在大队长家里吃饭，而后回老宅自己过的，第三个除夕夜就是现在，跟章学成和章新在北京的四合院里度过。
他考上了京大，开了店铺，有了女朋友，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
未来会更好的！
章银看着窗外不断飘落的雪花，应着。
1980年正月初一，章银骑着自己组装的二手旧自行车，带着胡采薇去溜冰，而后又去逛了庙会，玩了整整一天，这才回来。
在胡采薇家门口，章银停下，将胡采薇放下来，而后自己也从车上下来。
下来之后，他二话不说，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红纸包的大红包，递给胡采薇。
“新年快乐！”章银将红包递给胡采薇，笑着说道，“给。”
“压岁钱？”胡采薇没有接，反问着。
章银点头，又将那一个红包递过去一些，说：“拿着。”
胡采薇很惊喜，说：“合适吗？”
要是章银是她的长辈，这个红包她是毫不犹豫地收下的，但是章银是她对象，哪里有对象给自己发压岁钱的道理？
章银重重地点头，说：“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我的宝宝。”
胡采薇：……
平时那么正经的一个人，竟然会说情话。
胡采薇震惊地看着章银。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章银刚说了一句腻得不行的情话，此刻也很不自在，见胡采薇还震惊地看着他，便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地，不敢直视胡采薇，问着。
“章银，你好可爱。”胡采薇笑着，忽然四下看看，看到周围没有人，从章银手上拿过红包，而后脚一踮，轻轻地亲了章银的脸颊一口。
她的速度极快，只轻轻地亲了一下，而后飞速地放开，随后拿着红包，头也不回地走了：“谢谢啦。”
章银整个人就傻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摸了摸胡采薇亲过的那个地方，脸上尽是傻笑。
要不是此刻地点不合适，他真的想欢呼。
这，这感觉真是太好了。
章银兴奋地推着自行车在门口那里转了几圈，这才坐上自行车回家。
他还不敢踩得太快，怕自己兴奋的表情压不住，会导致安全事故的发生。
最终，平时半个小时的自行车程，章银花了一个小时才到家。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章学成一直等章银回来吃晚饭，结果等到七点多还没有见人。
再不回来，他都要准备出去找人了。
“路上积雪太多，滑，不敢踩得太快。”章银笑着应道。
章学成看得出来章银此刻心情很好，也没有多问什么。
寒假就这样一晃而过，转眼，新学期就到来了。
章银刚来到学校没有多久，同一个寝室存在感最低的天文学专业的庞明忽然频频请教章银一些英语方面的问题。
如此几次之后，庞明忽然说要请章银吃饭，章银推辞不得，而后去了。
庞明带着章银去吃了涮羊肉，而后又继续向章银请教如何学英语
，每天都有新问题请教。
而后几天之后，他又再次请章银出去吃涮羊肉。
章银这一次拒绝了，说：“庞明，我们都是同学，我只是帮你解决一些学习上的问题，你不必那么客气的。”
据他所知，庞明的家境并不是很好，而吃一次涮羊肉，差不多是庞明半个月的伙食费了，而庞明却一而再，再而三请他出去吃涮羊肉，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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